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般肤浅的话语,傅靖源非但没生气,反而迷惑了,为何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个小尼姑这么熟悉,有一种心痛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让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你……是谁?”傅靖源喃喃自语道,微垂的眼帘,复杂的神色看向坐在床榻上的六净。
闻言,六净僵住了身子,却在下一刻挑起眉梢,不以为然道:“贫尼法号六净,傅公子莫不是记忆不好?”
“六……净……六……流……音……”听着六净的回答,傅靖源顺着六净的话忽而转了声调,低沉浑厚的声音在不自觉地发出心中所想。
听着傅靖源的话,六净愣了愣,随即僵硬地开口,“流音?是谁?莫不是傅公子的红粉知己?”
“与你何干!”傅靖源猛然回神,恼怒地喊道,我心中的执念岂是可以让你肆意侮辱的。
面对傅靖源的怒火,六净也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不作何解释。
但心底却对她的靖源哥哥充满感动,他依旧如儿时般爱护自己,这么多年过去,离城内也只有靖源哥哥能够念着自己。
“呆上几日,赶紧滚,否则本公子定要你在京都无法生存!”傅靖源也懒得和六净继续扯皮,心底诡异的气息让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而后拂袖便离开了房内。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六净张了张口,险些将心中的靖源哥哥喊出口,彷惶中还是将绕至嘴边的话吞回口中,默默地看着那高大的身影离去。
靖源哥哥,我是流音啊……
静默的夜,六净独自一人坐在床榻上,睁着分明的眼,干涩的眼眶想哭却已流干泪水,没有源头,如荒凉的沙漠,没有一滴的水。
熟悉的帘帐,陌生的氛围,失去一切的意义,独留一栋宅子意欲又何在呢?
六净不明了,亦想不透,可内心就是有这么一份执着,即便是人走茶凉,也想呆上一呆,摩挲着这里的一草一木,能够祈愿有父亲的灵魂在这里。
流音啊流音,你可是傅流音,不能再如此怯懦了,既然已经决定踏入这样的漩涡中,那么势必要走上纷争的道路,为了父亲,为了曾经那个美好的家,你绝不能输!
一夜就这么过了,不曾入眠的六净直到天明,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时,方才惊觉已然天明,而躺在床榻上的自己才将这一份不真实的感觉压下,侧首看了眼窗外微弱的阳光,转头,缓缓地闭上眼,在朝阳渐渐升起时,沉睡。
彼时,迁出外府的离夙,早在离陌御之前的安排下,建筑好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太子府,而离夙也在天明之际,搬入了新的太子府内。
崭新的一座的府邸,远离皇宫内院的算计,却离不开朝堂的阴谋阳谋。
金銮殿上,今日的早朝格外地让人压抑,缘何无他,只因朝堂上不仅出现了数月前大治朝堂上下的太子殿下,更多了一抹冷冽的身影,一身紫蓝色的亲王朝服,四爪金龙盘旋在胸口,俊美却冷然的脸冻坏了不少胆小的朝臣。
自战王殿下被许以上朝以来,就不曾见过他登上这庙堂,可如今,却出乎预料地站在了朝堂之上,势有与太子殿下分庭抗礼之说。
一边是太子殿下,一边是战王殿下,还有一个只手遮天的氏族傅家,三足鼎立的朝堂看似平和,却有着暗潮涌动之危。
“退朝——”太监尖锐的声音在金銮殿上高高响起,带着悠长的声调,解了朝堂上的压抑。
百官有序地退出朝堂,不敢多做停留,如今的局势实在太过危机,站在哪一边都不是最好的结果,这带着脑袋的赌博代价太大了。
离夙站在朝堂的左侧,一身杏黄色朝服的他侧首对上离陌曜的冷淡的脸,温润的面上轻笑着,四眸相对间,潮流涌动,可离夙却忽得拱手执礼,道:“九皇叔有礼了,离夙先行一步。”
话音刚落,离夙便转身离去了,俊美的容颜在转身的那一刻,面上的温润便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徒留冷冽的目光直视着前方。
离陌曜此番登堂意欲何为,已然明显,若不是那个招蜂引蝶的小尼姑,还有谁能够惹得素来厌恶朝政的战王殿下都甘愿上朝,争这朝堂上的一席之位,以谋求地位,好为将来做打算。
但——这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六净或是流音,他都不会让。
看着离夙离去的背影,离陌曜的目光微眯,凤眸中带着深思,方才那一句问候才是揭开你我之间战争的开始。
离夙,本王从未输过,此番输赢就看你本事了。
“战王殿下,请留步。”正当离陌曜要离去之际,身后响起了喊住他的声音。
离陌曜顿住刚刚迈出的脚步,侧首向后看去,便看到朱红色朝服,颇具儒生之态的傅继清踏步上前,向着自己行礼。
“何事?”离陌曜的声音没有任何恭维,很是平淡地开口。
“无大事,只是下官想请殿下过府小聚,闲聊片刻。”傅继清端着的是放低的姿态,对于这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傅继清还是不敢小觑的。
“本王公务繁忙,改日。”说罢,离陌曜也不去听傅继清如何言论,直接转身离去了,剩给傅继清的是一道冷漠高傲的背影。
如此被落了面子,傅继清的心中恼怒非常,不论是那所谓温和儒雅的太子离夙小儿,还是这个不曾有过交集的杀神王爷离陌曜,离家的人都太过傲气,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让人实在难以忍受。
傅继清转身深深地看了眼那金灿夺目的龙位宝座,目光闪过奇异,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殿堂。
城东傅宅。
离夙换下朝服之后才低调地坐着马车从太子府赶来,可以说太子府和城东的傅宅相距不远,不过是几个巷子,这样毗邻皇宫的宅子可谓是价高难求。
行云驾着普通的马车一路穿街过巷,直达到了城东傅宅,下了马车之后的行云掀开车帘,从内,离夙高大的身姿探出。
一身玄色的兜帽披风下是当初的墨蓝色锦衣华服,踏着白云靴,离夙下了马车,走至宅院门口,离夙抬头看着紧闭着府门的朱红色大门上,一块有些年代历史的牌匾上,书写着龙飞凤舞地三字:傅宅。
这般行云流水的字迹似曾相似过,只是一时间竟想不起来。
也不曾在意的离夙看了一眼行云,后者便颔首,转而踏步上前。
看着空无一人的府门,行云走到府门前,朱红色厚重的大门上,行云抬手敲响那门环,“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可却无人作答。
又抬手敲了几声,这才从府门内听到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来了来了,莫敲莫敲。”苍老的声音从府门内传出,片刻府门便被打开,从内探出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睁着浑浊的眼,看着行云问道:“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老人家,我家公子有事寻访府上主人,只是为何这府上正午了依旧闭门?”行云看到年迈的老者也不好再冷着一张脸,而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家老爷都死了十多年了,还能寻访什么。”老者开口道。
“这个我知晓,我寻访的是昨日入住府上的六净师太。”行云再次耐着性子解释着。
“哦——你说的是昨日的那个小丫头啊。”老者忽得满开眼笑,慈祥的脸上,皱纹深陷,笑容柔和而暖人心窝。
小——丫——头——
闻言,行云的面色古怪了几分,却没有多犹豫道:“是。”
“那行吧,你们进来吧。”老者想了想,最终打开府门,迎了离夙和行云入府。
城东傅宅,是当年傅家嫡子傅继英为其妻建造的一座别院,格局不大,却处处透着别致,有着江南宅院的精巧雅典,如一位温润的江南女子般静静地伫立着。
“你们先在大堂坐会,我去看看,小丫头醒了没?”老者将两人迎进府门的大堂内之后,便开口道。
“好,有劳老人家了。”行云颔首示意,心中却对这个六净无限地鄙视,什么时辰了,还睡!
“等一下,我也去。”一旁一直默然不语的离夙陡然开口,老者这才将目光落到了这个长得极为俊秀的男子身上,虽说是便服衣饰,但是老者当年便是傅继英府上的老管事,跟随着自家主子见过不少达官贵人,眼力劲自然是有的。
眼前这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一看便知身份不一般。
“这位公子,女子的闺房公子前去怕是不妥吧。”老者犹豫地开口。
“无妨,那是在下的未婚娘子。”离夙说起话,脸不红心不跳,更不会娇羞,而这样的问题,他早就在心底演练过一次又一次了。
“啊?”老者一时间傻眼了,这为了见一面连什么话都敢说了。
“嗯。”离夙目光平视着老者,身上贵为皇室血统的他又怎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况且六净在他心中早已是娘子的存在,所以承认与否,都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