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霞光照耀在大地上,而战奕也如同这血染的夕阳一般,日薄西山。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枪声。猎狗被枪声惊吓,连忙围向栅栏、朝开枪人喧叫。
战奕陡然间睁开双眼,诧然地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烟尘弥漫间,只见一袭绯红色的风衣踏尘而来。
叶错手中握着一把精美的小型手枪,快步走近狗圈,用枪指着一群猎狗,眼神凛冽地环顾了一遍四周,一个翻身跨过围栏。
“你……”战奕看到叶错的出现,惊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叶错亲手把他害到这等地步,如今又来救他,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几只猎狗围上了叶错,叶错朝地面开了两枪,将猎狗吓远了一些。叶错谨慎地移动着脚步,渐渐走到战奕的身旁,将他护在身后。
叶错和十几只猎狗对峙着,猎狗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地看着叶错和战奕,似乎准备随时扑上去用牙齿撕碎两人的身体。叶错的神色冷厉,从腰间又拿出一把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枪,上了膛。
当夕阳的最后一缕余辉消失在大地时,一只猎狗忽然间扑向叶错。叶错一个侧身、扣动扳机,一颗子弹瞬间打穿了猎狗的头部,猎狗扑倒在战奕的身侧,浑身挛缩了几下,便瞪着眼睛死了。几只猎狗看到同伴惨死,都喧叫起来,数只猎狗同时扑向叶错。
叶错冷冷地看着猎狗前仆后继般扑向自己,他双手同时扣下扳机,连发四弹皆命中猎狗的头部,叶错迅速单手从腰间拿出一个弹匣,另一只手握着手枪又连发四弹,原本十几条猎狗如今只剩下了八条,都在原地打转、眼睛通红瞪着叶错。
叶错半甩起手枪,将弹匣推上,正在他换弹匣的瞬间,一只狗跑向他身后。
叶错连忙转身,子弹上膛,推动扳机,一枪打在狗的眼睛上,狗悲鸣了一声、停在战奕的手边,叶错紧接着在狗的头部补了一枪。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剩下的猎狗一拥而上扑向叶错,叶错纵然弹无虚发也无法同时面对七条猎狗的围攻,连续打了三发子弹后被一只猎狗扑倒在地上,猎狗狰狞地伏在叶错的身上,叶错的手枪脱手,滑落在一边。一只猎狗咬在叶错的右肩,剩下两只同时咬住叶错的左腿,叶错皱了皱眉,使劲甩开了身上的猎狗,又一拳打掉咬着自己肩膀的猎狗。叶错的左腿正被两只狗啃食,他极力去够他的枪,可是根本移动不了。
战奕看着这一切,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挪到手枪边,颤抖着皲裂的手将手枪拿了起来。叶错跟又扑上前的两条猎狗肉搏,斜眸间看到战奕拿起了手枪,叶错连忙将腰间最后一个弹匣丢给了战奕,战奕接过弹匣,换下空弹匣,装上子弹,上膛,双目一凝,扣动了扳机。
“啊——”叶错皱着眉头骂出了声。
连发四枪,三枪打死了猎狗,另一枪打在了叶错受伤的右肩上。剩下的最后一只猎狗疯狂地啃咬着叶错受伤的那个肩膀。战奕手腕还在发颤,太阳已经落山了,周围的视线太暗了,叶错跟猎狗缠斗在一起,挨得有太近了,他怕再失手……
“战奕!你倒是开枪呀!”叶错愤怒地大喊着,“我相信你!”
闻声,战奕瞄准后立刻扣下了扳机。
“碰——”
猎狗被打中头部,维持着啃咬的姿势,瘫死在叶错的肩旁。叶错将猎狗的尸体使劲推开,蹒跚着站了起来,左腿还在流血、右肩更是血肉模糊。叶错整了整大衣,大衣有多处被狗咬破的缺口,破烂不堪,叶错拖着受伤的腿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黑毡帽,戴上,从猎狗的尸体下拿过他另一把手枪,擦了擦上面的血迹。
战奕半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血污和狗的尸体,又看了看正在若无其事整理衣冠的叶错,他缓慢地、缓慢地举起了枪。
叶错一转头,战奕的紧握着枪对准了叶错的心脏位置。
“还剩最后一发子弹。”叶错似乎并不意外战奕的举动,他轻笑了一声,说道,“你想杀就杀了我吧。”
“这些狗是无辜的。”战奕声音颤抖地说道。
“我知道。”叶错平淡地点点头。
战奕看到叶错平静的模样,心中更加愤怒。
“你为什么要救我!又为什么会和日本人混在一起!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战奕双手颤抖地握着枪,声音嘶哑地大喊着,“我恨透了你!叶错!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就任你这样戏弄!”
叶错无奈地叹了口气,并不理会战奕的愤恨,说道:“这里不安全,我们的伤也需要处理,去找间药铺再说。”
“叶怀清!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开枪么!”战奕半扣住扳机,枪口指着叶错的心脏,他只需轻轻一按,子弹就会打在叶错的心口。
叶错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战奕,我自认为还是很了解你的。”叶错无视战奕握在手中的枪,蹒跚着径直走向战奕。
“我开了车来,快走吧。”
“彭——”刹那间,一颗子弹打穿了叶错受伤的左腿。叶错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眸子,膝盖一弯,摔倒在地。
“叶错,我不会再任你戏弄了。”战奕目光阴狠地看向叶错,“这一枪,是警告你不要做日本人的走狗!”
叶错冷笑了一声,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道:“你管得着么?要不是我这条‘狗’,你这会儿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我倒宁愿死,也不想被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汉奸救!”战奕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一见到叶错整个人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思维混乱,又十分易怒。其实,当他看到叶错来救自己的时候,他是感激且庆幸的,只要叶错跟自己坦白为什么会跟日本人混在一起、又为什么会不顾危险来救自己的,他就会义无反顾地相信叶错。
可是……自始至终,叶错都没有辩解过一句。
战奕突然感觉,叶错根本没有把他当朋友、根本不相信他。一旦这样想,战奕的心中就会涌现出说不出的失落和无力感、他讨厌这样的感觉,就像那天在书寓一样,他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叶错试着站起来,却又踉跄倒地,左腿的伤口不断的淌血,叶错看着同样浑身伤痕的战奕,忍不住斥责道:“战奕!你怎么这么幼稚!你难道想让我们一起死在这儿么?!”
正在两人对峙间,一辆黑色没有车牌的车开了过来。叶错看到黑车,将手中的枪握紧,战奕也听到了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回过头望向开来的汽车。
车停在了狗圈旁边,车门被立刻打开,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从车上跳了下来,大步跑向叶错和战奕。
是聂仁。战奕阴沉着脸,勉强动了动胳膊,准备随时拼死一战。
“自己人。”叶错瞥了一眼紧绷的战奕,呼出一口气,感激地看向焦急跑来的聂仁。
聂仁一脸担忧地跪坐在叶错身边,看到叶错破烂的风衣和一身的血,脸上的心痛更甚。
“怀清……怀清你怎么伤成这样……”聂仁眼中都快心疼得滴下泪来了。
“说来话长,先带我和战少将离开这。”
“好好好。”聂仁连忙扶起叶错,瞥了一眼叶错身旁的战奕,才反应过来来那个浑身是血的人竟然是失踪许久的战奕。
叶错让聂仁不要声张他们受伤的事儿,聂仁让打手将叶错的车开回叶错的住所,又亲自开车带着叶错和战奕从后门悄悄回了聂府。路过宴会的大厅,战奕失神地忘了一眼,上次来这儿,他还跟叶错……
几日后,战奕的伤逐渐好了一些,可他住在聂府还是不安心,他不可能躲在聂府太久。他打算去问清楚叶错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身份……到底为什么救自己。
他决定,弄清楚这些事情的真相后,他就离开上海,前往前线与工党汇合。
“我是谁?”叶错与战奕面对面坐着,划了跟火柴、点燃了一根烟,叶错将火柴盒随意丢在桌子上。叶错的双唇间吐出一圈烟雾,眸色清淡地看着战奕。
半晌,叶错都只是静静的抽着烟,似乎并不打算跟战奕摊牌。
战奕叹了口气,失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来之前便猜到叶错不会告诉他真相的……只是……内心还存有一丝侥幸和不甘罢了……
“怀清,我以前说过很糟糕的话,对不起……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明日便启程去前线了,你我……后悔有期。”
叶错看向战奕消瘦的背影,将烟碾在烟灰缸里,说道:“战奕,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关于我的事情。那就等我死后,拿着我的骨灰去北平的叶家,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怀清。”战奕愣了愣,回过头看向叶错,皱紧了眉头,问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叶错轻笑了一声,躺在沙发上,神色悠闲地看着战奕,说道:“到时候别忘了你承诺我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我的秘密,不管那时候我是生是死,都请你替我保守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