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瞧了宁瑾瑜一眼,缓缓地道:“镇远王爷在此,那贫道也不怕泄露天机,宁瑾华是未来的皇帝,是天命所归。韩雪晴是异世游魂,她与宁瑾华若在一起,必定为后,这就乱了这个朝代的秩序。再则,她留在宁瑾华身边,早晚会再有一劫,到时候,便无人能救她。若你们想她安然无恙在这个朝代生活下去,就不能够让他回到宁瑾华身边。”
“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公孙杰不甘心地问。
道长叹息一声:“难啊,且看他们的造化吧!”
宁瑾瑜与公孙杰怔怔地瞧着道长,这造化,不能人为啊,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是不能跟华说韩雪晴的事情?那华那边,如何交代?韩雪晴还没死,总不能跟他说韩雪晴已死,可若说她没死,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寻找韩雪晴,这折腾的过程,绝对不是一月俩月。
道长伸手抚摸住韩雪晴的头发,叹息道:“这孩子心善,却命苦,她本与宁瑾华有夙世姻缘,却几番波折重重,导致两人的姻缘越发的淡薄,到最后竟有了互损的境地,所以,今世还是先避开,若下辈子有缘再续吧。”
宁瑾瑜不明白了,“这本有夙世姻缘,又为何不能在一起?这话不是矛盾吗?”
道长意味深长地道:“再说,贫道就真的是泄露天机了,总之你们记住贫道的话,若想她平安一生,就别让她跟宁瑾华在一起。至于宁瑾华那边,贫道会想办法给他一个交代,公孙先生之前的计策不错,贫道会在余新雅的梦里给她一些韩雪晴昔日和宁瑾华在一起的片段,所谓真假,旁人不说,当事人认为是真的便足矣!”
公孙杰骇然,自己的计策并未说给他听,他又怎地会知道?
道长依依不舍地看了韩雪晴一眼,然后倏然跳下车,两人急忙伸手拉开帘子,却见空旷的驰道大街,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公孙杰与宁瑾瑜面面相窥,那车夫也是骇然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震惊地道:“这是人还是鬼啊?”
宁瑾瑜稳住心神,对车夫道:“今晚的事情,你闭紧你的嘴巴,半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便是杀头的大罪!”
车夫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应道:“奴才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没听见!”
宁瑾瑜道:“走吧!”
车夫收敛心神,扬鞭驱马,扬起的手微微颤抖,连嘴唇都在发抖,马儿长嘶一声,撒开马蹄便飞奔起来。
马车停在韩雪晴之前住的小屋前,车夫吁一声停下马车,宁瑾瑜先跳下来,他抱起韩雪晴,公孙杰则开门进去。
宁瑾华其实在傍晚的时候就离开了军营,但是他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乱葬岗。
他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来这里,他觉得若韩雪晴已经死了,她的灵魂一定会在这里出现,故每天晚上都在此的等候。
乱葬岗上一入夜就森冷无比,夜风凄厉地在山岗上肆意狂虐,有夜出觅食的野兽在附近乱窜,乌鸦低低地盘旋,寻找腐肉,悲鸣声仿若是世间最凄厉的哭喊,让人听见了不禁毛骨悚然。
宁瑾华就静静地坐在一堆白骨后,眸光四顾,任何一处的风吹草地都不放过。哪怕来的是一阵冷风,他也会怀着期待的心情等待着,没有预期的人出现,那种期待的心情就慢慢地沉寂,最后,缩成僵硬的石头。
他想着,若她不能出来,他也可以在这里陪着她,那样,她就不会寂寞。
今夜的星子似乎特别璀璨,彷如无数宝石镶嵌在黑丝绒上一般,斗转星移,暗淡的下玄月渐渐地沉下去,他知道,很快就会从山的那边跳跃出一轮红日。
人家说日出代表了希望,但是,他最怕看到日出。因为他知道一旦太阳出来,代表着他又白等了一晚上。他黯然起身,双脚有些麻木,身子早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脸上的皮肤连续吹了那么多夜,干得几乎要掉皮一般。
“宁瑾华!”他刚站定,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此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天际的星子越发的耀眼,而四周,在已经没有任何的声响。
他猛地转身,漆黑中,只见一个人影依稀站在身后,虽然听到是男声,但是,他知道,一定和韩雪晴有所关联的。
“你是谁?”他出声询问,不敢上前,怕吓跑了他。
道长慢慢来到他面前,注视着他,宁瑾华也总算能瞧清楚他的模样,此人约莫五十多岁,身穿蓝色的道士袍,他站在那里,风扬起他的宽大的袖子,竟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是韩雪晴的师父!”道长轻声道。
宁瑾华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已经不止一次听韩雪晴说过她的师父了。之前是她的师父让她重生,那这一次是不是也可以让她重生?他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哀求道:“师父,求求您救救韩雪晴!”
道长吓了一跳,连忙扶着他起来,“哎,你别跪我,你乃是……我来找你,是让你怜惜眼前人!”
宁瑾华不明白,“师父……”
“不必再为韩雪晴担心,她已经平安了,而且,她就在你身边,去吧,回去之后你就明白了。”道长意味深长地道。
宁瑾华面容狂喜,“她回来了?你说她回来了?她没事?”
“是的!”道长缓缓点头,眸光里闪过一抹苦涩,骗一个如此痴心的人,着实是罪孽啊!
宁瑾华怔愣了一下,像是醒悟般猛地飞身下山,他的身影掠过乱葬岗下的矮树林,惊起一林的乌鸦!
宁瑾华几乎是一口气赶回到王府的,他冲入芷仪阁,芷仪阁里一片漆黑,下人还没起来。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愣了一下,不见她?她还没回到吗?
他冲出门口,大喊一声:“来人啊!”
过了一会,府内的灯火全部都亮了起来,府中的下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宁瑾华像个疯子地逐一房间寻找。
甚至,连钰儿住的地方都不例外。
钰儿还没起来,被他吵醒,披衣而起,急问道:“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宁瑾华扶住她的肩膀,急声问道:“韩雪晴呢?韩雪晴有没有来过?”
钰儿道:“姐姐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没看见,我还没起床呢。”
宁瑾华哎了一声,又疾身往外跑去。终于,整间王府几乎都被他找遍了,连惠妃住的莫兰阁都招了一遍,只除了余新雅的屋子里他还没去。
他站在余新雅住的风雨阁前,心跳加快,里面有人头晃动,有人在说话,是不是她?
他一步步拾级而上,在门前深呼吸一口,然后伸手推开门。
门被咿呀一声推开,他脸上的表情也从期待慢慢转变为失望。屋子里没有韩雪晴,只有余新雅和两名丫鬟。
余新雅坐在妆台前,见他进来,扬起了一脸温婉的笑意,站起来福身,“王爷这么早过来?”
宁瑾华嗯了一声,嗓子有些沙哑地问道:“刚才可有人来过?”
余新雅摇摇头,瞧着他古怪的神色,道:“这一大早的,会有谁来过?王爷怎会这样问呢?”
宁瑾华坐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神色惘然,他苦涩地摇头,“没有,本王只是随口问问。”
余新雅来到宁瑾华身边,坐了下来,她神色带着疑惑,道:“王爷,妾身有一些事情想问王爷!”
宁瑾华满心的失望掩藏不住,那股失望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噬,哪里心思听她问问题,他站起来,道:“改日再问吧,本王有些累了!”
余新雅略带失望地起身相送,她怔怔地瞧着宁瑾华的身影,忽然出声问道:“妾身以前是否见过王爷?”
宁瑾华没回头,只是站定了身子,疲惫地回答道:“没有,至少本王以前从没见过你。”
余新雅有些疑惑,她茫然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总想起一些事情,在山间,我和王爷去采些什么东西,然后我还掉在水里,这些映像如此清晰,可我又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发生的。”
宁瑾华身子一僵,猛地转过身去,眸光锁住余新雅,“你还记得什么?除了这个你还记得什么?”
余新雅蹙眉想了一下,“还有好些,”她顿了一下,道:“不过,王爷还是先去休息吧,您都累了一晚上了。”
宁瑾华如今哪里还累?急忙拉着余新雅坐下,焦灼地道:“你再说,你再说你想起些什么?不,你先回答本王,你与本王成亲之前有无受伤过?”
余新雅诧异地看着他,“王爷如何知道妾身曾经受伤?想起那一次也着实惊险,妾身不谙水性,竟不小心掉在湖里,妾身本以为那一次死定了,因为当时身边并无下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救上来的,当时兄长本以为我死了,可没想到过没多久,我又睁开眼睛。母亲当时还笑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宁瑾华问道:“你落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余新雅羞赧地笑了笑,道:“正是成亲的前一晚上!”
宁瑾华倒抽一口冷气,据朗月调查所知,韩雪晴就是他成亲的前两天遇害的,也就是说,时间上是吻合的。师父说的怜惜眼前人,是否就是指韩雪晴已经附身在余新雅身上?可她为何只记得些片段和余新雅的往事,她自己的身份还有跟他的事情,却是一点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