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绿衣女子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宽敞的宫室,柔软的床榻,淡金色的纱帐,空气中还有淡淡的熏香味儿。低头,才发现她身上都衣服爷已经被人换了,她一惊,脑海里想起那个强行比她留下的男子,顿时有些恼怒,她好心帮她哄孩子,而她竟如此对她。
动了动身子,好在除了脖颈有些痛外,其她地方毫无异样。
那隔着内殿和外殿的珠帘突然被人掀开了,进来两个宫女,手上端着水和洗簌用的器具,她们到她面前来,就屈膝行礼:“娘娘终于醒了,奴婢们伺候娘娘洗簌,皇上在外殿等您。”
娘娘?绿衣女子脑中下一阵混沌,却是起了身,任凭宫女给她摆弄。
当照到铜镜的时候,她一阵惊愕,那个被她故意用脂粉掩盖的浅淡的疤痕居然不在了,最关键的是,自己这张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美了?美得不太像自己了,准确说,原来的自己顶多有这张脸七分像而已。
她思索了一会儿,恍然明白,这不是,那晚那个不喜欢说话的少妇吗?那个混蛋的夫人!怎么她变成这样了?幻觉,一定是幻觉!
女子用手捏了捏脸,好痛!但却有些异样,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脸上贴了东西。她默默地忍了,等下定要问问那个混蛋实情。
待宫女弄好了,她还没来得及问那几个宫女,宫女就端着器具自行离去了。
走到珠帘旁边,投过摇曳着却晶莹剔透的珠帘,她看到了那抹挺拔的身影,玄色的着装,不用看脸,就已经知道是那个该死的家伙。毫无意外的,她冲出了珠帘,完全忘了对方的身份,吼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宇文邕转过身来,脸上有丝歉疚,出口的话语气温和:“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将你带了回来!”
女子指了指刚殿外的方向:“刚才那些侍女唤我‘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邕突然对她抱拳曲了个身,表示请求地礼仪,女子一愣:“你这是做什么?”
“还恳请姑娘留下,帮朕照顾朕的女儿。”宇文邕郑重恳求。
女子听他自称“朕”,这才回应过来,面前的人是皇帝。然而,她还是毫不畏惧:“你是周国皇帝?”
宇文邕点头。
女子却摇头:“我不喜欢宫廷,要我照顾她也可以,只要您舍得让她随我出去浪迹天涯!”
宇文邕面色一黑:“不可能!”他深知,女儿身上的病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他舍不得她远离他地身边。
“那就没啥谈的,放我走!”
“只要你留下,照顾我女儿,必要时替朕演一场戏,三年后,朕自放你离开,你有什么愿望,朕能做的,定帮你实现!”
女子浅笑:“我无依无靠,四海为家,还真没有什么愿望,即使有,你也实现不了。”
“未必!”
女子见他这般决绝的样子,在他身上看到除了一位疼爱女儿的父亲的形象之外的一股子霸气,尤其是抿唇的时候,她莫名地觉得,他或许真有那个能力。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你若有本事保兰陵王一生平安,我便答应你的请求!”
兰陵王?除了高长恭还能是谁?宇文邕有些错愕。
女子见他这般神色,以为他不答应,便讽刺笑道:“周齐两国对立的时候,兰陵王是周国的劲敌,皇上怕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吧,怎么可能会答应救他?”
“朕会尽力!”宇文邕语气肯定。
这下换女子错愕了,只听宇文邕道:“朕与兰陵王是故交,也是对手,朕一直珍惜他的才能,只可惜,我们分别是不同国家的皇族。”
女子的面色柔和了许多,原来,他们还是好友。面前的男子,便是灵兮心心念念的人吧,也算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可惜,他的情意不是对着每个人。
“我叫花影,是……兰陵王逃跑了的妾。”
只此一言,她不再说话,脸上含着淡笑,仿佛陷入了美好回忆的漩涡里。当年她自以为潇洒的离开去,就能放下一切,可当她知道他被贬官,被外调,如今还为了自保故意装做沉迷酒色,夜夜笙歌,到处收授贿赂时,她还是会为他揪心,只是没有勇气再去见他罢了。
她听说徐神医出现在周国,所以她才来周国,希望能找到神医,得到那传说中的假死药,必要时,帮助他脱离危险。这些年,她其实没有走远,一直在他的身边,时刻关注着他的一切。
“你是长恭的知己,便是我的朋友,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假扮我的皇后,照顾我的女儿。”
花影更加惊讶了,假扮……他的皇后?
“你的皇后去哪儿了?为什么要我假扮她?”
宇文邕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她对我失望至极,生下孩子就走了。”
“我那天明明还看见……”花影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脸上贴着的东西。她明白,他所说的“走了”是何意思,不禁觉得悲凉起来,又是一个失去后才扼腕痛惜的男子,她不知该骂他还是该同情他。长恭也是,宇文邕也是,他们二人,总是有太多的相似。
“她是突厥的公主,若是她的死讯传出去,让突厥知道了,突厥人势必会以此为借口挥兵南下,攻打大周,进而攻打齐国。”
花影也知道,周齐两国连年征战,国力消耗得比增长的还大,还年年给突厥送礼,以稳住强大的突厥暂时转移对两国的注意力,周国虽与突厥联姻,表面上是盟国关系,可突厥可汗眼里只有利益,哪里有什么情谊?,迟迟不嫁公主,便是为了多从两国捞一点,后来迫不得已嫁了,也是被逼的。
“我明白了,从今天起,你得找人来教我突厥语。”
“没问题!”大周懂突厥语的,除了突厥来的使者,最精通的,就只有他和宇文宪了,还有丽娜,可是,这件事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他们就这样达成了协议,她扮他的妻,他救她的夫,这看起来,是个有些荒唐的交易。然而,这个交易却因为权利,因为国家利益,更因为私人情感,注定了最终会纠缠不清。
从今以后,她,花影,当上了大周皇后,却是为阿史那颖而活着,做了真真正正的替身。她用着她的身份,养育着她的女儿,享受着皇后的待遇,也享受着他在人前对她的相敬如宾,在突厥使者面前对她的万般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