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兮回府后,一干兄弟,广宁王,河间王,安德王都相继去了公主府。
灵兮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看着几个哥哥,心中难过,大哥被留在了宫中,四哥已经许久未见,她若是走了,他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妹妹,你为什么要答应去和亲?那个阿拉那查你也见了,明明是个丑陋不堪地老色鬼。”性子急躁的孝琬从来都口无遮拦,心中有什么不满从来都不会隐藏。
灵兮向交代后事似的,握着孝琬的手:“三哥,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躁,皇上已经不是我们的九叔了,恐怕我们的一言一行都有人在监视着,三哥莫祸从口出。”
孝琬握着拳头,耳听着她的嘱托,心却在极致的隐忍,他知道灵兮说得不错,但他就是咽不下心中那口气。“他赐给大哥那么大的酒杯和就,分明是要将大哥撑…”“死”字未出口,他方觉那字太不吉利。
“今夜的宴会为什么四哥没有来?”灵兮许久不见四哥,她也知道高湛最听四哥的话,可是这时候为什么四哥不在?四哥在了一定会求情,如此高湛便不能为所欲为,可若是他故意支开四哥,则说明,高湛对大哥不利!
“大哥有危险!二哥三哥,你们快去找四哥,让他进宫去劝皇上,让他去救大哥!”灵兮惊慌的语气吓到了所有人,她自己也惊得从座位上起了身,起得太急,竟然有些头晕,差点摔倒,幸得孝琬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妹妹,你别太着急,我去找四弟!”
灵兮扶着他,站稳了,忙道:“三哥快去!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孝琬心疼地看着泪眼朦胧的灵兮,他很少见过灵兮哭,即使方才在宴会上受尽了侮辱,她也没有吭声一下,如今得知大哥危险,她竟然哭了,也不枉兄弟们对她如此呵护疼爱。“灵兮放心,我就是绑,也要将长恭绑了去救大哥!”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他抬起了脚步,飞一般地出了公主府。
孝珩也焦急万分,对灵兮说:“我去探探皇宫里的情况,适时地为四弟拖拖时间。”
“二哥你也小心!”灵兮看着她向来冷静的二哥也不若平时那般冷俊,心中非常触动。
“妹妹,他们都说我最笨!只会花天酒地!我没有什么能帮的,就去河南王府看看大哥是否已经回来,然后尽快来通知你!”延宗在众兄弟中是最不出色的,他虽生得俊颜却体型肥胖,又有那么点喜好酒色,但他却性格温和,不似高洋高湛那般暴虐,他也没什么政绩,朝堂上也没有他的官位,众人都只道他是个花天酒地的傻王爷。
“好!谢谢五哥!”灵兮欣慰地看着延宗,他们说他傻说他笨,其实延宗哥哥一点儿也不傻,一点儿也不笨。
自帮了四哥哥他们脱险,她便一直被困在了公主府,外人能进出,而她却不能出,她郁闷了那么久,却还是想不出逃出去的办法。翻墙她试过,可墙外也有人把守,她还没翻出去,就被墙外的守卫又扔回了院中。
想到大哥那日为了救她,得罪了高湛,高湛对大哥冷冷的态度,如今怕是要对大哥下手了,她了解高湛,他就是一个冷血动物,对待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最狠绝,除了四哥。长恭的母亲与高湛的故事她自幼也听到一些,高湛对长恭无止尽地宽容,缘于他的娘亲。可是,高湛越来越残暴,这种宽容是不是也会有终结的时候?想到此,灵兮的心更慌了。
她突然想起了颖儿,若是她在就好了,她一定能想出办法逃出公主府。
突然,灵光一闪,她怎么忘了,还有琼脂,用琼脂做成假面,换上丫鬟的衣服,蒙混出去。
想着,她便迅速地跑去了厨房,找出之前弄好了却未用完的琼脂,开始弄。
一刻钟后,她换上了丫鬟的衣服,变换了陌生的面孔,拿着自己的令牌,走向了重兵把守的公主府大门。
高湛的命令只是不准她出去,并不阻拦她的丫鬟出府的办事,只是现在夜已深,她即便变成了丫鬟,深更半夜出去,守卫不免也多问了几句。
高湛派来的守卫刘庸本是邺城城守统领,前些日子放走了她与四哥哥等人遭了贬斥,如今来将功赎罪守她的公主府,可他再也不给她面子,不再放她离开。算起来灵兮和他也有些交情。
刘庸从头到脚打量着她,丫鬟的头型,丫鬟的衣服,丫鬟的鞋子,还有一张平凡却陌生的脸。
“你是府里的丫鬟?怎么之前集合查看府中下人的时候你不在?深更半夜的拿着公主的令牌出去是要去干什么?”
刘庸的语气有些严厉有些冰冷,像在质问,灵兮心中有些紧张,但还是没有表现在脸上,面无惧色地迎着他的打量,用有些不正常的声音回答:“我是公主的侍浴侍女,前些日子生了病,公主怜惜,允许我在房中休息养病。如今病好了,自然是要回到公主身边侍候。”
刘庸将信将疑地看了她的脸,因着琼脂的关系,这“脸”看起来的确有些苍白,到真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样,相信了她的身份。但还是问:“深更半夜的姑娘也要出去,公主有何急事需要这会子去办?不如在下代劳。”
灵兮一愣,随即道:“公主这会要沐浴,可是她一直喜欢的香露没有了,命奴婢现在立刻去买!”
“大半夜的,店铺早已打烊,你不是去买香露的,快说!你是去干什么的!”刘庸这会子倒是比之前长了脑子,居然能那么“精明”。
灵兮见这一招也不行,真想踹他两脚,他们好歹也有些交情,怎么这么不给“她的丫鬟”面子?她只好豁出去了,她不信他那么没有同情心。
灵兮假装嘤嘤哭泣了起来:“今日公主进宫献舞,皇上要把她嫁给吐谷混首领,那个首领是个相貌丑陋不堪满脸胡须的外帮人,公主自然不肯嫁,可是那是皇上的圣旨,谁敢违抗?刘统领你好歹与公主也有一点儿交情,难道连她嫁去外帮之前,想好好的洗浴一下也不能成全吗?”
一听灵兮要嫁给外帮人,刘庸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眼中顿时冒起了怒火,逼问这“丫鬟”:“你说灵兮公主被逼嫁给外帮人?就是几日前刚到邺城的吐谷混首领阿拉那查?”阿拉那查他是见过的,蓝色眼睛大胡子,胖身子,一进邺城那双蓝眸就四处看邺城中的年轻女子。那样的人渣。怎么能配得上灵兮?他的拳握得老紧,指节范白,卡卡作响。
灵兮被他的反应吓到了,她与刘庸也不过是普通朋友,他有必要这么生气吗?因他上次放了他们走,他还遭贬了,他还那么在意她这个只会连累他的朋友?但现在不是她感动的时候,出公主府,找到大哥,知道大哥情况才是她的目的。
刘庸挥了挥手,“姑娘走吧!如果刘庸能再为公主做些什么,刘庸在所不惜!”刘庸抱拳对着“灵兮的丫鬟”,眼睛却深沉着不知在想什么。
灵兮忍着想告诉他真实身分的冲动,向府外跑了出去。她不想再连累他,不想再欠他的人情。
刘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唇角勾了勾,笑着,确实满心的苦涩。他如何不知她就是灵兮,他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改变了容貌,但他却对她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皇上居然要将她嫁给那个败类,他真的于心不忍,也不允许!
藏匿在心中多年的情感顷刻间爆发,他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要帮她,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绝不允许那个男人动到她半分!
他已没有家人,也没有妻儿,当年靠着自己一身的功夫与人跑镖,谁知那镖头带着镖主的财物跑了,镖主便找他赔,他一个跟着人家卖命讨活路的,哪里有那么多钱来赔,于是镖主便派人追杀他,后来他被打得半死,冥冥中有一双软软的小手似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随后为他包扎,探着他的鼻息……用清脆悦耳却坚定的声音对着她身边人说:“必须救活他!”
后来他被救醒了,身在公主府,府里的人告诉他是淮安公主救了他。他想当面感谢她,可是府里的人却告诉他她去柔然了,不在府中,只留了一封心给他。她说她已经为他还清了欠镖主的钱财,告诉他如果实在没活路便去投军。后来他便去投军了,之后立了一些功劳,便做上了邺城的守军统领。只是当两年后,她从柔然回来,已经不认识他。
那时的她已经长成十二三岁的少女,绝色倾城,活泼可爱,却有些调皮,喜欢骑马跑出邺城,有时是深夜宵禁的时候。一旦宵禁,是绝对不允许放人出城,但只要是她要出城,她便会给她开门,不管多晚,有时候他怕她有危险,还暗中跟着去保护。没想到她是去城外抓萤火虫,他一直跟着她,当看到她在草丛中与萤火虫一起翩翩起舞的时候,他的心魂便早已丢了。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容貌都配不上她,这份情感他只能掩藏。他只要默默保护她,尽自己所能帮助她,就当是报恩。
她被禁足在府中,皇上派他把守,他很想帮她,可是他知道了她上次救了皇上要抓的人,惹得皇上不高兴差点杀了她,他担心她出府去又惹祸上身,伤害到她自己,才不放她出府,可没想到皇上竟然要她和亲远嫁。如今守卫公主府的人手更多,他再无法放她走,他真的好后悔当初没有放她走!
希望她此番出去了,不要再回来。
刘庸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竟然有些像是去皇宫的,他心里更担忧。她如此聪明,希望她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