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口咖啡，故意不说，直到满意地见她露出生动的神色，抓住了杯沿不让他继续卖关子。
他摇摇头，不紧不慢地说道：“终于有一天，两个男生为了她动起手，其他男生都上去劝架，现场乱成一团，混乱中，有人大叫一声……”
他停住，从来没见她这样专注地凝视，遗憾的是，她感兴趣的只是他口中的一个故事。
“然后呢……”宛晴天着急地去呵他的痒，他终于说道：“原来，扭打中，不知谁碰落了女生的假发，她光秃秃的脑门当场吓呆了所有的男生。”
“只听她底气十足地说，我整天做计算，头发掉得快，有什么可惊奇的，能进这个专业的女生，多数都有毛病，我算最轻的了。”
他憋着嗓音学女生说完，看到对面的女子已经笑得快岔气，自己也笑道：“当时我就下定决心，女朋友一定不能在信息专业找，掉成秃子已经是最轻的，那严重起来真不可想象……哎，我来试试你的头发是真的假的。”
说着伸出手作势在她的刘海上轻扯了下，手指滑过脸颊凝脂般的肌肤，令人爱不释手。
“再后来呢…”宛晴天笑够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再后来，我就碰到了你这个天才睡神。”
“哈，”她锤了下他的胳膊恼道：“原来你是在变着法子骂我有毛病呢。”
“我可没说，”他死不认账。
“你方才刚说了，信息业的女生多少有毛病，还说我头发是假的，哼。”
俩人嘻嘻哈哈打闹着，浑然忘却了最初的不痛快。
午餐后陆续有人往这边溜达，用餐楼和办公楼中间有条人工内湖，沿边种了许多樱花和杨桃树，此时正是盛开的季节，景色十分宜人，大家都喜欢在饭后往这边走一走，必然经过的就是这个不大的超市。
超市外摆了一排露天座椅，正中间挂着屏幕。
搞信息业的，最不缺的就是屏幕。
“大家好，欢迎来到午间人物专访，今天我们请来的是……”
乍听到顾卓然的名字，外头喧闹的人声一下子就安静了，只剩下女主持人和男人一个甜美一个爽朗的声音。
“要不要出去看？”见她一副沉静的神色，江中羽问道。
“不要了，咱们走。”她站起要离开，见到Ellen和几个同事正往这边来，立马又缩回去，还顺便拿一边的报刊遮住江中羽的脑袋。
江中羽笑道：“怎么了，这么怕她们。”
宛晴天比了个嘘的姿势，“少惹为妙！”
说是人物专访，实际上是一档娱乐和人物采访相结合的栏目，所以内容比较欢快。
顾卓然一出场，女主持就夸张得惊叹：“没想到这期节目的男主角这么帅，我得改频道叫娱乐播报才对，帅主任，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娱乐播报的观众朋友大家好，我是顾卓然，此次国际信息项目京区负责人……”
男人从善如流的说道，风趣幽默的风格与昨晚冷静自持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宛晴天偏了偏头，看到外头看视频的女人都是一副花痴样，咬紧唇不想听，可是偏偏一字不落地传到耳朵里。
“看顾主任意气风发的样子，实在联想不出会场上其实您是个严肃苛刻的负责人，有内幕说您曾经骂哭过项目里的女生，有没有这回事？”
底下起哄，男人揉着眉心。
宛晴天愕然，这扒素材的能力未免太强了吧，她终于感受到话题的厉害性。
外头传来议论的声音。
“啊，Ellen，你也在项目里面，那个女生说的不会是你吧。”
“没有！”Ellen冷冰冰道，外头又安静了。
“您这样子是承认有这回事……”主持人步步紧逼，看他摇头不语，又说：“顾主任可别想否认，这可是酒店服务生亲口爆料的…”
男人低低笑起来：“我不是要否认，只是那个被我骂哭的女生现在已经是我的未婚妻…”
“啊，天呐…”女主持人捂着嘴做惊讶状。
屏幕下也闹哄哄成了一团。江中羽原本浮游的目光迅速聚焦在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裂痕。
仅是一个月的退缩，他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ELllen手心紧紧攥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屏幕里那个春风得意的男人。
“那您当时在会场骂她，就不怕人家跑了…”
“跑到是没跑，不过你确定今天的主题没有跑偏？”
男人故弄玄虚，底下又哄笑。
宛晴天咬咬牙，暗道：顾卓然，你的未婚妻是不是太多了。你这样肆意宣扬，是认定国外那个不会知道么？还是，你认定我就是个好骗的傻子？
江中羽疑惑地看着她，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非常开心吧，可是她的表情就很奇怪了。
“不过虽然没跑，但是追她费了不少功夫。因为自己的愚蠢，让她受了不少委屈，老婆，实在是对不起。”
男人敛了笑意，深情款款地表白，让主持感动到落泪，事先并未沟通彩排，所以更加真实。
“您的意思是之前你们俩并不是恋人关系，会议期间是什么事让您转变了态度？”
“这个问题就不便回答了，反正她是非常好的女孩子，我很庆幸也很幸福。”
“哇，好想知道那个女孩子是什么人，听酒店服务生说是个超级漂亮的女孩子。”
“那我更要把她藏起来了，咱们换频道，我此次来可是带着京区政治任务的…”男人抚额迅速更换话题。
又一阵哄笑。
午休时间过了，屏幕自动关机，外面还是吵闹不休。
“Ellen，不是你的话，难不成是信息部的晴天，不会吧？”
“我怎么知道，会议期间她和江才子就有一腿，会后又勾搭上了自己的上司。刚才在食堂碰上她，她可是一个劲儿否认呢。”
“她没问题吧，顾主任可是我们区的男神，男神方才在屏幕上对她表白，她应该开心得睡不着才对。”
“这可不见得，或许她胃口大，还想勾搭更有权势的。”
“是吗，真不要脸。”
“看她平日挺低调的，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就是，不然她一个区区信息员，怎么能选上参加这么重要的项目，肯定很有手段。”
江中羽脸色不好地站起来，被她拉住了：“别去。”
等全部人散了，他看着她平静的神色说道：“她们这么诋毁你，你就无动于衷？”
“那还能怎么办，跟她们去吵么，她们人多势众，我身单力薄…而且，也没影响我什么，我这不，还好好的么。”她眼睛红彤彤的，委屈地苦笑。
他再忍不住地把她抱入怀中：“傻丫头，你还有我。”
原来她过得一点都不好。他不该放手的，那个男人曾经就误会看轻她，如今更给不了她幸福。
顾卓然说的对，她是个很好的女子，若是他抓不住，自己是否有机会呢。
宛晴天吸吸鼻子：“我没事了，你快回去工作吧。”
“真没事？你和他…”他欲言又止。
“就像她们说的，我配不上他，我自己退出。”说完，她已经先行离开。
留下江中羽一人立在原地，似苦涩又似欣喜的表情。
***
快下班的时候，何瑞接到顾卓然的电话。
“哎呦，我的祖宗，什么情况居然想到给我来电话？”
“她一直不接电话，帮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就知道十有八九跟晴天有关。”何瑞收起吊儿郎当的调调，试探道：“你大张旗鼓地在银幕上说她是你未婚妻，她同意么？”
“那自然。”顾卓然一顿，想到他话里蕴含的意思，突然紧张道：“我立刻飞回来，你替我来上海谈个合作。”
“哎，等等，等等…”何瑞差点儿跪了，上回他替着去签合同，区长就差没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你说你怎么碰上晴天的事就这么不淡定呢，她又不会飞了。”
事实上，顾卓然还真的是担心她跑了，聂风云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触着他的神经。
何瑞心思一转，故作轻松道：“你放心吧，中午我还看见她，你知道的，她脸皮薄，有这么大才能都不显山露水，你在这婚姻大事上一宣扬，好多人盯着她，害臊而已，等你回来就没事了。”
这话说得通，他也是临时有感而发，没想到这么多，丢她一个人面对区里人的眼光，是他考虑不周。
他低低笑了起来，那个小女人的确会怪他不跟她商量。
何瑞挂了电话，全身起了一身虚汗，虽然先稳住了人，但是心里直打颤。
下班了，宛晴天在公交站等车子，一辆奥迪停在眼前。
“晴天，上车！”何瑞喊。
“何主任，不用了，我跟您不顺路。”宛晴天一见他就往一边走。
何瑞没法，只能下来拦她。
“晴天，区长让顾卓然在上海谈一个合作，他要晚两天回来。”
“谢谢您告诉我。”她礼貌地回。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他还兴高采烈等着娶你呢。你这是什么态度，别告诉我只是他一厢情愿。”何瑞一急就容易冲动。
宛晴天停下脚步，小脸轻笑：“何主任，我是答应过他，但是现在我反悔了，行不行，您难道要开除我吗。”
何瑞指着她气得不轻：“行，你行。我还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姑娘，原来我和他都看错了。”
宛晴天幽幽道：“那你最好劝劝他，其实看错人的不止他一个。”
“你什么意思？”何瑞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上了辆的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