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洛青柠,大二学生,旅游管理专业。
如她所愿,离开了那个城市,学习旅游业,正在向自己的梦想一步一步迈进。
这三年来,除了专业的学习,她还学习了吉他和乐理;她常去一些小门面的酒吧,只听歌,不喝酒,隐约中,她还在期待些什么。
她期待再次遇见南江,跟他道声谢。
谢谢他,谢谢他的曲子。
救赎了那个迷茫的自己。
虽然这三年来她再未见过南江,但她始终坚信、她有预感,她会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再次邂逅南江。那个声音如清泉的人,是她人生的天虹。
一切只是时机未成熟。
“中午十二点,教学楼一区207,社团会议。”
一条短信弹出,洛青柠有些开心,大一的时候她报了学校的五音社团,跟一群喜欢音乐的人作曲写词,十分有趣。
“这次,大学生音乐节。我们社团必须有人进前十。”社长说,“每个人不做强求,希望大家都主动报名参加吧。”
洛青柠一听,稍微犹豫了一下。她虽然很喜欢音乐,也作过曲唱过歌,却从没有登台演唱过,她……要不要尝试一下?
……
又是一个繁星缀空月光皎洁的夜晚。
酒吧里,彩色的光晕照在地面上,人群舞动,玻璃杯相碰的清脆声音溶解在的霓虹灯光里。洛青柠挤进人群,找到一个小角落坐下。她习惯性地向舞台上望一眼,舞台中央摆着一个椅子和话筒,椅子上斜放着一把木吉他,椅子旁边则摆满了开好的酒瓶,一些酒瓶碎末零散的铺在木质地板上,在彩色灯光的照射下闪着粼粼的光。
这样的舞台她还是第一次见,正在她诧异之时,一个人颓丧地走上台。
那人略长的黑发中挑染了一缕稻草黄,在灯光照射下,衬的他那缕黄更像是苍白色。他走到椅子边,随手拿过吉他,坐到椅子上。
“情场失意,人生常态。”低沉清淡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伴着几个冷涩的吉他单音,一股悲伤的情感自舞台中央蔓延开来。
洛青柠愣愣地看着舞台上的人,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声音。
可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陌生。
“一首《情殇》,给失恋的你。”台上的人顿了顿,提起椅子边的一瓶酒就往嘴里灌,在众人的吆喝喧哗中,一口气吹了,酒渍洒在他的破洞黑马甲上、洒在他的木吉他上,灯光朦胧,水光迷幻;他一摔酒瓶,手抚上吉他。
“哪年 哪月 哪日
你在我耳边说一辈子
今年 今月 今日
我独自一人流浪像疯子
我没钱 撑不起面子
我没心 心丢在你那儿
我想拼尽才华 为你
写一首情歌
在无岚的夜 当着繁星
唱给你听
可当我 写好了情歌
你却已经离开 去了
我不知道的何方”
唱完,掌声响起,灯光快速闪烁了几下像是在为他喝彩。而他的神态没有任何变化,他又提起了舞台上的一瓶酒,自顾自地往嘴里灌。沸腾的人群,沸燥的灯光,似乎都与他无关。
他像是被世界抛弃的人,浪荡一身,萧瑟寂寥。
洛青柠的心随着曲子颤抖,她眼角流下了泪,站起身,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人,一步一步接近着舞台。
她想去看清楚,舞台上,那个歌词中透漏着绝望、吉他旋律颓唐到骨子里的人,是不是当年让她重获新生的南江。
南江一甩胳膊,酒瓶应声碎在舞台上,满台都是玻璃渣和酒渍。
南江刚喝完就又伸手想再提一瓶,正在他半昏半醒的拎起酒瓶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这瓶酒他拿不起来。南江又使了点劲儿,酒瓶朝他的方向动了几下却还未能拿起来。南江心情瞬间烦躁,抱着吉他的手松开了,他撩起刘海,侧目望向酒瓶。
墨绿色的酒瓶正被几根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握着。
“放开。”南江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整个人看起来了无生气。
洛青柠站在台下,踮着脚尖,紧紧地握住酒瓶,看到南江颓废低迷、面无表情的模样,愣了下,声音颤抖的问:“你是不是南江……”
“关你什么事,把酒给我。”南江皱着眉头,语气中带了一丝厌烦。
洛青柠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感受,脸颊上的泪痕还在,而新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此时此刻是如此的真实,在她面前的这个倾颓萎靡、以酒买醉的男人,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南江。
就是当年一首《雨生》让她鼓起勇气选择继续活下去的南江。
“你不是南江……你不是……”洛青柠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那般充满了希望仿若初生朝阳的曲子,怎么会是面前这个人唱的?
南江皱了皱眉,松开这瓶酒,又从地上重新拿了一瓶,半举起来往嘴里灌。
洛青柠放下手中的那瓶酒,周围的喧闹声她已经听不到了,唯有南江喝酒的声音在她耳边一次一次重复,一遍一遍令她煎熬。
心如刀割一般。童年不美好的记忆一段一段浮现在她眼前,父亲酗酒砸碎酒瓶,最后醉酒睡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洛青柠不顾一切的冲上舞台,一把夺过南江手中的啤酒,啪的一下摔在舞台上。
酒瓶碎在舞台上的声音,清脆而沉闷;大半瓶酒水流淌在本就一片狼藉的舞台上。南江阴沉的眸子看着洛青柠,洛青柠与南江对视,红着双眼,声音激动地说:“酗酒对你的嗓子不好,你这样嗜酒,以后怎么唱歌!”
“多管闲事。”南江冷冷的瞥了洛青柠一眼,说,“趁我还没生气,赶紧滚。”
“南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南江站起身、放下吉他,厉声问,“你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叫洛青柠。三年前我听到了你的《雨生》,放弃了自杀。我想亲自跟你道声谢。”
“所以你就是这样跟我道谢的?”南江薄怒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冷笑着说,“不如你给我买一百瓶酒,这样比较有诚意吧。”
洛青柠顿了一下,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应该相信希望,不该这样颓靡下去!”
南江一听洛青柠的话,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是那般讽刺和不屑,舞台周围的人都停了下来,看向南江和洛青柠。南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满不在乎地自嘲着说:“我这辈子啊就这样了,什么狗屁希望。”说完,便不再理洛青柠,弯下腰拎起一瓶酒,仰头肆意的灌酒。
洛青柠眼中满是泪水的看着南江,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没想到再次见到他,竟是这样一副场景。洛青柠从舞台上走下去,仿佛整个人都褪去了刚来时候的轻松明朗。
人群又开始劲歌热舞,刚刚的事就好像从未发生。
洛青柠走到酒吧门口,停下,转过头,踮起脚,极目远望。舞台上的人,还在仰头灌酒,一身酒渍,他的吉他琴弦上还不时滴着酒水。
三年前那个暴雨无月的夜,他的曲子充满了对现实的热情和对未来的浪漫幻想;今夜月光皎洁,可他的曲子洒溢的是数不尽道不完的伤情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