众人到得后院，才发现那大狗已经不行了。
那是一只大黑狗，奄奄一息，离死就差一口气儿。
一条后腿上绑着布绷带，渗出的血都把绷带染红了。
它身后的枯草堆湿了一小片儿，血肉模糊，屁股后面有三个肉肉的像大老鼠似的活物在蠕动。
“哟！母狗下崽子了。”胡满仓道，“这狗我看着眼熟，这不是王瞎子家养的那只嘛！你们看看，是不是？”
王瞎子就住在山脚下不远，是个老鳏夫。
房子距离村子有点远，平时也不大出屋，就靠村里给的那点救济粮，院子里种点地勉强活口。
这条狗平时给他引个路，当半只眼睛使。
为何说半只呢！毕竟它不是导盲犬，没经过正经训练，前些时候把王瞎子带沟里去了。
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村里人常常看见王瞎子打骂这只大黑狗。
平日里也不喂什么，饿了它自己会上山抓活物，有时候王瞎子还能靠着这条狗捕捉的野物开开荤。
蛮鲁人来过之后，就没人看见王瞎子出来溜达了，前些天有人打柴回来绕了点路，经过他家门口，闻到一股恶臭。
推开虚掩着的屋门进去一看，这才发现，人都死了有些日子了。
胡满仓去的时候差点吐出来，有两个定力差的小伙子当场就呕吐不止，后来连屋子也不敢进。
王瞎子的尸身肿胀腐烂着，一只只蛆虫从眼眶里钻进钻出，别提多瘆人了。
不过他的死因谁也不知道，村里也没仵作，大伙儿猜测他是被蛮鲁人给杀了，因为他的一只手掌不见了。
破草席一卷，直接送到坟茔地给埋了。
“这回能杀了吧！你也别拦着我，我非得吃了它不可。”卜有德急赤白脸对卜有心嚷嚷着。
卜有心救这只狗的时候，它就已经流了好多血，若是好好看顾，应该能恢复。
如果不是肚子里有小狗，并且恰恰到了生产的时间，也不至于会死。
现在小狗下来了，那母狗的精气神儿也都耗尽了，奄奄一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眼见活不成。因此，卜有心嘴巴蠕动了几下，到底没再言语。
“小狗崽子跟耗子似的，也没个二两肉，咋吃好呢？”卜有德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这么小的一条命你也下得去嘴？你的心咋就那么狠呢！”卜有心一听卜有德又打起了小狗的主意，噙在眼里的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蹲下身儿，抱起了一只小狗。
“说什么呢？我心狠？卜有心，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们收留你，你个被休了的老娘们儿早就饿死了。”卜有德恼羞成怒，使劲推了卜有心一把，“你能住在家里没睡大街上，就算我良心好！”
卜有心摔在了泥地上，压倒了一片萝卜秧子，手上抓着的小狗被甩到一边的地垄沟里，粘了一身泥，“吭哧，吭哧”直叫唤。
“又犯浑。”村老卜三叔公吹胡子瞪眼呵斥道。
庄小回挤上前去，好心地将卜有心扶了起来。
没料到卜有心肚内怨气正浓，根本没注意来扶她的是谁，一站稳身子，就把庄小回甩了个趔趄。也不顾手上都是泥土，掩着面跑了。
于是，庄小回就后退了几步，撞在了胡连蕴的身上，还踩了他的鞋子。
还好胡连蕴搀了她胳膊一下，否则也得摔个仰巴跤。
只这搭了一把手，胡连蕴觉着自己的灵魂仿似要飘起那般的畅快，心脏则叮叮咚咚敲响了小鼓。
“那什么，不是我非要吃这几只小东西，这年头，蛮鲁人老来打劫，人都活不下去了，谁还有粮食喂狗啊！”卜有德抱怨道，“再说了，它们不得吃奶啊？老母狗都要见阎王爷了，我上哪儿给它们整奶喝。”
说起这个，他猛然想起彩霞身上那白嫩嫩、肉鼓鼓的两团来，心里痒痒得不行，恨不能立刻去了镇上，将彩霞抱在怀里做那等事儿。
于是，卜有德将镇上盯着他那四个人在心里骂了个遍儿，特别是老四。呸！还四爷，我看你是死爷！
他是不敢再肖想庄小回的了，怕老大的鬼害他。
胡满仓跟两个村老都惋惜地连连点头。
“这三只小狗给我吧！我带回去养。”庄小回开口了。
“那不行，不说你拿什么养？这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啊！我今晚就炖了它。”卜有德才不愿意到手的鸭子飞了呢！
庄小回没吱声，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看上去能有二钱的样子，摊在掌心上，“够了吧！”
“咝！挺有钱啊！”卜有德赶忙把银子抢了过来，他有些后悔签那个协议了，总觉得银子好像要少了。
庄小回也不搭理他，把那三只小狗崽子托在手上，扭头离开了。
“没什么事儿了，那就散了吧！”胡满仓手一背，也跟在庄小回后头往外走，“连蕴，走啊！发什么呆？”
胡连蕴这才紧赶慢赶跟上他爹，看着庄小回的背影，心里就像是有一簇小火苗被点燃了，越燃越旺，照得他心里暖烘烘的。
卜有德是最开心的了，跑到前院捡起了菜刀，就又奔后院去了。
一刀就把狗的脖子给砍了，那狗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就死了。
他把狗挂在栅栏上，几下剥了狗皮，又将内脏都掏了。
正打算把狗肚子里的脏东西都埋了，手里碰到个硬硬的东西。
好奇心发作，他把狗的胃给割开了，只是这一看，他就吐了个稀里哗啦，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呕出来。
只见一截人手指骨露了出来，黄黄的被旱烟熏过的手指甲，粘着狗肚子里粘稠的五颜六色液体，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庄小回把小狗崽买回去有三个原因。
其一，她实在是见不得卜有德连这么小的狗都不肯放过。
其二，小狗带回去养着也能给小富贵做个伴儿，省得他一直抓小鸡玩儿，再这样下去，小鸡崽儿也活不成了。
第三，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真有点什么事儿，有几条狗也能壮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