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颖儿都不见宇文邕身影,不是说好了要带她到长安游玩吗?以前他午时都会在府中等她,这几天她按时到也没有见到他,李嫂嫂说他这几日没有回府,她以为他会去鲁国公府,可是她去了几次,老管家都说他没有回来。
颖儿一次次的从大司空府或者鲁国公府垂头丧气的离开。
前几日长恭有事已经离开长安了,她没有去送,她本来也要离开了,可她想找到宇文邕,当面与他告别。可是他整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晚上回来的时候,家丁给力她一张请柬,是晋国公府发来的,说是皇帝要在晋国公府举办国宴,请她也去参加,并要求她穿女装。她是宇文护提拔的左将军,不用上朝,因此还从未见过皇帝。 宇文邕那晚也会去的,是吧?她抱着期待的心情,希望那天快点到来。
这几日,她一个人去长安周边游玩,只是未免太过孤单,又没有什么人可以说话。因此她总是怀兴而去,失兴而归。
这天,她找到了一处人间仙境,好大一个山谷,有山有水,花开遍地,有很大一片梅林,梅花虽已落,却长出了绿叶,结了小小的果子。微风带来阵阵花香,令人无限瞎想。
“祢罗——大哥,你在哪里?”
颖儿站在一处断崖上,对着山谷大喊。她握紧胸前的紫曦玉,“颖儿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明明说好要带我游玩长安的,你又说话不算话!”哭声断断续续,她承认,这些天,她找不到他,她很担心他,也很想他。
宇文邕就在断崖半中的山洞里,他听见颖儿呼唤的声音了,他很高兴……他心痛得厉害,那伤口又疼了,他真不应该逞能,喝那么多酒,伤口又疼了。他浑身没有力气,也许,他一辈子也出不了这里了,他这条命是因为颖儿才捡回来,如今,颖儿也该和长恭离开了吧!颖儿离开他了,是不是代表他的命也该被拿回去了呢?
颖儿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有一种预感,大哥回来了!她骑上逐月,从山谷离开了。
她直接回了大司空府,大哥没在,又去了鲁国公府,还是不在,也许是她产生了错觉。
晚上,就是国宴了,这是汉人的节日——除夕,周国皇帝在晋国公府设国宴,所有三品以上大臣都可携家眷参加,颖儿穿了一身桃红色轻纱女装,梳了简单大方的发髻,俨然一未出阁少女的打扮,清丽脱俗,优雅端庄。
走出房门的时候,将军府里的人都惊呆了,他们伺候将军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将军原来是女子,而且是这么美丽的女子。
颖儿勉强对大家一笑,踏进了晋国公府准备来的马车。
走入宴会场地,颖儿的出现立即惊艳了全场,坐在上首的皇帝和宇文护大拍手掌叫好,“大家请看,这就是我大周国的左将军,木澜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啊,还是一等一的美人!”
“谢皇上嘉奖!”颖儿看着高座上穿着一身金色龙袍的俊逸男子,想必就是当今北周天子宇文毓了,于是徐徐蹲跪下,行了一标准的跪拜礼。
“爱卿不必多礼!”宇文毓竟走下台来,亲自把她扶起,看她的目光如炬!
“谢皇上!”颖儿忙把手抽回来,不敢再看皇帝。
“坐到朕身边来,你的位置在那里。”皇帝宇文毓指了他龙椅右下首的位置,她学过汉礼,那因该是皇帝的贵妃或者宠妃坐的地方。
“臣不敢!这不符合礼数!”
“皇上让你坐你就坐吧!别再推迟。”宇文护也这么说了,颖儿无法,只能听之任之。
颖儿坐上那个位置,引来了不少在座妃嫔嫉妒的目光,还有一些大臣异样的眼光,使得她如坐针毡。
“今天是除夕,众位爱卿不必拘礼,尽管吃喝,咱不分君臣。”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所有大臣开始动筷。
席间颖儿不停地在四座搜索目标,可是毫无结果。
有一双眼睛来回地在颖儿身上扫,颖儿自觉得不舒服,看过去,竟然是宇文直。
宴会进行了许久,颖儿把所有人都打量了一番,就是没有看到宇文邕,她眼中透出失望。皇帝竟亲自夹菜给她,她受宠若惊,忙把目光投向宇文护,宇文护回之一笑。他又见苍老了,头发全白,却掩饰不住那张威严的脸和那双精明的眼。
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皇帝突然牵起她的手,“朕今日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众位爱卿,朕决定,封左将军木澜为贵妃。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众臣都看向宇文护。宇文护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堂下大呼“皇上万岁!晋国公千岁!”
颖儿急忙跪下,“皇上!臣不愿意!”
宇文毓眼里一片失落,即便他目前还是一个傀儡,但是从来还没有女人敢拒绝他的,而这木澜却……宇文毓俊脸沉了下去,“为什么?”
“因为……因为臣已经有心上人,要不起皇上厚爱!”颖儿紧张的回答,眼睛又瞟向宇文护,心中暗道:这老匹夫又想干嘛?
“他是谁?”皇帝继续问她。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她现在身处周国,平日与宇文邕交好,她只好说是宇文邕了。
“是鲁国公!”
“此事待后再议!众位爱卿当朕今日什么也没有说过!”宇文毓脸色仍然不好,宇文邕是他最在乎的四弟,而今不仅帮着宇文护,还非常不给面子的不来参加他设的御宴!
宴会后,一场场精心编制的舞蹈上台演出,直到夜已深,众臣散去,只余下皇帝宇文毓,宇文护,还有颖儿三人,颖儿仍旧跪在地上。
“木澜将军你且退下吧!”皇帝宇文毓欲走,颖儿拉住了他的御靴。
“皇上别走!臣有一事相求!”
宇文毓停下脚步,“什么事,你说。”
“皇上,鲁国公伤势未愈,现下不知所踪,恳请皇上调派羽林军寻找。”
“他已经向朕告过假了。”
“那皇上知道他在哪吗?”颖儿不死心。
“你的男人,朕怎知他在哪?要找你自己找,朕是不会管此事的。”说罢,皇帝径直离开,不再理会她。
皇帝走后,宇文护微怒的说:“要你嫁给皇帝做贵妃,为什么不愿意?”
“臣说过,臣已经心有所属。”
“老夫好心提拔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想救他,除非你答应事后离开。”宇文护威胁到。
“好,我答应!”
只要能救宇文邕,她什么也愿意!
颖儿带领着羽林军,在整个长安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一天一夜了,还是没有消息,他到底去了哪里?
她骑着宇文邕的马追风在长安郊外漫无目的的走着,对着马儿自言自语:“马儿,马儿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你知道我宇文邕在哪吗?你要是知道就带我去,我天天亲自给你喂青草可好?”
马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载着她一个劲地跑,她叫停也停不住。
最终,马儿停在了那日她来的断崖边上,那时她在这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对宇文邕的预感。可是当时她离开了这里,现如今,追风带她来这里,难道宇文邕在这里吗?
追风嘶鸣了几声,用嘴拉了断崖边的藤条。颖儿似乎知道了什么“谢谢你!追风!在这等着我,别乱跑噢!”颖儿抚摸了一下追风的头。
颖儿拉紧悬崖边的藤条,一步一步往下攀去。
颖儿轻功本就不好,她的每一步都非常艰难。终于,她看到了半壁上有一个洞口,她艰难地移过去,费力的跳进了那个洞口。
洞里的布置好像一个家,里面石头桌椅齐全,而且还有烧火煮饭用的炉灶,她可以看出,这些家具大部分是人为雕刻的。颖儿心想那人一定雕工了得。
再往里走,一珠帘隔开一道门,那里,因该是卧室吧!
“有没有人!有人在吗?”颖儿轻声的询问,却没有人回答。
珠帘的右侧是一张石桌,上面放了许多雕刻的石人。颖儿走过去,拿起一个细细观看,刻的居然是她,她再看了其他石雕,刻的都是她,她笑的时候,哭的时候,假装生气的时候,撒娇的时候……
“大哥哥——宇文邕——”泪水终于忍不住滴落。
她冲进珠帘,宇文邕安静的躺在塌上,胸口处的白衣让鲜血染红,阳光洒在他苍白的脸上,他双眸紧闭,毫无生气。
“大哥哥,你在和我玩捉迷藏是不是?我找到你了,你为什么不起来?”
他没有回答她。
“颖儿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你再不醒来,我就陪你一起死!”
“别……”
“大哥哥,哼,大哥哥你醒了。”
“你来了,大哥就舍不得死了,咳咳,你是要压死我吗?”
“哦!对不起!大哥,你的伤不是好了吗,为什么又裂开了,这哪里有药?”
“我,都用完了!”
“啊?那我背你离开!”
“不行,你背不了我的。”
“相信我!我可以的,一根藤条不够,我用两根,两根不够我用三根,洞外藤条那么多,一定够我们上去的。”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但是,先等我恢复一点力气再走,好吗?” 悬崖太陡,他担心她上不了,更何况还要背着他,他想,还是等他恢复一点有些力气再回去吧!
“我上去采一些草药,你别乱动!” “别跑太远,断崖边上的藤条叶子也可以做疗伤药材,你采它就可以了。”
“好!”
颖儿去采药了,洞里留下宇文邕一人,他看着帐帘,面含微笑。每一次在他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她都会出现,给他力量和活下去的勇气。
他拿起工具,细细的雕琢她的模样,刻下今天她被他吓唬的表情。她终究要离开,以后他可以每天看着她的一颦一笑,让这些雕像陪他终老,这样他也不会感到太孤单。
颖儿不一会就回来了,他忙把石雕放下。
“大哥,都说了,你不要再累了,好好休息,怎么就不听话呢!”颖儿责骂到。
“呵呵,你看见了。”宇文邕笑得很心虚,好像被人抓住小辫子一样。
“快躺下,我给你上药!”
“你确定?还是我自己来吧!”宇文邕面色红润,哪还有病色。
“别瞎想,就是上药而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的伤口,有一部分又裂开了,有些红肿,裂开的部分鲜血淋漓,看起来好恐怖,他该有多痛啊!
那贯胸的一毒箭,要是在她身上,她早就死定了。颖儿不禁感慨他的命有多硬。
指轻轻抚着他伤口的周围,眼睛却渐渐地红了。她所认识的他,冷冽,温柔,武艺高强,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受如此重的伤。这伤疤怕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