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就说好的,胡玫只送叶泽臣到火车站,可是见到梅唯之以后,她的心里就像冒出来一枝带刺的玫瑰花儿一般,时不时的要扎一下人,闹得她的心里毛毛躁躁的。
汽车开到了火车站,彼此已经道过别,趁着人还不多,叶泽臣和梅唯之拿上行李要登上一等车厢。
看着叶泽臣转身走了,胡玫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抹不甘,突然,她上前一步拉住了叶泽臣的衣袖,紧紧地不放手。
叶泽臣回头奇怪的看着她,胡玫故做轻松,娇俏的笑道,“泽臣,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回家吧,趁着过年这个机会也好见见长辈,你说好不好?”
说着,她抬起下巴,向梅唯之那边看了一眼。
梅唯之见这种情形,又在胡玫的眼神里面感受到了明显的挑衅,她在学校里面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个,那里还不明白这两人的关系。
不过想想也是,叶泽臣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胡玫小姐又是这样的好样貌,有这种的关系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
想到这里,梅唯之打定主意,这一趟回家之后,以后恐怕还是尽量少麻烦叶泽臣的好了。
为避免自己尴尬,梅唯之只好对叶泽臣点点头说道,“那这样……叶大哥,那我先到火车上去等你!”
说完,她不等叶泽臣答应,拿着自己的行李,三步并两步、跌跌撞撞的快速登上了火车的车厢,像在逃命一样的滑稽。
梅唯之一走,叶泽臣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胡玫眨着眼睛,一副委屈得了不得的样子,巴巴的看着叶泽臣。
平日里只要她露出这般让人怜爱的神情,叶泽臣十次里有八次是要放下架子来哄她的。
可是今天,叶泽臣面对这样的胡玫,突然间从心里生出一种无力感来,这种感觉,让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胡玫的脸,眼神却像看到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交往才三个月,最初的源于双方相貌、家世、气度或者某种特定环境氛围的相互吸引都渐渐的淡去了,彼此的性格和思想慢慢的显现了出来。
胡玫固然是美丽而精致的,可是这种精致和美丽是建立在别人精心的呵护的基础上的。
什么舞会、电影、话剧,甚至是她们姐妹间的小聚,她都要硬拉着叶泽臣陪同,而叶泽臣忙着公司的事情,又恰恰是没有时间。
胡玫喜欢新奇的东西,像化妆品和最新款的时装,只要她想要,就要托人从巴黎、纽约千里迢迢的带回来,花费巨资不说,拿到手最多也是新鲜两天而已。
这在叶泽臣眼里,优雅体面的生活固然必需,可是为了个所谓名媛的名头而去争奇斗艳却全无必要。
胡玫身上的娇气、纵情、奢靡与叶泽臣本身的严谨、务实、随性的性格越加的格格不入起来,虽然有一再的去磨合和忍耐,可是这种天生的不调和终究是无法掩盖的。
胡玫今天做的事,就没有一件让叶泽臣觉得舒服。
叶泽成的脑子里乱得很,可是他不想在这里发作,况且火车马上就要开了,那里有时间来扯这些东西。
于是他只好压低声音,尽量好声好气的说道,“这可不行,过年是一家团聚的日子,你怎么好离开自家长辈到别人家里去,胡老伯是不会同意的,再则说,你也没有拿行李,买车票,火车这就要开了,你怎么可能跟我一起走,你听话,让司机送你回去,好吧?”
以他们两家的家教和地位,那里有随随便便就把人往家里领的道理,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怕不是要成为北平社交界的一桩笑话,他叶泽臣还怎么在北平的商界立足,胡玫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胡玫被叶泽臣这么一说,觉得他在搪塞自己,更加的不痛快,不服气的抢白道,“那怎么就不行,行李、车票这些,花点钱买不就行了,就是家里,也是知道我们的……关系的,我到哪里去,是我自己的自由,到时候跟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就好,至于其他人,我难道还怕他们说我什么不成,他们也敢!”
叶泽臣见胡玫说了一堆歪理,终于气道,“你也是大家闺秀,你这样的跟我走,想过自己的名声没有?胡老伯一向持家严谨、注重礼法,你这样的胡闹,你让我怎么跟你们家里面交待?退一万步说,就是你家里不介意,我家里可还有祖父母在,我这样把你带回去,长辈问起来我如何解释,这不是单单的失礼的问题了。”
叶家虽然在外做生意,可是祖籍还是在哪个偏远的小县城,要是他真从北平不明不白的弄个女子回去,都不晓得会在县里传成什么样子,更何况祖父叶献尧是有规矩的人,真这样干了,怕不是要家法伺候。
胡玫见他还是不肯点头,恼了起来,一下子甩开叶泽臣的衣袖,“我自己愿意跟你回去的,要你跟我家里交待什么,不就是回家过个年,你推三阻四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跟我在一起,你还真怕什么人看到不是……?”
胡玫是胡家孙辈唯一的女孩儿,家资豪富加上天生的美貌,哪怕性格和脾气不见得很好,也只有人捧着她的,这会儿被叶泽臣一再的推拒,已经有些受不了了,所以一下子口不择言起来。
可是这句话一出口,胡玫自己也惊觉失言,她张着嘴巴硬生生的把后半截话给吞了回去,然而已经说出去的话却收不回来了。
果然,这句话让叶泽臣的脸的彻底的黑了。
他加重了语气说道,“胡玫,我不想看到你这么任性!平日里那些小事我都能容让你,不过麻烦你说话做事的时候请先过过脑子,不要一点儿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今天我跟你说明白,我们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可以不跟长辈打招呼就到对方家里去长住的地步!”
“你要是觉得我的话你还听不明白,那就趁这段时间,用你的脑子好好的想一想!”
说完,叶泽臣拂开了胡玫的手,含着怒气大踏步的登上了火车,淹没在涌上车的人群里。
这时,火车拉响了汽笛,蒸汽从车头冒了出来,雾气中,胡玫看不清叶泽臣的背影,她站在那里,咬着牙齿狠声道,“叶泽臣,你又什么了不起,你以后,别回过头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