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浩劫之影，灵墓的地下建筑变成了犹如地狱一般的坟墓。
夏寒如狼一般咬住了心宸的脖颈，她颈动脉中喷涌的血迹喷洒在夏寒长着细微白毛的脸上，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却更加闪光，那是啃噬之后的兴奋。陈杰克举起了辐射流手枪，他辐射的人正是老搭档伊莱。伊莱全身扭动，表情极速变换而又扭曲，全身上下发出咔咔的骨裂之声，10几秒间，伊莱已经口吐鲜血死去了。
而我的父亲廉志森，他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的神情。向他冲过来的是几乎贯穿了整个走廊的嘴里发出“嗷呜”之声的发狂战士。他分不清那是真实还是幻境，因为释放的意识病毒让他完全处于意识胡乱不清的状态。一波战士与他擦肩而过，甚至从他的身上穿行过去，他毫发无损，他明白了，那些都是幻境。就在他稍微可以喘息一下之时，钟柏从身后抓紧了他的头发，速度快而力量大，父亲的脖颈竟就这样被扭断了。钟柏推开父亲的尸体，大步流星向着下一个攻击的目标走去——而站在他眼前不远处的人正是应烟诺。
我知道，她马上就会死，她虽然无助却又倔强地等待着无法逃脱的厄运，但她在看到躲藏在角落中的我时，她竟然淡笑了一下：“是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我们创造了这个疯狂的世界，我们也应该和这个疯狂的世界一起死掉。”
而我，看到钟柏狠狠掐住她脖颈的一刻，内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和挣扎，我竟然在等待着她死亡的一刻。
“潜，快醒来……”
我听到有人不断地在呼唤我，这声音越来越大，大得我捂住了耳朵也感到震耳欲聋。
我睁开了眼睛，一堆人围在治疗舱旁边，我只能看到他们探出来的头。
“你真是疯了！”
一向温和的彭梓幽竟然伸手揪住了我的衣领，他举起的拳头在就要撞上我的鼻子时，停了下来。但他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愤怒。
“别这样！你知道他中了意识病毒，他也控制不了他自己。”本来爱炸毛的夏寒竟然在劝阻。
“给你看看。”伊莱一脸严肃，他指了指悬浮在我上方的投影影像。
那个我在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之后，又在刹那间化作消失无踪。
空荡荡的走廊上却在拍摄镜头的延展之后，出现了满地发出惨叫的战士们，他们血肉模糊，有的已经死去。
“你在意识空间中启动了你的替身，我们模仿智能人威廉为你定制的替身，你居然用他来毁掉灵墓总部的所有人！你真是疯了！”彭梓幽眉头紧锁，因为情绪激动，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潜，你不能怪彭梓幽，他花了很多时间设计出你的智能人替身，是怕你有危险，帮你执行特殊任务的，可你现在利用替身杀害了很多灵墓的战士。”陈杰克轻叹一口气。
“你们……为什么不阻止我？”
“阻止你？你自己看吧。”伊莱又指了指投影。
治疗室里，一切如常，陈杰克和伊莱都在监控着显示屏上出现的数据信息。突然，天花板上的一个巴掌大小的灯盖飞速砸落下来，它掉下来的角度几乎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的前额上。我顿时就失去了意识，额头上也渗出了鲜血。
听到声响的陈杰克和伊莱飞速跑到治疗舱，他们按动按钮，治疗舱自动伸出治疗杆，为我注射药剂，缝合伤口，粘上绷带。
“治疗室是绝对严密安全的，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故？”我问伊莱。
“治疗室是带有组灵程序的智能工作室，有人改动了治疗室棚顶部位的螺丝组合方式，也就是，他松动了正对着你上方的那盏射灯的螺丝，导致了灯盖的突然砸落。”
此时，投影上又出现了治疗室的立体设计图，还有监控我意识空间的组灵分析仪与生物计算机上显示的我的意识数据。两组信息正在做出对比。一组是设计图上的一盏射灯发生松动；一组是意识数据中的情绪曲线出现的突然波动。
“看到了吧？灯盖掉下来之前的几秒，你的情绪曲线突然处于高峰。是你，故意让灯盖掉下来的。”
“这不可能！我为什么要砸死自己呢？”
“你不是要砸死自己，你只是想砸晕自己。”陈杰克接过话，他手腕挥舞，我头顶上的投影就变成了另一组数据。那是和我实时保持同步的可视化的我的意识空间。
“我的意识几乎处于了关闭的状态，我更加不可能调动智能建筑那个模块。”
“的确如此。你除了情绪出现了十分短暂的波动之外，一切如常，但这正是反常之处。这个如常的你，就是现在受到意识病毒伤害，被引发出了所有绝望与痛苦的你，所以你只是沮丧地躺在了治疗舱里。但另一个你，却不甘心自己死不成，所以你故意设计砸晕自己，让自己失去意识之后，只有潜意识在运行。那个潜意识里的你，就是另一个你！自私，又具有破坏力的你。”
说出这番话的人，正是我的父亲廉志森。
是啊，我竟然无法反驳。虽然我早就发觉自己开始隐藏自毁的念头，但我想到的办法竟然是触动潜意识里的我去完成自毁的举动。
“潜，你触发潜意识里的你，其实就是为了躲过我们对你的意识监控。在你的组灵体系中，我们为你植入的一切特殊能力，都只是基于正常状态下的你去设计的。当这个你处于昏迷时，我们就完全大意了，我们放松了警惕，根本没预料到一个昏迷的人也能做出毁灭自己，毁灭灵墓的事。”伊莱看了看我全身上下的锁链，他的双眼透露出哀伤的神情：“我们一直以为‘超级人类灵’是我们最伟大，最独特，最完美的作品，但现在看来，它简直漏洞百出。我们低估了人性，低估了人类意识的复杂性。”
“如常的我和潜意识里的我，难道不是和我过去的‘分身体系’是一样的吗？为什么你们完全监控不到潜意识里的我呢？”
“并不一样。‘分身体系’里被植入的每一个单独的人类组灵体系，都是我们先前经过多次组灵分析，精确配比和计算之后才植入你的意识的，所以我们可以按照先前分析出来的组灵分析表来持续分析和监控你的分身们。但潜意识里的你，我们是不了解的，我们对那个你，完全没有掌握，无法把控，所以也几乎监测不到。”陈杰克十分严肃。
“这就像大数据你们没有算法一样，另一个我，是捉摸不定的，没有规律可循的。”我突然深刻明白了他们所有人在此刻的绝望和不安。
“你这次被植入的‘意识病毒’最可怕的地方就在这儿——它撬动了另一个你，不仅引发了你的自毁，还引发了你带领所有人一起走向毁灭之路。”父亲目光沉重，那是他遇到特别棘手的问题时就会闪现的神情。
“爸，我好像理解了，那些带领大家跳楼，跳海，自毁的人。他们并不是无法自控，他们简直是非常欣然，感到兴奋地去那么做。”
“引发出真正的你，让你毁灭，还让你快乐，这才是意识病毒最恐怖的作用。”彭梓幽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他说了句“对不起，我真不应该想要去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