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寒冬的离城,肃杀万分的空气中布满瑟然的气息,令人难以呼吸,似乎萦绕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挥之不去。
战王府,书房内。
“你说什么!”
“回王爷,聊城新上任的知州在城外遇到强盗,失足掉落悬崖,生死不明。”来人回答道。
“啪”的一声,离陌曜震怒地瞪着眼,“废物!堂堂一个知州居然被强盗逼至如此!”
“本王管辖的封地竟然出现这种事,封地辖军都是饭桶吗?!”
“属下知罪!”
“给本王彻查!”
“是!”
离陌曜按着眉心,紧蹙的眉头无法松开,近日来的烦事一件接着一件,搅和在一起,一下子冲击过来,让离陌曜几欲喘不过气来。
“王妃如何了?”离陌曜双手按在额际,微微闭着眼,冲着空无一人的书房内,沉声问道。
“正在用膳,并无异状。”暗处传来沙哑的声音。
“若王妃有任何闪失,提头来见。”
“是。”
空气中的流动消散了,离陌曜松了松筋骨,背靠着身后的椅背,睁着冰冷的眸子,思绪回到那日与傅云舒争吵的一幕,下意识地触手抚着自己削薄的唇瓣。
那日过后,即便两人同食同寝,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傅云舒的一切状况都是通过下人和暗卫的禀报而传达过来。
放下手,闭了闭眼,陷入忽明忽暗的阴影处,离陌曜冷峻的脸紧绷成冷然的弧度,带着压迫。
而这一边,宰相府内。
傅继清看着手中的密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蠕动的唇失了所有的血色,“她居然,居然没死……”
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密信,傅继清瘫软在身后的椅子上,恍惚的神色瞬间老了十来岁,冒着虚汗的额头下,往日满是算计的眸子里呈现的尽是惶恐和胆怯。
“完了,完了,傅家完了,哈哈哈哈……完了……”
浑身发抖的傅继清胡言乱语着,颤着声,满是恐惧。
“主子,小姐的意思是辞官。”书房内的一抹暗影,传达着傅云舒的意思。
“辞官?”傅继清慢慢地聚拢眼底的光芒,死寂的眸子里透着讪笑,看着这双曾经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的手,痴痴地笑了起来,“哈哈哈……”笑声中带着苦涩,带着悲凉。
“主子!不可再犹豫了!”来人看着有些陷入癫狂的傅继清,当即喝道。
傅继清两眼失神地看着手中的密信,涣散的瞳孔,一字一句地看过信笺上娟秀的字体,半响才无力地挥了挥手,算是应承了。
翌日,宣政殿上。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公鸭般的叫声按照惯例的响起。
“老臣有事启奏。”忽得,傅继清拱着手踏步走了出来,看似有些苍老的身子仿佛是失了所有的气势,就如一个耄耋老人般,带着沧桑之感,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曾经只手遮天的宰相大人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在朝堂上开过口,就如同那个太子殿下一般,成为了一个隐形人,可今日居然是第一个发声,这让人不得不侧目而视。
“傅卿有何要事。”端坐在龙椅上的离陌御斜睨了一眼有些异状的傅继清。
“老臣为官二十多载,虽不敢首居其功,但也算为国辛劳,奈何如今日渐力不从心,请陛下看在老臣为国尽忠二十多载的份上,准许老臣辞官,颐养天年。”说罢,傅继清撩开衣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一瞬间,朝堂上鸦雀无声,纷纷一脸震惊地看着跪在朝堂上的宰相大人。
实在不可置信,就算傅家不比从前,可这一国宰相之位却仍是个香饽饽,这傅相是脑袋被驴踢了吧,怎么会突然想要辞官?
沉默的大殿之上,离陌御收敛开始的漫不经心,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傅继清,这个老狐狸这番作为究竟是要做什么?
傅家现在还不至于要让傅继清辞官来保存实力才是,难道是有其他打算,离陌御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到站在傅继清另一边的离陌曜身上。
一身亲王朝服的离陌曜同样蹙紧眉头,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感受到打量的目光,离陌曜抬起头,目不斜视地对上离陌御的视线,一脸正气的样子,没有丝毫的伪装。
“咳,”离陌御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傅卿何出此言,这离国社稷岂能少了你这位宰相,朕不同意。”
“请陛下准许!”傅继清倔强地应道,甚至动手摘了头上的乌纱帽,放置在一旁,痛哭流涕地说道:“老臣身心俱疲,真的是力不从心,求陛下念在老臣一片忠心的份上,让老臣苟活几年吧。”
“……”离陌御额头上的青筋直冒,看着傅继清那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仿佛自己不同意了,就是千古昏君一般。
这个老狐狸究竟要干什么,这个节骨眼上辞官,难道是有什么阴谋不成?
蹙了蹙眉头,离陌御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另一边的离夙,顿时间,气得胸口直闷,这个逆子,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神游天外!
“太子。”离陌御沉声喊道。
“……”离夙宛若没有听到一般,失神地看着某处,一愣一愣的。
“太!子!”离陌御忍着满腔的怒气,从牙缝中吐出让他气愤的两个字。
“父皇您唤儿臣?”离夙回过神,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离陌御。
这样一个插曲,让满朝文武一瞬间有些想要抚额感叹,这太子殿下究竟怎么了?难道真的是红颜祸水!
“太子,此事你认为如何?”离陌御压抑着怒气,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个逆子,朕就不信,傅继清都要辞官了,他还能一脸淡然无谓的样子!
“什么事?”离夙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方才自己正在神游中。
离陌御几乎想要吐血,这个混帐东西!
“傅相要辞官!”离陌御压低了怒气,吐出森然的话,意有所指地看着离夙。
“……”闻言,离夙挑高了眉梢,缓缓地将目光落到傅继清的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傅继清,温润有礼地问道:“傅相,你要辞官?”
“是,老臣……”
“那就辞吧。”
还没等傅继清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他的赤子之情,离夙口中吐出的轻飘飘的四个字让傅继清满脸的动容一瞬间僵硬住了。
“……”同样僵硬住的还有坐在龙椅上的离陌御,他微微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离夙。
“太子你说什么?”离陌御无法隐忍的怒气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呵斥道:“傅相是一国宰相,岂能说辞就辞,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话音刚落,满朝文武又再一次僵住了脸色,傻傻地看着发怒的皇上,听着他那略带市井之气的骂声。
“咳。”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口不择言的模样,离陌御收敛的神态,握紧身侧的手,死死地盯着离夙,仿佛要他给个说法。
“九皇叔,你认为呢?”离夙侧过头,没有理会离陌御的话,而是微笑着看向一直没吭声的离陌曜。
被询问的离陌曜,冰寒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深意,他抬起头,正视着离陌御,冷然道:“此事自然由皇上做主,臣弟并无意见。”
“既是如此,儿臣自然也不敢有意见,一切全凭父皇做主。”似乎就等着离陌曜的话,离夙赶紧出声附和着。
宰相辞官,最有权力发言的太子殿下和战王殿下都没有任何意见,百官又怎敢有其他意见,只能唯唯诺诺地听着最高权力者的发言。
“求陛下恩准。”傅继清想不透离夙字里行间的意思,只能再度发声,这个官必须辞!
端坐在龙椅上的离陌御,死死地攥着拳头,咬着牙,阴晴不定的脸上压抑着天子之怒。
半响,离陌御才从牙缝中吐出一字:“准。”
“谢陛下恩典。”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傅继清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赶紧磕头谢恩道。
“退朝!”满腔怒气的离陌御懒得再看这个让他气恼的朝廷,丢下两个字直接就离开了。
下了朝后的御书房内,离夙微微负着手,一脸苦闷,又被喊来御书房的感觉很是不悦,阻拦自己与流音见面,更是不悦。
“你说你到底在想什么!”踏入御书房的离陌御,看着站在下面,一脸不悦的离夙,劈头盖脸地骂道:“怎么可以让他辞官!难道你什么都不在意了!”
“朕看你就是被那个女人迷昏头了,该做的事情都抛诸脑后,你看这样子,对得起谁!”
“父皇,还有事吗?”听着离陌御的一顿臭骂,离夙又是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让离陌御顿时气结。
“你非要朕砍了那个女人才能收心是吗?!”
“父皇,慎言!”一瞬间,离夙的身上散发着低压的寒气,凝重的脸上带着满脸的不悦,薄厚适中的唇吐出冷冷的四个字。
“你!”离陌御指着离夙的手颤抖着,听着这明晃晃的威胁之意,脸上青白相交,一瞬间精彩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