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宛晴天站在人民公园里的一栋白色楼房前,心中冷笑,再怎么富丽堂皇,也改变不了是医院的事实。
不过这倒是Sleaven的风格,喜欢把诊所开在闲适欢快的公园或者商业楼里,可是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只要是以治病为目的的,若是不得病人的意愿,不论在哪里,都会叫人惊惶排斥。
她轻轻吸了口气走进去,前台是个穿休闲服的年轻女子,等她报上名字后,女子深深看了她一眼,走进里间之后又迅速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妇女,穿着白大褂,笑容非常和蔼,很容易让人产生亲切的感觉。
“我叫Alen,是Sleaven教授的助手,他已经把你的资料都发我看了,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两人面对面坐着,皮质的椅子很舒服,灯光是暖黄的颜色,不是太刺眼,Alen对着电脑,尽量不用眼睛直视她,手里似乎打着字,不时地拿着鼠标的手划来划去,宛晴天看不见她在写什么。
紧致的空间里,窗户关得紧紧的,墙纸是粉嫩的颜色,好似特别为女性患者设计的,墙角处有一个很小的通风口,徐徐吹着微风,让她感觉前面的碎发微微浮动,有痒痒的感觉。
“你最近是否有过嗜睡的情况。”她徐徐说道。
“有。”
“大概是在什么情况之后?”
“高强度的计算或是工作之后。”
“每次在多长的睡眠时间?”
“若是不被吵醒,长的能达24小时以上。”
Alen在敲完最后一个字之后舒了口气,光标移动在对话框上,她站起来,把宛晴天领到一张单人躺椅前。
宛晴天清楚,这是要使用催眠术了。
躺椅是特制的,头顶处往后压,使得全身的血液往头顶处涌,她始终不明白Sleaven的某些设计,精怪偏僻。
心里充斥着深深的厌恶。
不过她很听话,在美国的五年时间让她知道,什么才是有用的,徒劳的反抗起不了任何效果。
角落的一个闪光屏幕缓缓打开,在她的小脸上圈起一环暖光,轻长睫羽微微颤动,淡粉的唇角紧抿着,表面上的平静并不能阻止心绪的翻涌,但她始终紧闭着眼,任凭各种仪器启动时发出西索的响声。
Alen在讲完冗长的一段话之后,椅床上传来女孩浅浅的呼吸声,她满意地按动了仪器的按钮,屏幕上开始出现一张年轻男人的脸。五官紧绷沉着,几乎是他一出现,四周的气息都感染了一分幽冷,如深潭般的眸子紧盯着半昏睡着的女孩,缓缓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柔色。
他的五官有一丝阴鸷和不可捉摸,不是一眼就让人觉得很俊美的男人,不过,看久了就会觉得非常耐看,有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还有野性。
在他的灼灼盯视下,宛晴天几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气,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她的眼前因为Alen的话音幻想出了一片汪洋大海,有着与梦中一般的蔚蓝,能把人吸进去,带着她沉浮飘荡。
Alen戴上口罩,在空气中撒了一层清香如兰的雾气。
放松,再放松。血液在头顶热涌,她渐渐被药物控制,无法思考。
“出去。”
屏幕上男人的声音传来,Alen点点头,走出时把门轻轻带上。
狭小的空间恢复沉寂,除了女孩清浅的呼吸之外,通风口呜咽的声音放大了数倍。
女孩白皙细嫩的小脸吹弹可破,波光潋滟的水眸紧闭,少了生动魅惑,却多了分柔婉文静。
一眼便可以叫人沉溺。
他好久没有见到她了,此刻,听随意志地,痴痴、贪婪地望着她每一寸的肌肤,刻骨近乎疯狂的思念隔着遥远的距离得到纾解,若是在眼前,他估计会控制不住地把她揉进身体里,再一次把她桎梏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不让她逃离,不让任何男人觊觎。
可是,那强烈的念想,终究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他一开始错了,错误的方式导致一败涂地。
他被迫放手,可又始终不甘心。
他不后悔,只恨觉悟得太晚,他应该在她大学之前就禁锢她,不让她认识那个男人,这样就不会有之后的无法挽回。
若是时间倒流,是不是不会错过,他分明在很早就认识她,那个青涩稚嫩的年纪,他还没有懂得爱情这个字的时候,她就在记忆里扎根了。
“小宛——”低沉的呼唤几乎一出口就飘散在空气中。
过了很久很久,女孩睫毛颤了颤,无意识的说道:“别走,别走……”纠结的小脸楚楚可怜。
这是顶级的医疗级视频仪器,能够看清楚人的面容甚至是每个毛孔,就连声音,也与在耳边呢喃无二。
他从失神中倏然应道:“谁别走,你看到了谁?”
女孩张了张口,突然又痛苦地摇头,唇角浮起一个口型,始终没有发出声来。
他循循善诱,声音有如呢喃:“小宛,你的爱人,寻回来了吗?”
女孩连续吸了口气,俏丽的眉心拧起,松开:“爱人,爱人,别走。”说完,她嘤嘤轻泣起来。
“别哭,我最不喜欢你哭了。”他的话像是训诫又似心疼,口吻也严厉起来。
女孩听言果真平静下来。
“你找到了结婚的对象?”他顿了顿,在屏幕看不到的地方,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显示出胸口澎湃的思绪。
“你想清楚了吗?”
“是,”女孩喃喃道,小脸甚至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我要结婚了,我要等他回来……结婚。”
闷痛,无形的中将他打倒,他沉重的声音传来:“谁,他是谁?”
“我要结婚了,他救过我,他爱我,他向我求婚了,他说,要我等他回来,回来之后,我们结婚。”她说得断断续续地,但却清晰无比,瓷白的肌肤被放大,亮得闪眼。
男人星目沉凝,锐利如剑,仿佛不愿意看到她此刻绽放的娇妍,他要打破她的美梦。
沉重的话似锤子,一字一字敲过来:“你喜欢的那个男人,亲口说,他永远不会娶你。”
女孩小脸一皱。
他不介意继续毁灭她不切实际的幻想:“你离开时说过,他就是你的命,你不惜丢了命也要去找的男人,你就这样不要了?还是说,你只是为了找个替身,让他代替那个人爱你,你其实根本不爱他,你要的,只是那个人的一个影子。”
“替身,影子?”尖锐的话让她止不住摇头,又点头,眼睫颤动,唇角也在发抖,他没有打算放开她。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那个你要与他结婚的男人,是谁?你敢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吗?还是说,你心底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的名字,你要结婚的人,他只是冠了一个那人的名字,你根本不爱他。”
越来越快的语速,昭示了他的愤怒和不甘:“若是要找影子,找替身,小宛,我也可以的。为什么,你从不给我机会,你甚至要用一个陌生的男人也不考虑我,为什么你会如此残忍。小宛,闽,啸,天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咬牙切齿地吐出心底的话,他激动地从坐位上站起来,画面中只有他起伏的胸膛,刚劲有力地跳动,那般痛苦,那般忍耐。
他没有看到,女孩破口而出的一个唇形,瞬间又被压抑下来。
画面中传来啪嗒一声,看不到的地方,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Sleaven赶来时,正好看到男人难以自控地双手撑着桌面重重喘息,他走过去,轻轻按动了视频仪器的按钮,仪器毫无声息地在女孩曼妙的身子上来回转动。
最后,屏幕停在女孩纤细的小腹处,她今日穿了件厚重的毛衣,双手正好垂在小腹两边,呈现内扣的姿势,能见到细粉的指节一下一下地叩动。
Sleaven看得很仔细,这让男人很不舒服,即便知道他只是以医生的眼光在看她。
他俯下笔直的身躯,重新调动按钮定在女孩的脸上。
此时,她的脸上很平静,双颊有一丝红晕没有褪去,她缓缓地启唇:“不是替身,我爱他,我要跟他结婚。”
若非看见她紧闭着双眼,几乎要以为她已经清醒了,她的声音那么清澈,犹如最后一记重锤打灭男人的期望。
“谁,告诉我,他是谁?你亲口告诉我。”
屏幕里,男人的脸倏然放大,似乎要从里面跳出来,掐住她的咽喉,她只要敢说出任何他不满意的字眼,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拧断她细美的脖子。
Sleaven按住男人的双肩,似乎害怕什么,女孩几不可见地咽了下口水,浅浅地呼吸之后,声音呢喃有序,字字清晰地重复:“我爱他,我要跟他结婚,他叫,顾,卓,然!”
居然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她居然真的爱上了另一个男人,他放手,让她去找回自己的性命,可是她轻而易举丢掉了,还爱上了另一个男人,他不会允许。
视频里的男人鼻翼不受抑制地煽动,黑压压的双眸卷起狂风骤雨,愤怒一触即发,在他将要大吼而出时,Sleaven迅速地拔掉了电源。
叭!视频断了。
他低吼,满目猩红可怖:“你做什么?”
本就阴抑的脸愈发让人害怕。不过,Sleaven 早就见过他这样可怕的样子,直视上他发怒的双目,斩钉截铁道:“你不会听到想要的答案!”
接着,又补上一句:“你也无需当真,或许她说的只是她想要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