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2018年7月22日，星期日，清晨6：44
彭家镇
彭家就在镇上，这个镇不算大，镇上的主街道只有一条，街道的房子都是居民的自建房，门脸朝着公路形成的镇上主街，后院便是在后面。
彭家镇这么小，并不只是因为这里人家少，主要原因恐怕是这里地势逼仄。
一条公路从彭家镇中间穿过，公路两边都是房屋，房屋一边靠后山，一边靠斜坡形成的山崖，所以要在这样逼仄的地方修建很多房屋，显然不太可能。
出了食物中毒事件的彭家是一栋二层高的砖砌楼房，有四间房的门脸，房子靠在后山一边，楼前面有一个小的前院，前院被没有糊墙灰的矮院墙围着，长得高的人可以直接看进院墙去，一条中华田园狗蔫蔫地趴在院子里。
在彭家的旁边的一户人家，应该就是和彭家有矛盾并被指控投毒的杜家了。
杜家的门脸没有彭家的大，只有两间房宽，也没有修前院，只有一个水泥的坝坎，坝坎只有两米宽，将房子和公路隔开。
杜家的妈妈跟着吴梅他们的车回来了，正好去开了门，还想请工作人员进去坐坐。
但大家都要赶时间做事，便谢绝了她的好意。
这么一大早，四辆车载着省上市上和县上卫生系统的工作人员来这里查看情况，镇上居民都起得早，看到来了车，就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镇上的居民就扶老携幼来彭家这里看情况了。
他们都知道这是来查彭家食物中毒的事，毕竟这事从昨天到今天已经发酵得特别大。
这山上镇子小，居民大多数是世代居住在此，世代都比邻而居，全都互相认识，或者沾亲带故。
昨天又基本上每家每户都到彭家吃过饭，有些人家里有人食物中毒住院了，有些人家里运气好没出什么事，这事现在镇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到现在，大家对事情发展还不太清楚。
不少人在传谣说是杜家投毒，因为死了人，杜家两个儿子即使不枪毙也要坐牢，还要杜家赔偿医药费，也有和杜家关系不错的人家，又是看着杜家两个儿子长大，心生不忍，便也默默期望不是杜家投毒。
彭家的院门关着，有工作人员上前敲了院子门，并对里面喊话，希望有人开门。
工作人员要前来彭家时，便在医院里和彭家老大彭金波谈过话，毕竟要进彭家来检查，必须经过彭金波的同意才行。
彭金波说他奶奶在家，弟弟会先一步回来，让他们自行前来检查就行，而彭金波因要在医院里守着他食物中毒还需要住院的母亲、媳妇以及孩子和亲戚等人，便不能回来。
即使有人在不断敲院门，那条趴在院子里的狗只是微微撩了撩眼皮，就再没有动静了。
屋子里一时也并没有人前来开门。
赵清衡比较高，占着身高优势从院墙上面盯着院子里的狗，小声对景衍说：“师兄，你看那只狗，估计也有食物中毒。不然它不会这么蔫。天可怜了，一会儿也采一下它的样，让彭家送它去看看病，或者给他吃点药吧。”
景衍也盯着那只狗看了几眼，点了头，说：“好。”
周围围着看情况的居民们越围越多，基本上把公路都给堵住了，好在这时候很早，公路上没有车开过。
因彭家一直没人来开门，县上的工作人员便开始打电话。
赵清衡心想他们可能是在联系彭家人，就继续等着。
也有居民给这些工作人员出主意，道：“彭家这个门只是从里面栓了一下，从院墙翻过去，一下子就打开了，要不我进去帮你们开了吧。”
这个提议马上被工作人员制止了：“别，别，别，这是擅闯民宅了，千万别。”
这惹来不少居民善意的笑声。
也有家里有人昨天食物中毒的，非常关心地问：“真的是投毒吗，我们听说是投的除草剂敌百虫，是不是真的？”
工作人员这时候可不能乱说，要是被群众误解再去借题发挥，那之后是要负责任的。
没有人给问问题的人以答案，对方当然就更着急了，又问：“敌百虫吃了是不是有后遗症？我听说以后是会经常头疼的。我一个远方亲戚就是喝农药自杀，人虽然救活了，但是却变成了傻子。我们是不是也会有这种后遗症。”
她这话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和恐慌，周围围着的居民都从之前的窃窃私语变成了恐慌的大声质问，有人甚至开始诅咒投毒的杜家人，还有人要去杜家闹事，看形势很不对，之前还对赵清衡说不要乱说话的景衍第一个站了出来，安抚大家道：“不要担心，现在并没有确定昨天食物中毒与吃了敌百虫有关。”
有人怒了：“不是疾控说了检出了敌百虫吗，怎么又说没有关系了？”显然是不相信景衍的话。
景衍大声道：“你们不要慌，先安下心来，这次的事，绝不可能有后遗症。医院检查了所有食物中毒的人的血液，都没有查出来敌百虫，并不是敌百虫中毒。”
“医院是不是弄错了，不然疾控怎么查出来有。”有人大声质问。
“医院里查的是病人，疾控里查的是你们吃剩下的饭菜，查的不是同一个东西。”赵清衡替景衍补充。
大多数人没有反应过来这两者之间的差别，但也有聪明的居民明白了，不过他们依然非常疑惑：“那我们不是吃了农药中毒，我们为什么会中毒呢。”
“只是大夏天饭菜坏了而已，不是农药。”潘主任喊了一嗓子。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相信他们的解释，这毕竟关系到自己的身体或者家里人的身体状况，很多人虽然声音不大，却非常质疑他们给出的答案：“肯定只是想糊弄我们，不告诉我们真相，这些领导的话都信不得。”
怀疑、慌乱、不安和担忧害怕在这些居民的脸上，这让赵清衡看得非常不忍，同景衍说：“他们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呢。”
景衍道：“因为他们对这方面不懂，无论是谁都会对自己无知的领域感到害怕。不过赶紧给出确切的结果，消除掉现在的谣言，他们应该就能安心了吧。”
还是赶紧做事，以最快的速度打消这些居民的疑虑，让他们安心，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然看到别人不安和担忧，赵清衡也会特别难过，心情沉重。
彭家的堂屋大门总算打开了，一个近七十岁的老奶奶来开了院门。
彭家房子虽然宽敞，左右有两间堂屋，但这里并不适合在这里来做现场问卷调研，应该找个更大的地方才好。
有县上的工作人员给镇政府里的领导打电话，这时候镇长已经过来了。
潘主任一看镇长来了，不错，当即露出笑脸过去和他握手问好，并提要求道：“恐怕要麻烦一下你们了，我们呢，要对昨天食物中毒的人做个问卷调查，不知道你们可不可以帮忙安排一下，叫在家里的昨天食物中毒的人来一下。”
镇长当即表示：“可以，可以。”
潘主任又提要求：“我们可能还要用一下你们的办公室。”
对方又表示：“可以，可以。”
之后又悄悄问了潘主任一句：“这次的确是敌百虫中毒吗，后遗症严重吗？”
潘主任当即说：“你是领导，怎么也信这个谣言，现在确定的是沙门菌感染，并没有查出病人有敌百虫中毒。”
镇长这下松了口气，他比其他人相信潘主任他们的话，“那我就放心了，现在大家即使病好了的，也都在担心敌百虫中毒会有后遗症，家家都在熬绿豆汤吃。”
潘主任笑道：“夏天吃绿豆汤好啊，清热解毒嘛。”
潘主任找到了接下来办公的地方，就把景衍扔下了，叫了他在身边来说：“我就带着小李去镇政府了，你和小赵在这里，没问题吧？”
景衍说：“没事，我叫了吴梅和乔勇去卫生院看看，我和小赵这边做好了，就去找你。我们恐怕采完样就要回县城去，要去县疾控拿他们昨天采的样本的留样。然后就回单位去，要加急做出来。潘主任，你们这边呢？”
潘主任说：“你们的确是要赶紧回去做，我和小李还要留下来等你们的结果，要必须把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才能离开。”
景衍道：“那我们先把车开回单位了，之后再让一辆车来接你们？”
潘主任很大方地说：“你们这个比较重要，你们坐车先回去吧，我和小李不急，到时候即使坐班车也能回去，让他们这里的车送一程也可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