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一在病房里呆坐了很久，除了护士隔一段时间过来查看洛晔的情况之外，基本上就没谁过来。
听洛影的意思，洛晔晕倒送院的消息已经传到公司，股东担心她倒下后，公司就可能倒了吗？
连派个人过来看看洛晔都没有，这些股东真够心冷的。
他坐着也无聊，去打了一盆热水，拧了毛巾给洛晔擦了脸和手，还小心翼翼给她梳了凌乱的头发。
护士进来看洛晔身体指标的时候，见龙一给病人小心整理，不由夸赞：“你是病人的亲戚？就你一个人，没其他人来替你？”
龙一乖巧地回答：“有的，等会有人来替我。”
护士看着洛晔的指标没有波动，又听龙一说会有人替他，很快就去别的病房查看了。
但是龙一等了又等，等到护士半夜来查房，还是只看到他一个人，有点心疼说：“困了吧？我那边有茶叶，泡点浓茶醒醒神吧。”
知道晚上应该没有人来替他了，龙一道谢后跟护士要了一个茶包泡了，灌了两杯浓茶才没感觉那么困。
洛晔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幸好一夜下来，等第二天兰姨一大早把收拾的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她都没有恶化的迹象，龙一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兰姨看到他坐在病床前，一张小脸憔悴，挂着一对黑眼圈，就知道龙一是一晚没睡，心疼地嗔怪：“不是说有人替你的，小龙你这孩子，也敢糊弄我了。”
她以为龙一是心疼自己，这才会哄着自己先回家好好休息一晚，白天才过来替他的。
龙一无奈，昨天宴主管确实说晚上过来替他，谁知道一直没出现。
白天只有兰姨一个人也不好，连去个洗手间替换一下的人都没有，于是龙一说：“我认识一个很好的护工，这就打电话请她过来帮忙，白天她跟兰姨互相照顾洛姨，也不会太累。”
请护工这件事兰姨还是能做主的，点头说：“请一个可能不够，多请一个，晚上也能守着，总不能让小龙再熬夜了。”
“没事，我还年轻，等会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不过他就算晚上守着，一个人担心会睡着，多找个人轮流上下半夜也挺好的，于是龙一打电话给熟悉的护工，请她再多叫个手脚麻利的护工过来。
两个护工很快就赶过来了，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其中个子矮一点的，圆润一点的熟稔地跟龙一打招呼：“正好我前面的工作结束了，休息了一天打算找新工作，小龙的电话就来了。”
她又跟兰姨笑着寒暄：“看着我年纪要大一点，叫我老何就行了。这是我妹妹，小龙说要多叫个人，我就把她叫过来了，也是做了几年护工，口碑不错，叫她小何就行，能把我们两个给区分开了。”
龙一以前就请过何阿姨过来当自己的护工，知道她嘴巴严，以前做过护士，有临床经验，做事细心，最重要的是八面玲珑，就没见她跟谁红过脸，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就连秦修这么难相处的人，何阿姨都能笑眯眯地跟他聊上几句，龙一对她是相当佩服的。
兰姨对两人点头：“小龙请来的肯定不会错，要麻烦你们了。”
何阿姨不是第一次做护工，合同已经带过来了，兰姨仔细看了看，上面有规定不能随意泄露病人的个人信息，又规定了工作时间，还有日薪等等，方方面面都很周全，合作的话彼此都能放心，她很爽快签了自己的名字：“果然是小龙请来的人，就是靠谱。”
“小龙是个好孩子，不过今天看着很累，昨晚熬夜看护了吧，该有些叫我过来的。”何阿姨跟龙一很熟，心疼地催促他回去休息了。
龙一熬了一晚确实累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也该去上班，他出了病房拐去附近的小店买了早饭送回病房，笑着说：“何阿姨这么早过来肯定还没吃，兰姨也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的。”
“又让小龙破费了，我们胡乱吃点就好，就你操心。”兰姨说着，对他更是心疼。
这孩子太懂事了，一点都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丝毫不见任性，还比谁都要七巧玲珑心，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长大的。
兰姨又见他跟何阿姨熟悉，能跟护工熟悉的，以前肯定没少跟护工打交道。
等龙一简单吃了一点早饭赶去上班的时候，兰姨忍不住跟何阿姨问了几句两人是怎么认识的，知道龙一以前病得厉害，那会儿是请何阿姨照顾了差不多一年，她就更心疼了。
龙一打着哈欠进办公室，就见财务部比平日更安静，同事们没像之前那样有说有笑的，气氛相当沉闷。
“这是怎么了？”他小声问旁边办公桌的男同事，有点不明白办公室里的气氛怎么突然变得阴沉沉的。
男同事压低声音凑过来：“听说洛总病倒了，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估计熬不了多久。股东们认为要尽早选出新的CEO，才不会影响公司的运作。”
洛晔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这些股东就顾着挑人代替她，龙一光是听着就觉得心寒，皱眉问：“他们选谁了？”
男同事打听到不少小道消息，可是办公室都没人问他，这时候终于有显摆的机会，他连忙回答：“股东意见不统一，有选宴主管的，也有选洛影，还有想外聘其他人空降过来。”
龙一挑眉，这很可能就是宴主管昨晚没能去医院替自己守夜的原因。
因为已经是ceo的人选，所以宴主管就不管洛晔了吗？
就跟洛影说的一样，宴主管对洛晔的好，其实是想她直接任命自己成为新的ceo？
“主管也要当ceo了，他点头了？”
听了龙一的话，男同事笑了：“谁会不同意，当了ceo就是一把手了，不会再是财务部一个小主管，主管没理由不同意。现在想外聘的就那么一两个股东，大部分还是想让公司内部的人来接手，宴主管跟洛影是一半一半，就看最后是谁能争取更多的股东支持了。”
公司的大股东不多，小股东却不少。小股东手上的股权不多，但是加起来却不少的。
男同事跟龙一聊了一会八卦，就见宴主管进了财务部，连忙闭上嘴装作忙碌的样子盯着桌上的手提电脑屏幕。
龙一起身直接走向宴主管，后者看见他一愣，满脸歉意：“对不住，昨晚股东一直开会，凌晨十二点多才结束，又去了一个股东家里谈事，刚刚才从他家出来。”
宴主管揉了揉太阳穴，一对黑眼圈不比龙一来得浅，看着也是一晚没能合眼。
龙一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关上门问：“主管不过来，也可以给我打个电话，不然我会担心的。”
“抱歉，一阵兵荒马乱的，手机又没电，充电器落在办公室里头了。”宴主管一边说一边拉开办公室的抽屉，取出里面的充电器，把已经没电的手机充上：“你累了一晚，我给你批假，先回去睡一会儿。医院那边洛总的情况怎么样，现在是兰姨在医院照顾她吗？”
龙一跟他说请了两个护工的事，宴主管笑着点头：“这个安排很好，光让兰姨和小龙来照顾洛总，那就太辛苦了，有人帮把手才更周全。”
他示意龙一坐下，又叹了口气：“小龙可能听说过了，洛影正争取股东的支持，好取代洛总成为新的ceo。”
龙一坐下后点头说：“我是听说了宴主管也参加了竞争，不少股东十分看好你。”
宴主管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这事我只跟小龙说一说，其实原本我是没打算争取的，准备开完会就去医院替你。可是会议上突然有股东提出要选新的人来代替洛总的位置，又推荐了洛影，我不想他成为新的老板。”
“理由有两点，一来洛影对商业上的事一向不敏锐，所以才会让洛总调派到后勤部当主管。他如果成为新的ceo，对公司的发展其实是相当不利的。我在这家公司呆了这么多年，早就有感情了。加上这家公司是洛总和她先生的心血，我不希望最后会败在洛影的手上。而那个股东会推荐洛影，很可能是被洛影承诺了什么好处才会开这个口。”
“二来我不喜欢洛影这个人，跟他也不对付。如果他成为ceo，那么我势必要离开这家公司，这不是我想看见的。”
龙一听完，有些好奇地问：“宴主管不像是容易跟人交恶的，怎么会这样讨厌洛先生？”
他怀疑两人之前是不是有些私仇，所以关系才会那么紧张。
如果洛影成为ceo，宴主管就不能在这家公司呆下去，两人交换一下，宴主管成为ceo的话，洛影也是这样。
所以说这场竞争，到头来真的是他们二人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谁上位成为ceo，另外一个人必然要离开这家公司。
宴主管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认为洛影这个人心术不正，不是个能够深入交往的人，这是我讨厌他的理由。”
龙一愣了，心术不正？
宴主管又说：“有人做假账的事泄露了出去，昨晚有股东询问，认为我该为此负责。不但要把损失的资金补上，也要引咎辞职才行。”
闻言，龙一顿时明白了：“主管的意思是有人想借这件事把你赶出财务部，然后因为有这个污点在，也不能继续参加ceo的竞选？”
宴主管嘴角微弯：“小龙怎么就没怀疑我这样说，其实是怀疑有人把假账的事透露出去了？这件事除了我，就只有小龙知道，你就不觉得我是在怀疑你泄露了消息？”
龙一眨眨眼也笑了：“我可以确定自己没向公司里面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既然没做过，也就没必要心虚。如果宴主管怀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坦坦荡荡告诉我了。”
宴主管确实从来就没怀疑过他，不过也不得不提醒龙一：“既然对方能得到消息，很可能也知道小龙参与了查账。暂时对方不能动我，未必不会动你，小龙要有心理准备。”
龙一想了想，最多也就是逼着自己辞职，然后离开这家公司而已，还能做什么？
洛影还需要自己留在公司里，才能有理由继续接近洛晔。
就算不能留下，他也无所谓，跟洛晔已经有了接触，自己继续去医院照顾她也不会显得突兀。
所以龙一对之后的事丝毫不担心，反而担忧宴主管的处境，可以说是四面楚歌：“股东的意思是让主管背这个黑锅，就没想继续深入调查，看看背后指使的蛀虫会是谁？”
他说到这里，忽然挑眉想到个可能性：“除非这个股东就是指使的人，不然不会这么急着找人背黑锅。”
宴主管跟龙一的想法一样，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对方没道理急着跳出来。但是让我不明白的是，做假账坑公司的钱，这跟坑自己的钱有没不同？”
这做法简直匪夷所思，坑公司的钱就跟从自己的钱包里偷钱一样，也不知道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人怂恿的，居然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没有证据，暂时也不知道这个股东是不是背后指使的人。不过他想让我背这个黑锅，也得我同不同意才是。”宴主管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明明不是他做的却要全权负起责任来，背后指使的人还能继续逍遥法外，怎么可能呢？
“我在昨晚的会议上就提出要彻查，如果真的是财务部内部的人单独做的，我二话不说会负责责任来。”毕竟是他的下属，下属做错了，那就是自己这个主管的错了。
龙一听出了宴主管的话里有话，尤其是“单独”两个字。
如果不是财务部里的人做的，而是其他部门有人指使，那就不是宴主管一个人的责任了。
“事情发生的时间有点长，真能查出来吗？”在龙一看来，宴主管更像是在拖延时间，其实最后未必能得到任何结果。
宴主管往后倚在椅子的靠背上，神色轻松：“我这么强硬地要求彻查，说明我心里没鬼，这件事不可能是我做的。但是心里有鬼那个人，就要担心了。”
他表明了态度，还主动拉拢了其他支持自己的股东，然后只需要等着对方露出狐狸尾巴就行。
“洛总晕倒的时机太恰好了，就好像背后有谁在推动一样，股东开会也是这样。我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又会不会跟做假账的是同一个人，无论是谁，我都绝不会轻易姑息！”
宴主管眯起眼，故意伤害洛晔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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