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熟悉的景色忽然跳进眼中,柳丝莺平伏自己狂乱的心情,面露疲惫之色对着流苏头压的很低很低。
流苏自然知道肯定是有啥事,忙问:“怎了?”
柳丝莺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如果我要说不跟你去桃仙林了,你会生我气吗?”不仔细听的话还以为是一只蚊子在扑腾翅膀。
流苏追问:“到底怎么了?”
柳丝莺侧过头不敢看流苏,生怕看了一眼就说不下这谎言,可酝酿了半天却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因这件事,她不愿对着流苏撒谎,但是又绝对不能提起“君夕”二字。咸咸的东西滑入的嘴角,竟是不经意间流泪了。
流苏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很想陪着她,但是只要他一靠近,柳丝莺便飞快的往后退,眼见这么退下去,都快掉河里了,只能止步。流苏第一次见到柳丝莺哭,很是莫名其妙,只因这哭的太过突然,他拼命的想,是不是刚才自己说了什么不应该的话,可绞破脑汁连着昨夜的事情都想了一个遍,还是觉得这落泪的理由找不到。
柳丝莺蹲下身子,也不看流苏,“主子,对不起,让我静一下,那桃仙林你赶紧去吧,我没事!在这等你就行!”
流苏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可却完全找不到话头,眼见那流苏钗闪着银光,也就放心了,更何况那人怀中还有自己赠送的玉笛,只为了防止那迷药事件再次发生,他便将师父亲传的玉笛塞进了柳丝莺怀里,他那时也许没想到,当初云姬曾借笛要在仙帝寿宴上吹一曲,他那时借口师父所赠没允,如今却是毫不犹豫的给了柳丝莺,这不经过提点,流苏也许永远不知。
放了心,也不再强求,流苏温柔道:“本大仙速去速回,你好生等着,别乱跑。”
柳丝莺这才抬起头看了眼流苏,却见他只是迈开步子走,没牵那吃草吃的正欢的马,柳丝莺不明,喊道:“主子,那马你怎么不骑?”
流苏缓缓转身,勾唇一笑,如春风拂面而过,柳丝莺心中更是压抑的紧,又低下了头。
“你一人在这无聊,有马儿作伴能倾诉真言,毕竟马儿听不懂!”
他竟是知道自己有所隐瞒,却没有逼问,这完全不是他的性格,他曾说过不希望这世上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可现在明明有他不知道的,却是潇洒的走了,而那最后的话语却比任何死亡,恐惧更催人泪下,如今没了他人,没了他,只有一匹不懂事的马,柳丝莺将头埋在双腿间,第一次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鸟兽四散逃开,一时间有些生灵涂炭了。
哭够了,发泄够了,柳丝莺看向那对岸的巨石,像是有什么黑色的布在随风飘扬。下定决心般,步伐坚决,牵着马,绕道对岸,忐忑不安的靠近巨石,却是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不敢往那黑布更近一分,到底什么东西这么可怕,穿黑衣的人难道给她留下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马儿的一声叫给了柳丝莺勇气,只见她闭眼冲到巨石后,因为没把握好距离,撞了个大包,那叫一个疼啊,貌似在快活堂醒来的时候就是这么个疼法。摸着包,看着那巨石后不知名的黑色布偶,柳丝莺特想一头淹死,没想到自己刚刚竟然是被这破玩意给吓着的,她一直以为是君夕来着。
再看那巨石上雕刻的字,却再也找不到,想来经过千年的风吹雨打早就不见了,柳丝莺后悔交托给阎王的那幅画,柳丝莺后悔了给君夕的那句承诺,柳丝莺后悔了,太多的时候都后悔了,可怎么也回不了头,覆水难收的心情,她算彻底理解了,以后做事需要谨慎啊。
马儿啥都不知道,只在一旁欢快吃草,也不知道为何一旁的白衣女子活脱脱跟失心疯了一样,一会挠头,一会失神,一会愁容,一会苦笑,太恐怖了,比见到鬼还恐怖。
柳丝莺眼见再这么想下去,脑子非得炸了,更何况她啥都想不明白,脑子太笨了,要不就是当仙当久了,把全世界都当仙了,一千年还活着的人类,那叫人嘛。这么简单的道理柳丝莺竟然没想到,哎!
马儿又叫了一声,柳丝莺怒视了一眼,瞪的马儿尾巴都怏了。无视马儿头挂黄豆大的汗珠,柳丝莺翻身上马,扬起缰绳,双腿击打马肚皮那娴熟的动作,那一声熟练的,“驾!”怎么看都不像是不懂骑马的人,可怜了流苏没看到这一幕,要不可不得拿火烤了柳丝莺。
山野间路人本就稀少,流苏屏气凝神,耳听八方觉察出没人,便放开速度奔向那桃仙林所在的方向,眼见着树木越来越茂盛,如果普通人走近这密林中,恐怕就像步入了八卦阵,晕头转向的出不来,不过流苏最厉害便是方向感强,以至于任何迷宫之阵,他只需片刻便能走出,所以没多久便到了雁无痕所说的遇见那女孩的地方。
感受远处粉光闪耀,就仿佛无数的桃花般在空中盘旋,形成一个巨大的茧,而那茧中是否有蜕变的蝴蝶,让人很是期待。
可流苏却只是远远看着,不敢靠的太近,不知为什么。
即便是远远瞧着,流苏还是感觉脑袋撕裂般的疼痛,有什么东西想破脑而出,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给束缚住。
脑中不断的闪现一白衣女子,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飘扬落地而开的发,以及那随风飘散,伴着花瓣的雪衣。
流苏很想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无形的力量推促他,无声的话语提醒他,靠近那桃仙林,什么都能明白。
迈开步子朝着那桃仙林中走去,每多走一步,他便能感受到那女子的面容更清晰了几分,那额间殷红的印记很是耀眼,就像一朵盛开的曼殊沙华,耀眼无比,有一股不知名的吸引力,亦或是醉人的迷香,让人久久移不开视线,脑中,眼中都是那殷红的印记。
就在流苏感觉自己能够触碰到那面容,能够看清那女子时,便见白光乍现,脑中昏沉一片,眼皮更是抬不起来,摇晃了两下,终是熬不住,直直就要倒地,却是被人扶住,平放在草丛间。月光洒下,落在突然而来的人身上,只见那人眉头紧锁,可不就是宣称出门游玩的白子墨。
流苏额间突然闪现的印记,黑若墨,黑光弥漫,仿佛要将任何色彩吸收,更是要将天地万物笼罩在黑暗之中,让人从心底生出深深的恐惧,以为自身会随着那黑暗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白子墨摇了摇头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怎就偏让你寻那误入凡间的神呢?怎就还跟这桃仙林有关呢?流苏啊,要知道,这辈子你唯一不能来的地方便是此处,千年前,你差一点便在这桃仙林中入了魔,我那时感应到你的仙气波动,远在九重天都让我吐出一口鲜血,焦急万分,想来祝你,却不知到底是何人救了你,更惊叹于竟然有人能将你拉回仙道。不过真是万分感谢她,因为她便是那解救天下苍生的人。流苏啊,掌管天下桃木的你,如果入了魔,这桃木便再无退妖降魔的功效,到那时,六界将乱成什么样子更是无人得知……”
白子墨自言自语,诉说那埋藏在心底不可言的秘密,双目直直看着流苏,只见他神色难受,额间细汗不断滑落,再看那黑色印记颜色更深,范围也逐渐扩大。
白子墨叹出一口气,从脖间掏出勾玉,那勾玉便悬浮在黑色印记之上,转着圈圈,怎么就跟见到老相识一般雀跃呢。白子墨掐诀念咒,金光不断从勾玉中飞出,金色的线将那黑色的印记源源不断拉进勾玉之中,每拉一次,黑色印记便浅了几分,一刻钟下来,那黑色印记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就仿佛从未出现过,流苏的面容也渐渐恢复了血色,不再煞白。
像是感应到流苏的回归,桃仙林的桃花纷纷落下,山间像是下起了一场桃花雨,又像是一场蟠桃仙宴,那一片片花瓣就像是女子翘起的兰花指,温柔妩媚,绕着流苏打转,更是有几朵沾上了流苏的发间,只轻轻触碰到流苏便粉光乍起,形成一圈光晕,待光晕散去,那花瓣竟是变成了一朵娇艳的花,飞上枝头,很是神奇。
白子墨伸掌接住那花呢喃道:“西王桃母,六界对不起你!”
流苏察觉出自己貌似想起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可惜瞬间就给忘记了,到底是什么呢,拼命回忆,却是忆起了把柳丝莺一人扔在了小河边。看看天色,竟是深夜,想来是很晚了,再看看那骤然消失的桃仙林,这事情可蹊跷的很……
什么遗落凡间的神,目前死莺才是他心目中的神,利落起身,梳理发丝,也不想他为何会昏迷,为何会忘事,只是腾云驾雾,一心挂念柳丝莺。
要说这柳丝莺等的那叫一个抑郁啊,流苏去了大半天,还每个影,自己更是骑着马跑了好几圈,要不是担心流苏突然回来发现自己的秘密,柳丝莺都准备再骑上几圈。
拔草喂马,日子很难打发,突然见到柳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抹金色的身影,正渐渐靠近,那感觉很是熟悉。
“凤王也私自下凡了?”柳丝莺咬着草道,很是散漫。
月光正好洒在河岸上,照亮了金色身影的脸,剑眉紧锁,双眸闪着欲火,着实把柳丝莺吓了一跳,赶紧牵着马儿后退了几步。
凤王边走边说:“本王辛苦追寻那六煞只为得胜归来娶你,你倒好,竟然跟着流苏二人游山玩水,要不是本王临时回天庭追问六煞之事,恐怕你跟流苏成亲了,本王都还在抓妖。”
“你得胜归来关我啥事,仙帝就算点头了,我也不嫁。”凤王也太阴魂不散了,柳丝莺扭头就想走。
凤王倒是不追,只是远远看着,似是不担心她会跑,只是淡淡道:“本王刚同阎王聊了会天,更是听到孟婆说怀念那奈何桥上千年等人的女子,何时回来喝了孟婆汤。”
柳丝莺听到千年二字,一阵惶恐,再听女子二字,更是惊了心。脚步重的再也抬不起来,就如六界混乱,天地毁灭,身子颤抖不已。握着缰绳的手收紧收紧再收紧,竟是用力过度,生生划破了肉,顿时鲜血淋漓。
凤王不仅听力好,这嗅觉也很是灵敏,不知道跟哮天犬比起来谁更强,闻到那淡淡的血腥味赶紧靠近柳丝莺,一见到那顺着手臂滑落的鲜血,顿时心疼无比,“你别糟蹋自己了,本王的手给你抓。”
柳丝莺显然不领情,挥衣袖阻挡凤王的进一步动作,因幅度过大,那鲜血四溅在草丛之上,月光之下看的不是仔细,不知道是否点出了一朵红花,但血腥味却是越来越浓。
柳丝莺颤着音道:“别告诉流苏。”
凤王那叫一个气啊,也学着柳丝莺握拳,可惜指甲不够长,达不到那效果,一般面对这种情况,第一句话不是应该问,“你想怎样?”或者是“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可柳丝莺却是一来就是流苏,担心流苏会知道,凤王很生气,语气不悦,但是又舍不得用吼的,只能阴阳怪气道:“不告诉流苏,那得看你怎么做?”
柳丝莺道:“你想怎样?”
凤王呼出一口气,总算是说了这话,他可就等着柳丝莺的这句话,因为这回答他可是揣摩了很久,不能太过分,又要捞够甜头,借着月光,多看了几眼柳丝莺,清了清嗓子道:“跟本王回凤王宫,放心,本王不喜欢强迫人,直到你亲口说喜欢本王前,本王绝对不动你。这秘密就换你主动跟我回宫,后面的,本王自然有信心,能用爱来打动你。”
巨石后似有人影晃动,夜太黑,看不大清楚,不过那双眸偶在月下闪着红光,很是邪恶,这才确定真有那么个蹲石旁,听悄悄话的。
此时凤王心花怒放,对自己刚刚完美的说辞很是满意,对柳丝莺乖乖听话的感觉更是满意,注意力全集中在柳丝莺的一呼一吸之间,自然是没有感受到河岸另一头微弱的煞气。
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发冷,待凤王这才发觉,可为时已经有些晚,皱眉转身准备硬硬受那一袭,怎说也有元神护体,受点皮外伤,倒也无碍,不过转身等待凤王的倒不是那夜下闪着冷光的暗器,而是柳丝莺瘦弱的身体,此时看着竟是那么单薄,一袭白衣飘啊飘,宽大的衣袖晃啊晃。明明羸弱,却如何敢承受那漫天花雨般的夺魂钉。
“小莺……”一声高吼划破长空,犹如鬼哭狼嚎,撕心裂肺,原来凤王也可以叫的这么销魂。
要说流苏本是可以很快感到小溪边,可在路上却无意间碰上了一朵罕见的蜀葵,红艳艳的在黑夜中静静绽放,流苏掌管天下桃花,对于花自然是喜爱,平时也是靠食取花来补充仙气,对于天下的花所蕴含的功效,流苏很是熟悉,所以连带着花语也摸了个头,那蜀葵的花语他印象最深,梦,虚幻的就像如今突然降临的柳丝莺,而那火红的带粉的心型花朵更是像极了柳丝莺那一颗纯洁之心,不染污秽,让人心动不已。
流苏路边踩野花自然是耽误了一些时辰,等到赶制溪边的时候,竟是半个人影都没看到,因为没有感应到柳丝莺的危险,他也没怎么担忧,只以为是那调皮的宠物在跟他开玩笑。
心想虽然是为了她,终究还是来晚了,也就对着不知名的方向大声说道:“别躲了,本大仙看到你了!”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一阵夜风吹过,吹动白袍,也稍微吹凉了流苏的心,流苏试探着又喊了一声:“柳丝莺,少来,再不给本大仙出来,本大仙烤了你……”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四周还是悄无声息,只有流苏稍微急促的呼吸声,屏气凝神感受那钗的位置,以及玉笛的仙气波动,却是什么都感应不到,流苏认为自己很懂柳丝莺,她绝对不会无故而别,即便曾经想出墨香居也是老实的请命,如今更不可能抛下他先走,越想越觉得哪不对,但是流苏又不认为这世上还有谁能罩住他的仙气,除非像他师父这样的人。
“死莺,本大仙的白雪圣衣赠你了,前提是你五秒,不,一分钟之内给本大仙出来,回了九重天,立马白衣相赠。”这已经是流苏很不屑使用的白衣引诱手段了,但是即便是杀手锏出了,柳丝莺还是无影无踪。
流苏衣袂一挥,身形一遁,瞬间化作一道银光飞向城内,掀起一阵强风,吹的岸边柳树折了腰,溪水更是掀起了浪花,睡着正香的飞鸟禽兽皆是一惊,那修成灵型的花草树木更是擦了擦汗,本以为是天劫来了,看到已恢复平静的山间,互相安慰了一下,而后面面相觑,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要说流苏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简单来说就是眨眼间,比当初寻师父的速度不知要快上多少倍,这要是让白子墨知道,指不定要怎么吃醋。“嗖”的一下从天而降,确切来说是从屋顶而降,直直落在了白子墨的房中,那原本灰暗的卧房,便因为从屋顶那大洞中卸下的月光照了个清亮。
“师父,你不能这样。”
白子墨显然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眼都没完全睁开,看着一身碎瓦片的流苏,额间划下黑线,刚想说点什么,便见房门啪的被踢开,上好的桃花木门瞬间支离破碎,今天都是怎了,吃了火药了这是。
朔炀、朔夜互相推搡着,门是被踢开了,可他俩却没进的来,两人互不相让,正好卡门框上,不进不去,那桃色的门框,正发出吱吱声,不需片刻,肯定连它都得塌了。
这屋顶反正是塌了,追求既定事实的原因太过无力,目前还是专注于还未成事实的过程。
白子墨和衣起身,穿衣那叫一个速度,可惜了朔炀和朔夜,他俩是巴不得来把慢动作回放,正心里感慨着,一时忘我,竟是没发觉已经念出了声。
“刚刚貌似看到医圣的锁骨了,真是太美了,好想啃一口!”这是朔炀嘀咕声,口水淌了一地。
“医圣的肌肤原来这般白皙,跟玉一样,都能反光,美啊,好想咬一口。”这是朔夜的呢喃声,满目的小桃心。
果然是兄弟,一啃一咬,敢情都是属狗的,白子墨额间的黑线越来越多,正准备踹飞了两人,却见流苏更是火速,撩起桌上的茶壶就砸了过去,那画面实在是太血腥,才残暴,太悲壮了。兄弟二人都抱作一团了。
“我的白玉紫砂壶,流苏,敢情不是你的东西,你不心疼。”
这白玉紫砂壶白子墨紧张的很,以至于他的屋内没有其他任何例如花瓶,镜子之类的装饰物,唯有这一套白玉紫砂壶茶具,如今被流苏砸了最大的,眼神都有点恍惚了,想必很是心疼吧。
流苏拿起的时候就当是个一般的白玉紫砂壶也没怎么在意,再加上着急柳丝莺,哪还管的了那么多,“不就是个白玉紫砂壶,改名陪你一百个。”
白子墨本就气着呢,如今听流苏这话语,竟是把此白玉紫砂壶跟那些不入大流的紫砂壶归为了一类,更是气愤,怒道:“好,改明我当着你的面也烤了柳丝莺,我再陪你一百只七彩羽莺,你看行不行?”
朔炀、朔夜从未见白子墨这般生气过,面容更结了一层霜般,时间再长点说不定能冻成冰,看着那咬紧的唇,两人皆是一阵心疼,忙异口同声喊道:“医圣,流大哥,都是我们的错,你们快别生气了……”
“滚!”师徒二人也是异口同声的制止了兄弟二人。
流苏心中再这么憋下去,一会指不定能跟白子墨无故打起来,忙舒缓了一下紧绷的神经,散了些火气,看着白子墨微微一笑,低头道:“白大夫,你把柳丝莺藏哪了?”
经流苏这么一问,白子墨才发现他刚刚一直觉得某个地方不对劲,如今看来才发现那不对劲,竟是因为流苏旁边少了那个活泼闹事的柳丝莺,再听流苏的语气急迫想来是出事了,赶紧道:“流苏,你先冷静一下,那柳姑娘一直都没回来。”
恐流苏一会着急了会干出什么不得当的事情来,白子墨连忙拉着流苏的手,踹开了正蹲门边种蘑菇的兄弟两人道:“回房中给我好生歇着,听到什么声响都不准出来,还有那雁无痕,也给我盯着,你们谁要是敢离房一步,就可以脱光衣服滚了。”
朔炀、朔夜都很好奇为什么要脱光了衣服滚,其实他们倒是很乐意在白子墨的面前脱光了秀身材板。但鉴于现在他正处于红色警戒状态,二人懂事的点点头,倒退着往房中走去。
白子墨则拉着流苏直奔书房而去,只因再多留在卧房内一秒,他都得时刻警惕着那逃过一劫的白玉杯。
一路走来流苏竟然都没说话,白子墨委实有点担心,火速冲到书房,开门关门一气呵成,想来也是有些着急了。
“给为师说说怎么回事?”
“……”流苏还是不语,白子墨恐他是不是憋成内伤了,连忙凑近了点,想安慰,却见他面上果然是憋得通红,双目更是狠狠瞪着紧。
白子墨赶紧给拍拍背,安慰道:“你瞪为师做啥,你那心肝宝贝,为师真没动。”
等了半天,流苏还是无语,只这么狠狠瞪着,好像在使劲,但是为啥使劲,白子墨着实不明白,只能在一旁瞧着,书房竟是突然就静下来了。
半刻之后,只听流苏啊的一声,震的桌椅都散了地,白子墨整理整理衣襟道:“为师还当你是在忍呢?没想到竟是蓄积勃发呢?河东狮吼的威力果然不简单,很好很强大。”
流苏打心底希望以前那冷清孤傲,绝尘不染的师父赶紧回来,眼前这披着妖孽皮的老顽童,他真是不想认识了,平伏了一下气血,甩袖愤然道:“你点我穴做啥?”
白子墨一愣,昂了昂头,淡然道:“哎,力量太强了,罪过罪过。”眼瞧着流苏脸更黑了,忙道:“那柳姑娘怎了?”
流苏便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都说了,眼见今日话都说都这份上了,索性将柳丝莺那仙界的几十天也说了个大概。流苏说的极快,一般人绝对听不懂。
还好白子墨不是简单人,只听了一言片语,某鸟某人便完全懂了,也算是明白为何流苏这么宝贝那流柳丝莺了,不过他是明白人,他更是活了六千岁的二郎仙尊,忆起那日夜下柳丝莺的几句闲话,几个眼神,他已深深的知道,柳丝莺绝对不是云姬,可却又不好跟流苏说,只是淡淡道:“为师只说一句,小苏苏啊,没有确定好你的心意,这人还是不要再寻的好。”
流苏刚才一番话,说的心中更是担忧,要不是因为流苏钗和玉笛的仙气还是无大波动,他真的会掀开地,掀翻天的找。本想着师父跟着一起出谋划策,可等来的却是一句话,让自己确定心意,难道他对柳丝莺的爱还不够明显,非得压了那人才能令师父明白。
皱着眉道:“师父的眼还不够明吗?”
白子墨叹了口气道:“师父就是太明了,小苏苏啊,你断不可把那柳丝莺当做曾经的云姬,那样对她太过残忍。对你亦是残忍。”
流苏道:“我何时当她是云姬了,我一直都当她是柳丝莺。”
白子墨不信,这种事,当事人尤其爱狡辩,也便追问施压道:“你确定你从来没把她当做云姬。”
流苏异常坚决:“我从来都当她是柳丝莺。”话说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嘛?流苏赶紧打断这无休止的恋爱问题说:“师父,这人好端端的到底去哪了?你也是算不出来吗?”
白子墨摇摇头,“师父我又不是神,对方既然罩住了她的仙气,自然是防我们算,但是想来她应该无事,否则对方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能罩住你的人,对方的来头看来也是不小,六界之中想来没几人。”
六界之中没几人,流苏想不出这六界还有谁能罩得住他的仙气,即便是仙帝也没那本事,魔尊也许能,可惜人家现在被封印,就算封印解开也不会赶巧的去绑架了柳丝莺,再想想凤王,手下败将,更没那能力,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师父,我先回九重天!”
白子墨见他双眼渐渐清明,显然是想到了一些线索,这便嘱托道:“别透露为师的行踪,好好寻那柳姑娘,为师一日不见她,竟是很挂念她了。”
流苏拜过师父,顺带鄙夷了一下白子墨方才的一抹嬉笑,不知道他到底是认定了柳丝莺没事,还是千年来没心没肺了。
心念柳丝莺也不多话,这便化作一道银光冲破屋顶,飞往九重天,就像一朵夜空下绽放的烟花,很是绚丽,白子墨看着又一个大洞的屋顶,叹了一口气,“此番无事,总是要出事!”
神羽族乃飞禽一族,经过天地一万年,酝酿出了第一只凤凰,这便有了神识,因飞禽的翎羽代表着身份,这便被神界封了个神羽族,虽带有神字,可归根却是仙人,要不是因为仙帝年迈修为高,从属了九重天,其实凤王同他算是平起平坐,同为东王和南王。
要说这四王也是神界所封,这神界做事颇为好玩,总喜欢封来封去的,今高兴了,封了个东海龙族,明天心情好,又封了个北之白狐族,哎,被神界封仙的遍布大江南北,其中地位最高的便是东王仙帝,南王凤王,西王桃母,北王玄武。要说这西王本是南王白虎,可惜他却死活不当,神很追求完美,这东南西北缺一角总是不好。而那桃母刚好是个难得的心善之仙,为了随南王白虎一个逍遥自在,便接下了西王的头衔,至于这北王玄武倒是很神秘,如今没有仙知道他在哪?
四王中属凤王做事最高调,无仙不知,无仙不晓,哪怕是人界也有不少关于凤王的传闻,什么欲火凤凰,什么不死凤凰等等,是以神羽一族也很是高调,远远望去,一片一片的金山金海,金碧辉煌的,就怕没人知道他们最爱金子。一般人,受不了强光的,看着这金灿灿,簇拥拥的一片,估计双眼都该废了。
神羽族以凤王宫做工最细致,俯瞰就是一只振翅待飞的凤凰,站在宫前看又是无数金色的羽毛构成的一座宏伟宫殿,殿前二只神兽大鹏雕刻的栩栩如生,展开的双翅仿佛环住了凤王宫,起到了镇压之用,而那张开的口中各含有一颗金色的珠子,那是结界之用,仔细看会发现那两颗金珠被极细的线相连,展开了一道金色的透明结界,将凤王宫包裹其中。
一片被风带来的绿叶在接近了凤王宫的结界壁时,便化为须有,连片灰都找不到。
可想而知,这凤王宫不是一般人能进的,一千年来只住着凤王一人,红鸾则是唯一一个能进出的,但也只在要事之时,时间极其有限。
神羽族的杜鹃,鸾,黄莺,孔雀等都是仰望着他们的王,并羡慕着那曾经能与凤王并肩而行,温柔的云姬,如今便是羡慕偶尔伴随王左右,进入凤王宫的红鸾,她们曾经只是羡慕,却是并无嫉妒,因为云姬是高高在上的仙,整个神羽族的祭祀,那红鸾也算是最矫勇善战的将士,都是厉害的角色。
她们的羡慕也直到昨天为止,从那一刻开始他们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深深的嫉妒,原以为他们并不嫉妒云姬,并不嫉妒红鸾,其实只不过不嫉妒毫无竞争压力的美人。
昨日深夜,整个神羽族是忙的鸡飞狗跳,全部的会医术的仙皆是被紧急召唤到了凤王宫,那些一辈子没踏过雕栏玉地板的医仙们,头一回见识到了凤王宫内部构造,金碧辉煌,灼烧双眼,眼睛稍微再瞪大一点,指不定就瞎了。
宫娥们更是早早的在天门前等着,听说凤王终于要回来了,大家皆是高兴,雀跃着,打扮的花枝招展,只望凤王能瞄上一眼。
一个个翘首以待地伸长脖子看向那天门之外,只看到海枯石烂,人间百年。就在众宫娥身躯僵硬,妆容淡化之时,一抹金光慢慢靠近,众宫娥心房是扑通扑通跳,面上也是开出一朵灿烂的桃花,那是优雅说法,其实都是两瓣猴屁股,胭脂擦的太红了,刚长时间的等待也给晕开了,近看的话真有些吓人。
金色身影慢慢靠近,宫娥的心房越跳越快,绝对不是激动的,而是被吓的,只因一只名不见经传的仙,周身连灵气都感应不到的仙,正被凤王温柔抱在怀中,凤王最爱的,由自己成年时脱落的金翎制成的羽氅正披在那仙身上。
宫娥们体会到什么叫做深深的嫉妒,真想冲过去将那不知名的小仙给活活掐死,让她六界不再复生,当然这事只能心中想,要是让凤王知道肯定死翘翘,挫骨扬灰都算轻的。大家的眼睛都是明亮的,哪怕是再眼瞎的也能看出,凤王宝贝怀中的人很是紧。
红鸾单膝跪地恭迎凤王,宫娥们曾经见她离凤王这般近,皆是羡慕,如今却是同情,近距离地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温柔抱着另一个女人,那该是多让人痛苦的事情啊,倔强点的说不定顷刻间就抹了脖子。
眼见凤王走远了,领头的宫娥橙色衣袖一挥,小脚一跺,衣裾荡起涟漪,衬着她头上飘扬的丝带,霎时好看。
“那女人到底谁啊?凤王这般宝贝的紧。”橙色宫娥恶狠狠道。
“就是,之之姐,那女人到底谁啊?我在神羽族这么多年,就没见凤王抱过什么女人。”蓝衣宫娥也附和道。
一时间大家都说开了,无外乎是惊叹啊,不解啊,羡慕嫉妒恨啊,有一个稍微弱小的,心存善良哭红着眼的小宫娥道:“云姬姐姐怎么办?凤王不要她了。”
此话一出,宫娥们皆是面色一惊,纷纷看向凤王宫后一座高耸的金塔,好像里面有什么打紧东西一般。
那叫之之的领头宫娥总结道:“原来凤王也是会移情别恋的,大家,莫要伤心,都是有机会的。”
此话一出,本还无精打采的人,瞬间都恢复了气色,包括那刚刚哭鼻子的,皆是红光满面的,笑的那叫一个妩媚,互相看了一眼,皆是冷哼一声。就因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此时此刻就已经开始斗了,那无声的硝烟蓄势待发,众宫娥全当凤王是神羽族唯一的男人,抢不到,这辈子就没人要了。
嘟着嘴,眼含秋水的望向那巍峨的凤王宫,齐刷刷的人头角度不偏不倚,就跟有透视功能一般,能透过金灿灿的墙壁看到里面的凤王。
凤王抱着柳丝莺,很是宝贝很是紧张,即便一小小块肌肤也不让她暴露到空气中,就像暴露在空气就会令其腐烂般。
“刚刚千里传音于你,医仙安排的怎么样?”
红鸾一直静静的跟着,突然听到了话语声先是愣了几秒,左顾右盼,这才意识到凤王问的是自己,赶紧回答:“按照凤王的吩咐,都安排在凤王宫大殿候着呢。”
凤王一听赶紧加快了步伐,走至近身神兽前,那神兽就似突然活了一般,头微微低下,嘴中的金珠便随着移动而转了个圈,霎时凤王宫上空彩霞满天,祥云环绕,将黑夜渲染犹如一副五彩冰粉的绚丽画卷,映照着整个凤王宫,美轮美奂。
穿过神兽步入凤王宫,便见黑压压的一片穿银色衣衫的医仙,一个个满头的细汗,想必在等待中很是紧张。
凤王径直走向大殿右侧的金色的软榻,状如开屏的孔雀,流光溢彩,榻上羽毛毯,就似一只沉睡的仙鹤,雍容华贵,旁人不可亵渎。
将柳丝莺轻轻放在榻上,凤王对着跪了一地的医仙道:“一个一个来,好生看着,少了一根头发,本王就让你们变秃子。”
医仙们听完凤王的话皆是一动不敢动,毕竟谁都不敢先冒险,神羽族的人皆是飞禽,变秃子的样子那该有多难看啊,但是这么长时间等着,可能变不成秃子到先成了烤鸟。
其中一个年龄最大的,头发花白,胡须老长的首先起身,想来是医仙中最德高望重的,他慢慢靠近软榻,看了一眼那榻上之人,此时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双唇更是没了血色,额间有一团黑气游走,那老者一惊忙问:“此仙姬是不是中了夺魂钉,依老夫看,毒气已经进了五脏六腑。”
凤王一听,面色那叫一个深沉啊,双眸更是暗淡无光,迫切道:“可有医治方法?”
那老者想了想说:“这仙姬是何时中毒的,何人所伤?”
凤王回忆了一下当时情景,以及那人伤了柳丝莺后狂妄的神情道:“貌似是六煞中的一人吧,亥时受的伤!”
那老者咯噔一下,六煞中的一人,想着要不要告诉凤王其实六煞只不过是一人,只因那人能操纵六种剧毒兵器,夺魂钉便是其中一种,这才自顾封了个六煞之名,思量久久,老者还是没有勇气坦白,只能说:“那妖擅长用毒,也许知道解毒方法。”
凤王想起那妖血肉模糊的脸,有些反胃,更有些生气,冷冷道:“死了!”
老者“啊”了一声,因为不敢看凤王,以至于没意识到凤王对于那人的怨念,这便不知死活的又说:“死了不怕,老夫可以从他身上寻到秘方。那妖此刻在哪?”
凤王嘴角抽了抽,捂住了口,缓了缓道:“尸骨无存!”
那老者又“啊”了一声,声音有点大,额头更是滑下了豆大的汗珠,知道自己无意识得罪凤王了,更是吓的紧,忙说:“如今只不过到亥时之尾,想来离中毒之时不过片刻,可这毒竟然会入五脏六腑,着实有点奇怪。”
对于这点凤王也是不知,见老者双眸清亮,想来知道些什么,“你可知道些什么?”
老者一看稍微能将功补过,忙低头道:“想必姑娘在中毒之时催发了仙气,以至于毒气提早扩散。”
凤王面色一沉,想起她中毒之时喊的那句“流苏”以及她握紧的玉笛,瞬间明白了,竟又是为了流苏,心跟着那叫一个疼啊,恨不得那夺魂钉全打在自己身上,也疼不过现在。
老者本还念着将功补过,看到凤王越发阴沉的脸,吓的得瑟个不停,浑身抖啊抖,一把老骨头都跟着咔嚓咔嚓响。
就在心脏快要承受不住,终于听见了凤王凝重的话。
“那下毒之人本王秒了,这姑娘更是催动仙气导致毒加剧扩散,如此这般,你还有什么办法给赶紧医好,本王要她比从前更好。寅时之前,本王要活蹦乱跳的,要是不行,你们现在就把自个人剃了,也省得本王用烧的。”
这会不光是老者,远远跪着的一排医仙皆是跟犯了羊癫疯,抖个没完,刚刚那一个一个来,有啥意义啊,到头来还是连带责任。
就在众人抖的凤王宫都震了震时,一个看似很小,很不起眼的小伙子站了出来,生的那叫一个清丽可爱,脸蛋圆圆的,即使凤王看着也觉很是可爱,舍不得欺负,生出了饶他秃头的命运。
只见那小可爱出列跪在凤王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道:“在下一会的话可能会对凤王有些不敬,所以先受责罚,请凤王降罪。”
这演的是哪出啊,凤王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地上低头跪着的人说道:“本王只要她没事,哪怕是要本王的……血,也无碍,你有法子尽管说,本王先恕你无罪。”凤王原本是想说命来着,但是去了命,还怎么跟柳丝莺相知相惜,结为夫妻,这便改了口,却不料正中了那小可爱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