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63年十一月末,宇文护从各州郡征集十万大军至长安,再从长安出兵往同州一代,途中与南下的突厥军相遇,两军联合攻打齐国。
宇文护安插在北齐的密探来报:“齐国朝庭混乱,高湛不理朝政,兰陵王几年前就被调去驻守边疆,齐国正在大修佛寺,夜夜设宴三台,夜燃十万斗香油,劳民伤财。”
宇文护认为这是个攻打齐国的好机会。
宇文邕却认为:密探来报不尽然可信,齐庭虽乱,但忠臣仍在,齐国三大名将段韶,斛律光,兰陵王仍在,还不是攻打齐国的最好的时机。
但宇文邕却不说与宇文护听,说了,依宇文护的性子,肯定也不会采纳。此番带兵的人是宇文护,他正觉得这是挫伤宇文护锐气,让他失去军心的好机会,于是准许他出兵齐国。
长恭在雁门驻守多年,已然练就了一副硬朗的身体。他依旧是那个翩翩美男子,只是比当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雁门城楼上,一个银白色铠甲的男子目视着东方,将士们都理解,那是邺城的方向,是家乡的方向。
槲律恒伽一身白衣,勾人的桃花眼,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坛子,仿佛仙界派下来的滴仙。看着城墙上那个孤独的身影,他叹了口气,也爬上了城楼。
“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是不是想家了?既然想了,就回去一趟吧!”槲律恒伽说道,另一只空着的手搭上了银白铠甲男子的肩膀上。
“家,还有什么意义?我不回去!”
槲律恒伽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家书,递给白衣男子:“长恭,我希望你能看看,郑烟犯了错,都这么久了,为什么你就那么固执,不肯原谅呢?我是为了给她传话传信才到这里来的,不然谁喜欢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弄坛好酒都比登天还难!”
长恭看也不看,就把信撕了,从城墙上撒下来,信纸随着沙风,飞舞在漫漫黄沙之中。
“我不会看的,不管她找谁来送信!”长恭冷冷地道,可他每说一次,心就难过一次,他本就接受的郑烟,可郑烟做下的事实在是不可原谅!
槲律恒伽冷了话语,“好你个高长恭,我槲律恒伽告诉你,你这次如果还不回去,我就不要你这个兄弟!而且你以后一定会后悔!”
槲律恒伽撂下话,狠狠地把这难得的好酒酒坛子往地上一摔,只听“啪——”的一声,酒坛子摔坏了,槲律恒伽也快步地从城墙上下来,骑上千里马,朝着与雁门相反方向的大门狂奔而去。
长恭仿佛才从愤怒中回过神来,只看到前方飞舞着的碎纸片,心里突然焦急起来。转身再看,只见斛律恒伽起着千里马奔去的身影,对于斛律恒伽这个好兄弟,他的确是亏欠了他太多,也难为了他那么关心他和郑烟,还时不时的替他照顾两个孩子。
“报——”斛律恒伽才走不久,长恭好没从自责伤感中回过神来,就被士兵的呼声唤醒了。
听到急报,长恭急忙从城楼上下来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突厥人换了个方向来偷袭了?”
“周,周国,和突厥……”
报兵许是跑了很久,又跑得太急,喘着粗起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长恭也不为难他,看到他手里拿着一章羊皮卷,就直接拿了来看。
牛皮卷上写着:周突联军欲侵犯我大齐边境,敌军此次来势汹汹,正逢斛律将军病重,命兰陵王即刻赶往周齐边境抵抗周突联军!
牛皮卷上右下角还盖上了高湛的私人印章,而不是国玺,长恭有些惊讶,可难过和愤怒还是多于高湛的这一举动。
宇文邕继位这几年,推行休养生息政策,北齐与北周都没有发生过战争,长恭由心担心,宇文邕带兵的本领,他也是见识过的,他们两人还没有真正的在大战场上领兵对打过呢,兄弟之间的相互切磋,他们也是不相上下的。这一场战,他是一定要去的,一是保家卫国,二是想要与宇文邕在战场上一决高下!
这些年,高湛多次传召他回邺城,他都抗旨,高湛也不治他罪。长恭听说高湛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他很担心,想回去看他,可是一想起那一夜,还有颖儿的事,他就……无法原谅他。可是这次,他不得不回去,因为……他也是高家的人,高湛的江山,也是他的家啊!
长恭骑上马,扬鞭欲行,可斛律须达跑了出来,拦住了长恭。
“四哥,你干什么去?我三哥其实你不必管的,还是守护好边疆吧!”
长恭从怀中掏出那张羊皮卷,扔给了斛律须达,须达打开一看,立刻皱眉。然后扔掉羊皮卷,打算去牵马!
“须达,你不要去了,我去就好了,这边离不开你,突厥人一直对雁门虎视眈眈,我不在,这边也需要人的。”
斛律须达很是不满,“老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无聊得紧,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在战场上大展宏图才是,怎么能守在此地毫无作为?”
长恭从马上跳了下来,拍了拍须达的肩膀:“守卫边疆怎么会是毫无作为呢?同样是保家卫国,只是方式不同罢了!好好守着,我会尽快回来的!”
斛律须达一脸憋屈,“好吧!”
长恭这才离开了斛律须达,骑马往齐国的方向去,须达好像刚想起了什么,急忙在后面追着大喊:“四哥,战场上肯定会见到我父亲,劳烦你代我向他问声好!”
马还在继续奔走着,长恭从马背上转头道:“好的,我会向斛律叔叔问好的!”
银白铠甲的身影,携着哒哒地马蹄声,离开了雁门。
宇文护虽老,可壮心仍在,为了把握好兵权,他依然挂帅出征,许是担心朝政大权被宇文邕夺了去,居然宣布他不在长安期间不开朝,臣子有事只能写奏折上报不得面见皇帝。
宇文护这厢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长安,宇文邕亲自相送,可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便乔装打扮,悄悄尾随其后。
半个月后,同州,将军府。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冬天,将军府院子里的梅花已渐渐绽放,是很难得的红梅,雪花轻飘,停驻在花间,一朵朵积累,成了柔软的棉絮,为红梅轻轻披上了外衣。
梅树下,一袭红衣的女子,穿着红色的披风,流云髻上无一饰物,秀发三千如瀑布在肩上铺展开来,红黑相称,鲜亮如斯,发端只用红色发带系住,端庄典雅中透着七分灵秀靓丽。侨脸微扬,仰视树上梅花朵朵,巧笑盼兮。
灵兮来到将军府已经半年之久,日日思念,可未曾见过思念之人一面,唯有对这满院的梅花静诉衷肠。
“四哥哥一定很喜欢梅花吧!这里是他的院子,平时候看着孤寂得紧,可没想到却有这么灿烂的冬天!”
远处雪地里,站着一抹黑色的身影,白色雪地与他黑色的装束形成鲜明的对比,黑色本该代表着冷漠,可在那俊逸男子的脸上却从来没有过冷漠,最多只有过沉着冷静镇定,更多的却是笑脸相迎,尤其是对着她。
她就像是九天上的玄女,即使被贬至洛水之畔,可他永远只是洛水之畔的礁石,任她停留,却永远只能看着她而不能惊动了她。
灵兮在树下轻舞,舞的是那一夜的悲欢离合,她为他跳的那支舞,他和四哥为她奏的乐,仿佛一切都只在昨天,然而此事已是经年。
回眸的瞬间,她看到了黑色的身影,挺拔高挑,身影俊逸,她一阵惊喜,激动不已,水眸里理科溢满了雾气。
“四哥哥,你来了!”她跑向他,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这一声“四哥哥”喊得声嘶力竭,这一跑弄得自己狼狈不堪。
雪地看着如屡平地,可灵兮却忽略了雪地是滑的。
倾城的身影果然在靠近他的时候差点倒下,黑色的身影健步如飞,轻巧地将他接下。
因着惯性,她扑在了他的怀里,陌生又熟悉的杜若香另她脑袋清醒,急忙挣脱。她气恼,为什么总会把他当成了他?明明是两个不同的人,只是都喜欢穿黑色,都姓宇文而已!
“神举,怎么又是你!”
宇文神举挑眉,看着有些狼狈的她,笑了笑:“怎么不能是我?”
灵兮也没有怪他,只是感觉奇怪,“你不是四哥哥的暗卫吗?怎么有空过来?”
“给你带来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要先听哪个?”
灵兮扭过了头,“我都不想听!”
“是和皇上有关的呢?”宇文神举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说道可他的表情明显是落寞的。
灵兮果然立刻转过身来了,“那我想听好消息!”
神举勉强一笑,“你一直盼着他来,他的确快要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灵兮很是高兴,或许每一个怀春的少女都会如此吧,只可惜,妾有心,郎无意。
神举看着她如此高兴,自己却高兴不起来,他其实还想说,他只是会秘密经过此地,不一定回来看你。
如此场景,她如此高兴,他却如此纠结,却忘了把坏消息相告。
灵兮高兴地合手祈祷,感谢上苍,让她日日的思念终于将得见他一面。可突然惋惜,自己曾经说过的祝愿,她曾祝愿他和颖姐姐幸福,可如今自己的行为又何其可耻?
宇文神举看到她原本高兴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了下来,有些不解,“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灵兮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屋了!”
对着他,她总是不喜欢多说,因为她感觉在她与他之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总会另她莫名的紧张,所以她总会找借口,然而他却从不过问,只是会诚心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