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云溪平安的回到夏府后,未央刚刚踏入海棠轩,便昏厥了过去,云溪吓得脸色都变了。
王氏得知此事,迅速命人去请了郎中。
未央昏迷了整整三日,而浑浑噩噩间,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她回到了五年前那个残冷的冬。
三藩一站血流成河,未央倒在血泊中,清冽的眸中倒映着漫天的血红,那是刺目的痛。她以为自己会在寒冷中逐渐死去。从未想过,再次醒来,却是在温暖如春的室内。
身上的每一个骨头都在隐隐作痛。她静静的凝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明蓝的幔帐绣着金色蟠龙、紫铜香炉中燃烧着袅袅青烟,还有床榻边安静的男子,他低头俯瞰着她,墨眸中一片温润,是春天的颜色,那样的暖。
“我睡了多久?”她的声音微暗哑,却不明白为何云逸川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七天七夜。”他薄唇轻动。
“这是哪里?”她睫毛轻颤,凝眸若有所思。
“孔雀山庄。”云逸川再次提供答案。
未央清澈无尘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凝望着他:“你怎么会来?”
静了半响,云逸川温和的看向她,蕴了满室温润:“如果不是你在这里,你觉得还有谁能让我来?”
未央茫然的凝了他片刻,只知道从那以后,只要是自己有危险,他总会不顾千山万里,不顾一切的赶来她身边,不过她却很害怕,总有一次,会见不到他,或许总有一次,他会被牵绊住。
“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得好好地养伤,未央,你的命对我很重要。”
未央怔了怔,发呆的望着头顶镂空雕花,皱眉深思,她不知道是这条命还要留着为他所用,还是她这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
重要,又是多重要?离了她,他会死吗?不会,自然不会。
未央挣扎着从床上爬起,伤口处不断传来锥心刺痛。她被迫跌回床榻,惨白的小脸上尽是挫败之色。双拳紧握着,倔强的模样像一只小兽。
随着她的挣动,身上锦被脱离身体,被子下裹着纱布的身体居然是赤果的,未央惊慌失措,忙扯起被子遮挡。
“是不是很痛?很痛就别乱动,”他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强行将她按回榻上,一挑衣摆,在榻边做了下来:“大夫说你的伤至少十日才能愈合。”
未央被迫躺在床上,绣眉几乎拧成一团。模样有些可笑,又不失可爱。
“你已经昏迷了七日,还有三日便可下床了。”云逸川皱着眉,忧心的又道。
“嗯。”未央闷应了声,苍白的脸颊染了一层莫名绯红,咬唇问道:“我衣服是谁换的?”
“我换的。”他的口吻居然一派理所当然,险些没将未央气的背过气去。
“你,那你,是不是都看到了?”未央抓紧身上的被子,耳根子都烧红了,一张俏脸又是羞又是怒。十二岁的女孩,已经懂得男女授受不亲,已经有了羞耻之心。
虽然她承认自己喜欢他,可是大丈夫也不能趁人之危啊。
“嗯,孔雀山庄没有女人,况且你的身份,不能被外人所知。”云逸川认真的对她解释,眸底光晕温润不变:“放心,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未央红着一张俏脸背转过身,牙关咬的嘎吱作响,可气恼又如何,还不是已经被他看光光了,不过听到那句他会对她负责到底,到底还是有所动容。
“等你到了十五岁,就做我的女人好吗?”云逸川温声的说道,唇角笑靥又加深了几分。
夜万籁无声,未央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躺在柔软陌生的床榻上,不远处,云逸川也没再执着这个问题,而是半靠着软椅读书,屋内静的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响。
伤口的刺痛逐渐转为麻痒,如同亿万蝼蚁爬在骨缝中,折磨的人几近崩溃。起初未央尚能咬牙忍耐,最后忍无可忍,她伸手摸索上伤口处,刚要拆开纱布,却听到头顶突然传来微冷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不用你管。”未央痒的都懒得看他一眼,低头继续拆着身上的纱布,但纤细的手腕突然被他握住,他的力道很大,腕间一阵刺痛,甚至伴随着骨骼错位的脆响声。
“伤口愈合时痛痒是难免的,你这样挠是会发炎,反而加剧伤势。”云逸川显然有几分气恼,话落,狠狠甩开她手腕。
未央紧抿着唇片,泪珠在眸中盈动,强忍住不哭。她穿越过来的第一天还是婴儿时就经历了一场恶战,她看着她的母亲被杀,如今又屡次从尸体堆里爬出来,而这些都不曾让自己掉过一滴泪,又怎么可能为一点点疼痛哭泣。那样,她都会看不起自己。
她的隐忍让他又生出几分不忍,温柔的说道:“别乱碰伤口,会留疤。我念书给你听,可以转移下注意力。”
未央沉默,云逸川便当做认同。
他随意靠坐在她床边,手中握着一册泛黄的书卷,修长的指惬然翻动着,昏黄灯火在他英俊的侧脸投下一片慵散。
“你看的是什么?”未央闷闷问道。
“《野史》。”他淡声回了句。
“你居然会看这个。”未央语气中尽是不可置信。
云逸川一笑,云淡风轻般:“嗯,《野史》往往比《史册》更具真实性。”
“那你看到哪里了?”
“圣祖皇帝弑父杀兄才坐上帝王宝座。”他轻声翻动书页,眸光幽幽落在泛黄的页面上。
又是窒息的沉默,未央漆黑的眸子更深了:“那个位置到底有多吸引人?有朝一日,你也会如圣祖那般吗?”
云逸川墨眸之中浮起几丝冷讽,悄然合起书册,冷声道:“我不知道。”
他的父亲根本就不在乎有没有他这个儿子,更是不在乎他的母亲,如若不然他的母亲也不会成为他的刀下亡魂。
未央挪动下身形,随口嘀咕了句:“你若是不会就不会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云逸川眸中冷色稍稍褪去,重现暖意,看向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小聪明。他再次展开书册,选了几段札记趣闻读给她听。
未央起初还很是安分,但身上痒意却一阵强过一阵,刺激着敏感的神经。她开始挣动,后来实在无法隐忍,再次伸出手去撕扯伤口上的纱布。尚未得逞,便被他按住了手腕。
“你好像很不配合。”他邪魅的笑看着她。
未央仰头,一双清幽墨眸,一探到底,清亮的吸人魂魄。鬼使神差的,他瞬间倾覆而下,遮挡住她头顶所有光线,他的唇压在她柔嫩的唇片,用力的咬了下去。
“好痛!”未央低呼,唇瓣传来一阵刺痛,带着异样的酥麻,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
“云逸川,你在干什么!”未央睁大一双美眸又羞又恼的瞪着他。
云逸川邪气的笑:“吻你啊。若是你敢再犯,就是这样的惩罚。”
“云逸川……”她怒吼了一声,不假思索的扬起手臂,向他俊脸招呼过去,却被他在半空中截住手臂。
“记住,叫小哥哥,不然也会受惩罚。”
……
“小哥哥,小哥哥。”未央喃喃低语,痛苦的挣扎着,试图挣脱纠缠的梦境。
“我在,央儿,醒一醒。”带着焦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身体被扯入一具结实的胸膛,她的侧脸紧贴着心口的位置,清晰的听到胸膛中心子无规律的剧烈跳动。
云逸川拥着未央滚烫的身体,怒声问道:“苏七酒,你这神医是浪得虚名吗?为什么她还没有醒来?”
苏七酒拱手,剑眉微锁,难得的收敛了戏谑:“回禀皇上,夏小姐伤口太深,引发了感染才致高烧不退,臣估计过了今晚,烧退下后,便可醒来。”
“天亮后若她再不醒来,朕便唯你是问。”云逸川俊颜阴霾,冷声又道:“退下吧,别在这里碍眼。”
苏七酒讪讪的退出屋子,只见云溪还侯在门外,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她醒来了没有?”
苏七酒轻叹着摇了摇头,云溪便有些急了,不管不顾的向屋内冲去,却被苏七酒拦下:“还想胡闹呢!你们也不知闹出多大的乱子,现在皇上在里面,你去了也是无济于事。我保证,天亮她就会醒来。”
“你保证?你用什么保证?”云溪的情绪开始失控,她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想我用什么保证?用命,可以吗?”苏七酒异常沉稳的脸色,终于让他安静了下来。
苏七酒的手臂按在云溪肩膀,眸色凝重,道:“她的伤口很深,却并没有伤到要害。我苏七酒向你承诺,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她一定会醒过来。”
僵持了片刻,云溪才点头:“好,我信你。”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未央终于清醒过来,疼痛的身体被云逸川困在胸膛,轻轻掀开长睫,映入眼帘的就是他墨眸中的一弯幽深。
“醒了?”他温润的笑着,似乎所有的伤痕、疼痛、焦躁、忧心都从未存在。她只是睡了一觉,而他只是拥着她一夜而已。
她的面色苍白如纸,但一双眸子却是幽亮的,好似病的只是她的躯体,而并非灵魂。她蹙眉看了眼窗外,开口的声音微微暗哑着:“皇上怎么没去上朝?”
“朕称病罢朝三日。”他云淡风轻的一笑,十分不以为意。
“我没事,皇上还是走吧。帝王在夏府逗留太久,容易惹人非议。”未央挣动了一下,而肩头突然的刺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别乱动,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云逸川沉下脸色,让她轻靠在他臂弯里,其实他称病,也并未让朝中的那群老东西知晓他去了哪。
因为他可不想来看她,反而给她带来麻烦。
“少担心朕,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去趟寒山寺也能带着伤回来,你倒是越发的出息了。”云逸川能罢朝在海棠轩守了她三日三夜,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此时养心殿内早已有另一个‘皇帝’躺在龙床上‘养病’。
未央别开眼帘,心中嘀咕了句:还不是被你推心置腹的朝臣害的。
“想什么呢?”他大掌捏了把她腰身,对于她的无视十分不满。
“没什么。”未央淡声道:“皇上为什么不问是何人刺伤了微臣?”
云逸川轻讽一笑,眸中幽光冷然:“朕早已命人肃清了寒山寺方圆百里,有本事又有动机挟持公主的,除了留在寒山寺中参禅的苏澈,还能有何人!朕没想到他竟如此沉不住气。”
未央一惊,他说他命人肃清了寒山寺方圆百里?那么他是早就知道一切了!
云逸川看着她那一脸的难以置信,相比他,倒是淡然了许多:“我常来看你,所以才知晓云溪在你府上。”
未央冷笑一声,还和从前一样,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中,真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沉默了片刻,询问道:“皇上打算如何?”
他又是一笑,淡颜如雪:“央儿不是已经将那些人都灭口了吗?无凭无据朕又能如何。”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想将此事闹大。在没有把握一击而中之前,轻举妄动并不是明智之举,但未央想问的还有公主这次失踪一事,夏文冲和夏世嘉是如何处理的?
“皇上,将军的药已经备下了。”屋外,传来梦儿低弱的声音。
“嗯,送进来吧。”云逸川淡声应允,梦儿推门而入,恭敬跪在床前,手中托盘上是各色瓷瓶。
“将药放下,出去。”他又道。
梦儿僵持片刻,目光探寻的看向未央。只见未央唇角扬了丝无力的笑,用眼神示意她离开。
这个男人一向不喜欢别人违逆他的命令,连她都不敢,何况是梦儿一个小小侍女。
“小姐终于是醒了,夫人和公主若是知晓一定开心不已。”梦儿含笑跪拜后,躬身退了下去。
云逸川板过她的身体,修长如玉的指挑开她胸口的衣衫,未央别过眼帘,不敢去迎视他幽深的墨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