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竟然也不说实话,那我的身份你猜便是。”
白子墨心知这谎言扯的太没水准了,淡淡笑道:“别白先生的叫了,子墨吧,我听的舒服。你不愿说就不说,不过流苏那孩子就劳烦你给照顾了。”
柳丝莺听不出那话中的意思,但是关切之情总是了解,就如父母的托付,瞬间明白了许多,也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异常坚定。
白子墨没由来的喜欢这孩子,但是却又有些隐隐的担忧,只因算出她天劫将至,见流苏那孩子紧张的很便更是担忧,当年仙魔大战的场景总是在他脑中晃荡,以及更早前那险些入魔的流苏。
“白大夫,求诊……”门口立着三个大汉,灰衣那位很是熟悉,不就是那滚下窗的大汉。那大汉看到立在门口的柳丝莺也是吓了一跳,但是却没有那日的猥琐之情,而是深深的恭敬,对着柳丝莺鞠躬道:“承蒙姑娘相救,昨日才逃过一劫,前日对姑娘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柳丝莺生平最受不了别人对自己恭敬,弯腰低头很是折煞人,忙跟着弯腰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
灰衣大汉道:“我叫雁无痕,我身旁这两位分别是朔炀,朔夜。敢问恩人何名?”
柳丝莺一一顺着雁无痕所指的方向看了看,青衣的是朔炀,黑衣的是朔夜,看着三人结实的胸膛以及那乱糟糟的头发和沾染着不知名物体的衣物,满头的黑线,白糟蹋这么好的名字,这类山间土匪不是应该叫什么无敌,霸王之类的吗?
“柳丝莺!”抱拳献上名字,颇有侠士相见恨晚的架势。
雁无痕咧嘴一笑,满脸的胡渣都跟着抖,颇有点钟馗的感觉。
“话说柳恩人真是不简单,昨天一壶的销魂散喝下去,竟然还扛得住,不得不佩服,我雁无痕要是娶到像恩人这般的女子,此生无憾。”
柳丝莺还好此时没喝水,要不指不定一口喷出来,还销魂散,散魂销还差不多。干咳了几声道:“雁兄弟是来看诊的,可别耽误了。”
说完赶忙开溜,轻车熟路的找到卧房关上门,喘的那叫一个急啊,真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记得自己晕过去了,然后有什么她完全就想不起来,总不好意思去问白子墨,只能装傻,然后拼命想回忆什么。还有那销魂散名字不敢恭维,药效也不咋的。
流苏到很晚很晚才回来,脸色铁青,看来事情办的并不如意,进屋看到躺在太师椅上的雁无痕,二话不说,提剑就刺,还好白子墨眼明手快,斟茶轻弹,将他轩辕剑移开了几分,这才避免了雁无痕身首异处。
雁无痕已经见识过流苏的过人之处,也对柳丝莺恭敬有加,忙从太师椅上下来,也不管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道:“这位大侠,小人知错了,不该轻薄了尊夫人,请大侠饶命。”
柳丝莺刚好因为昨日之事,忆起了星星点点的片段,知道肯定是自己有错,正准备捧上上好的茶敬献给流苏以慰心中自责,一听那声尊夫人,一个手抖,滚烫的茶水浇了流苏一身,杯子也啪的碎了一地,那叫一个慌啊,担心流苏是不是烫着了,又担心那碎片会不会搁着流苏的脚,这一乱,手也划破了,鲜血吧嗒吧嗒,感觉到自己的无力,索性蹲地上头顶乌云。
雁无痕看着那叫一个心疼啊,头脑一热飞快的扑到柳丝莺身旁,刚想查看伤势便被一座无形的墙给挡住。
流苏无视众人,打横抱起柳丝莺,大气都不喘一个。
白子墨颇为看好戏摇着扇子道:“直走第三间,客房,工具齐全,小苏苏悠着点。”
三位大汉听白子墨这么一提点,急忙一脸敬佩看着流苏道:“柳恩人,小心点!”
柳丝莺那叫一个胸闷啊,轻抵着流苏叫道:“放我下来!”
流苏看着怀中小猫样的人,以及那羞红的脸,那叫一个乐啊,笑道:“你受伤了!”
柳丝莺气结,对,她是受伤了,但是伤的是手,压根跟腿又关系,只能看向一旁一脸看戏之容的白子墨,希望他能正经的解围一下。
白子墨勾魂一笑,冲着面满愁容的柳丝莺添油加醋道:“哎,我与流苏这么多年朋友,都没见他对我这般好过,哎,果然朋友不如妻啊。”
柳丝莺一个头两个大,一个是这样,三个是这样,唯一一个看上去最普诸众生的其实最不正经。刚想狠狠瞪一下白子墨,视线却早已拐了个弯。
白子墨目睹着柳丝莺面上所展露出的害羞,别扭,无语等表情,实在是有些意思,再看看另外三位,也是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打趣道:“三位是不是忘记什么事情了?”
雁无痕一听,不懂,再沟通了一下其他二人,均是不懂,只能请教白子墨,“敢问医圣?”
白子墨移至门前,推开门道:“三位忘记走了。”
雁无痕这才想起来,兄弟三人已经待在快活堂整整一天,这望着柳丝莺打发日子,没想到竟是过得这么快,很舍不得这天真,浪漫,纯洁,可爱的柳恩人,忙厚着脸皮道:“请问医圣收徒不?”
柳丝莺看着流苏是浑身的不自在,那一声声尊夫人不断的在脑海中撞啊撞,偷偷看向流苏,见他只是专心的在查看自己手指上的伤口,手中银光乍现,柳丝莺一见,赶紧推手打断。
“慢着!”
流苏停止了动作,柳丝莺赶紧接着道:“这里是凡间,一会出去要是让人看到我手上的伤口片刻消失,岂不是要误以为我是妖。”
见流苏没再行动,柳丝莺想着他应该是明白,这便松了口气,忽然感觉自手指尖传来温热湿润之感,就如电流般传遍产生,头皮更是一阵发麻,惊的没差点托了下巴,一边扯着流苏口中的手指一边说道:“主子,你干嘛呢?”
流苏瞄了一眼柳丝莺道:“消毒!”
柳丝莺是彻底无语了,手怎么也抽不开,流苏的唇令身体一阵酥麻,难受至极,全身都跟爬了几千几万只蚂蚁一样,坐立不安,柳丝莺不得不怀疑,流苏是处于报复,让自己难受,如今正好没有外人,便说道:“主子,小女子我昨天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流苏想起昨晚上柳丝莺那奔放,面色也有点不自在,毕竟还让师父给瞧了个仔细,“你能对本大仙做什么啊?”如今四下无人,流苏话也说开了。
柳丝莺一听,暧昧说道:“难道,主子昨天是对我做什么了?”
流苏有些呛到了,听柳丝莺那口气竟然是挑逗性的忙说:“难不成,你想本大仙对你做些什么?”
说完流苏一脸坏笑的凑近柳丝莺,唇上沾有血迹,本来好好的画面,竟然有些惊悚,咬人吸血?柳丝莺更是以为流苏想咬自己一口,脖子上顿时有些不自在,摸着脖子,颤抖着,蜷着身子,慢慢向后靠。
一个往后退,一个向前移,柳丝莺本就是一手的汗水,说巧还真巧的还碰到了玉枕,一打滑,人就仰面躺床上了,慌乱中扯住了流苏的衣襟,这距离便进入了红色警报区,柳丝莺更是惊然发现刚刚貌似有什么东西扫到了自己的唇,软软的,湿湿的,大脑轰的一下就炸了,柳丝莺眼神都对不上焦距了。
流苏看着面前红韵的人,散乱的发,芊芊玉指正抓紧自己的衣襟轻轻颤抖,温热的鼻息扫在面上,比那桃花酿酒还要清香,更加令人沉醉,有些情不自禁想要触碰更多。一手握紧那颤抖的玉手,一手滑入那披散在床的柔软长发,桃花五瓣的发饰此时已经滑落,额间几缕秀发脱了束缚像绸缎慢慢滑落,翎羽印记若隐若现,流苏目光下移落在那抿紧的唇上,倾身就准备压下……
“嘭”的一声,打断了二人即将沉沦的画面,流苏双眸都快冒出说了,转过头望向木门,雁无痕憨笑着,手脚乱舞,压着声音道:“二位继续,继续……”
柳丝莺是彻底惊醒了,有些失望,更有些生气,气自己竟然觉得失望,压住跳的难受的胸膛,从流苏臂下钻过,逃窜出屋,顺手还带上了门。
屋内流苏瞪着雁无痕越靠越近,居高临下地打量了雁无痕一圈,雁无痕被瞪的腿都软了,脑中已经构思了自己被掐死,踩死,剁死的诸多画面,而流苏却是冷冷说道:“你怎么还不走?”而后破门而出,步子踩的那叫一个沉。
雁无痕呼出一口气,念叨:“怎么都赶我走,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正等着看好戏的白子墨,斜躺在大厅的太师椅上,朔炀拿着扇子摇啊摇,朔夜端着茶水吹啊吹,清风徐来,茶香四溢,白子墨一副王阳看向大厅侧门的方向笑的妩媚,惹得扇扇子的朔炀自个儿给自个儿降温了,惹得吹茶的朔夜一口干了解渴。
白子墨倒也不在意,只因看到面上都能煮鸡蛋的柳丝莺正踏尘而来,“柳姑娘这是要做啥啊?”看着前脚踏出正门的柳丝莺,白子墨闲散问道,只因闲来无事的一句问话,并不是真的想问柳丝莺干啥。
柳丝莺正在火头上,也没细细推敲,只看着屋外朦胧夜色道:“我赏月!”
白子墨看向无月的夜空,悠悠起身,骤然吹起的一阵风,白色衣摆荡起波浪,就如散落的梨花,让人心神荡漾,朔炀,朔夜怔了怔赶紧一前一后跟着,心中想着什么时候弄点伤也让医圣看看。
白子墨倚门抬头遥望那漫天星空,繁星如花,璀璨盛开,那是仙界无数殿堂宫楼的仙光。无月之夜便是说明仙后此刻的心情颇为不爽,到底为什么,这不是一般人便能猜透的。
“今日星星可比月亮好看多了?”
柳丝莺也附和着是,缓缓抬头看向星空,却是满头的黑线。
白子墨复又说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说完在朔炀耳边低语了几句,这便拉着柳丝莺的手漫步于夜空之下。
流苏刚从屋外出来,行至大厅既没看到师父,又没看到柳丝莺,正奇怪呢,就见门口的朔炀和朔夜正互相眼斗,电光火石的,就不明这兄弟间有啥深仇大恨的。
“子墨跟死莺哪去了?”
朔炀一见流苏,忆起白子墨的吩咐忙道:“医圣陪柳姑娘散步去了,让流公子你等等……”看着流苏那骤然不高兴的脸,朔炀紧了紧衣衫,“务必等等,不要打搅。”的话语终是没说出口。
流苏不知白子墨的打算,只能斜倚太师椅上,找了个舒适位置,瞪了朔炀,朔夜一眼,二人急忙又开始伺候起来了。
在房中失神的雁无痕想着,日后若要平安在柳丝莺身旁,需要先恭维流苏,想起其中利害关系,雁无痕暗淡的双眸立马星光四射,火速冲出门外,一路小跑到大厅,见到正怡然自得的流苏急忙抢过朔炀的扇子殷勤扇风道:“流大哥,刚刚不是有意的,只因医圣说要考核我的胆魄,才有了刚才那出,请流大哥见谅。”
流苏轻言,“茶!”竟是完全无视雁无痕。
雁无痕急忙接过茶水递给流苏继续道:“今日见大哥深夜赶回,想是去办事,不知办妥了没,我雁无痕虽然功夫不佳,但这江湖百小生的名号可不是盖的。以后大哥要办什么事,尽管交代我就行。”
流苏貌似来了兴致,起了身,接过茶水,轻啄一口道:“你可有曾听过桃花林?”
雁无痕道:“此地种满桃花的林子不少,不知大哥说的是哪种桃花林。”
流苏道:“千年花开不败的桃花林。”
雁无痕卖命的想着,转眼抿嘴的,就在流苏自嘲干嘛跟个凡人鬼扯,便听雁无痕大叫一声,颤着音激动说道:“桃仙林,你说的是桃仙林,那桃仙林据我先辈交代是在本县南面的出云山下。但是从未有人到过。因为桃花之阵,只有有缘人才能进入。”
“你听谁说的?”
听到流苏竟然口气稍微温柔了点,雁无痕立马喜上眉俏,更加卖力的一一道来:“这是我祖辈一直传下来的,据说千年前的一天,从桃仙林中走出了一女孩,正好被我祖辈撞到。我祖辈就是从与她的交谈中知道了有桃仙林的存在。
起初祖辈以为那只不过小女孩的胡言乱语,也就没放在心上,等到有一日路过桃仙林下,见到四处飞扬的桃花般闪着银光,这才跟着飘落的花瓣追过去,远远看到了一片林海,等凑近一点,那桃仙林就消失不见,很为神奇,我祖辈……”
打断雁无痕陶醉在祖辈的奇遇中,流苏追问,颇为在意,“那女孩呢?”
雁无痕想了想道:“祖辈曾经有去寻,可是却没有找到,想来是被不知名的人给收养了,不过我现在却是知道她在哪!”
雁无痕很适宜的卖关子,这么简单的问题柳丝莺肯定知道,即便是智商颇低的朔炀和朔夜也是知道那孩子的出去,可流苏却是没猜到,只是有点气愤雁无痕在关键时刻卖关子,语气有些不悦道:“在哪!”
雁无痕本还想炫耀一下,以建立跟流苏的良好关系,但是听到流苏瞬间不悦的语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说话也更谨慎了道:“都一千年了,肯定入土为安了。”
流苏这才知道,大家都把那孩子当做普通人了,肯定不知道世上的仙都是长命百岁,包括自己也已经三千年了,只能又躺在太师椅上,双目微闭,神游太虚。
朔炀眼见没有扇子了,朔夜眼见没有茶水了,二人得闲,又是电光火石的放电。雁无痕当然不明,从不吵架的哥俩好怎么就用眼神互杀了,只能看着左手的扇子,右手的茶杯叹出一口气,愣是想不起来茶杯是什么时候回到自己手中的。
夜很静,各家院门都是紧闭,屋内点点的灯火,倒影出各式各样的身影,有似挑灯夜读的,有似灯下缝补的,有似床前盖被的,有似情意绵绵的……
柳丝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千年没有看到这般温馨的情景了,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应该感伤。看向一旁静静行走的白子墨,在无月的夜下却是看不清楚,只能瞧见那白色的衣衫略显单薄。
“阿嚏!”明明看到别人衣衫单薄,为何打喷嚏的却是自己。
“如今即将入秋,夜色微凉,还是回去吧!”白子墨说完便牵着柳丝莺的手向回走。
柳丝莺看着那一抹白影,无奈的望天叹气,被白子墨牵着就无那电击之感,被流苏一个简简单单的触碰就如雷击。
乘着夜色,看不清脸,正好能够遮住自己害羞的面容,这便壮了胆子道:“子墨,可曾有喜欢过什么人?”
漆黑夜色看不清面容,但是通过那相连的手却感觉到一阵颤抖,对于那瞬间冰冷的手指,柳丝莺是知道,刚刚的一问绝对是触碰到了白子墨的内心伤痛处,急忙覆上那已经平静的手道:“还是别说了。”
“有,可惜身份不同,立场不同,最终却是不能走到一起,我永远记得她明明说着恨我的话语,却是含着心疼的泪水,我还记得忍不住回头时,看到那即将关起的门中,她如沐春风般的笑颜,让我顷刻后悔了自己的决定,很想回头抱紧她,却是再也回不去,一招错,满盘输,如今我的心早已疼的失去了知觉,只因她一颦一笑。”
繁星耀,夜风吹,白子墨铿锵的声音富含穿透力,一字一句都让人记忆犹新,以至于后来的日子,柳丝莺能将这句话一字不差的重复给当事人听。
那日白子墨破天荒的说了很多,柳丝莺永远忘不了,他面对自己,无语形容的美丽面容,动人心魄,温柔的手不断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微笑着告诫自己,“今生别做令自己后悔的事。管它什么门当户对,管它什么前狼后虎,你只管义无反顾。”
这句话给了她坚定的方向,给了她无情的动力,给了她叫做亲情的光。
太阳公公明明笑的灿烂,可快活堂的某些人却是哭丧着脸,其中以雁无痕最为明显,眼角挂着泪痕,厚唇咬的死死,如果咬出点血来,就很有咬舌自尽之人的风采。
朔炀和朔夜皆是顶着黑眼圈,依旧用眼神交流着,眸中消沉一片,雁无痕道:“你们两个怎么也是这般没人要的愁容。”
朔炀、朔夜异口同声,沙哑着嗓子道:“医圣……医圣他今天出门了。”
雁无痕斜睨两人道:“医圣出门干你们什么事,我的柳恩人和流大哥,竟然背着我双宿双栖去了。”又想起清晨两人绝尘而去,不曾回头的背影,雁无痕呜呜呜的就滑下了两行热泪。
朔炀和朔夜念起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医圣,也跟着哇哇哇的哭起来,三人哭的那叫一个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即便是假借卖身葬母的骗子都没他们专业。
偶然路过快活堂的行人,对这传说中的医圣更是好奇了,只是那些从快活堂中走出的病人却是无法形容医圣的面容,因为压根也没记住,病人间面面相觑,明明感觉医圣是颠倒众生,勾人心魄的一张脸,却是完全没有印象,如若有印象,岂能掩藏这相思之苦,看这还未抹去记忆的朔炀、朔夜两兄弟便知。
烈日之下,路人却是并未躲进茶寮中喝茶歇息,只是纷纷立在马路两旁看着路中央的两人咂舌。
一袭白衣的男子英俊挺拔,面若冰霜,有些冰冷,但是清冷孤傲惹得未出阁的女子瞬间羞红了脸,互相交头接耳。
一袭白衣的女子峨眉粉黛,白肌胜雪,活波可爱,惹得还未娶妻的男子们真想上去交付定情信物。
流苏被一排排灼热的视线盯着倒是不在意,关键是还有另一排的视线盯着自己的宠物,更关键是眼神还是那般赤裸裸,太可气了,那些人的面容,流苏全记在了脑袋里,改明回九重天,让流云带人挨个凑一顿,凑的不成人形。
“死莺,你倒是选准了啊!”流苏催促道。
柳丝莺扫视着街边各式各色的店铺,注视着那华丽的店名说道:“急什么,既然你答应了要送我礼物,那我可不得好好选选。”
流苏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选个礼物能引起这么大的波动就不交给柳丝莺选了,自己随便来一件早就完事了;早知道灰头土脸不易于让人记住,就应该再跋山涉水一下,让柳丝莺那绝美的面容不在凡人眼前展示;早知道衣物更加惹眼,就不接受白子墨那一套华丽的衣衫。只是纵然是仙,也不能买到早知道,只能干吃醋。
“有了!”柳丝莺雀跃道。
流苏总算舒缓了一下心情,寻着柳丝莺手指指向之处,一间外表华丽的店铺在街前脱颖而出,门上三个镶金大字“颜如玉”优雅无比。
柳丝莺闪进屋内还未看清情形就喊道:“老板,给我来一套四书五经。”想是念了很久。
柜台后的老板伸出脑袋,好一颗圆球,肉肉的都分不清五官,尖着嗓子道:“这位姑娘,本店是卖首饰的,哪来的书。”
柳丝莺大汗,不是有句什么诗叫“书中自有颜如玉”什么的,忆起这词还让柳丝莺高兴了一把,正好想买书来填充自己,这便选了这间,可为什么变成买首饰的了,忙问道:“老板,不是书中自有颜如玉吗?为什么不是卖书的?”
老板盯着放大镜仔细瞧了柳丝莺一圈道:“姑娘,颜如玉又指美丽女子,小店便是卖女子饰品的。”
柳丝莺那叫一个郁闷啊,好不容易想起一句经典诗词,结果会错意了,嘟着嘴,那叫一个消沉。
那老板看了眼云淡风轻的流苏,知他不是简单人物,再看他看向柳丝莺的眼神,占有欲十足,这便笑道:“姑娘,那颜如玉的确是指书妖,小店可能取名的时候没有慎重考虑,但是珠钗也很是漂亮,都是我家娘子亲手做的,有镶珠的,有金丝的,有流苏的……”
柳丝莺一听“流苏”二字就来了精神,道:“流苏的拿来看看!”
那口气,颇有妓院选女的架势,流苏默默站在一旁很是无语,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名字原来如此大众化。
柳丝莺看着红布上华丽的流苏钗,金色的丝线穿着碧玉的珍珠,金玉遥相辉印,流光溢彩,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钗尾的白色羽毛,只轻轻一吹,便随风而动,洁白似雪,就如雪花般圣洁。
激动地拿起那流苏钗,流苏倾斜而落,发出叮铃铃的清脆之音,令人舒适,五条链子参差不齐,灵光闪闪。
流苏看着柳丝莺那放光的双眼,再看看那屋外注目的众人,急忙将两锭金子放在柜台之上大气道:“不用找!”
那油光满面的老板拿着放大镜瞧了瞧却是淡定道:“有点少!”
流苏被这一句话噎的哟,就差没一刀剁了这笑的淫荡的老板,两锭金子买一个流苏钗,还少?他刚刚已经是耍宝的价了,就算真的少,流苏也断不会再付钱,那样太损面子了,哪有耍宝这么失败的。
柳丝莺看着那流苏钗笑了笑,放回红布上道:“不要了!”
相对于老板的那句“有点少!”,流苏更被柳丝莺的话给惊到了,老板显然也是,额间都有细汗滑出了,忙推销道:“姑娘,你看我这丝线都是打磨到最细的,包括这玉制的珠子都是精心挑选的,大小完全一样……”
柳丝莺举手喊了一声“停”道:“竟然都被老板你吹得这么好了,那想必是千金难求的,还是等富贵之人来买吧。”
眼见着柳丝莺准备转身,那老板赶紧叫道:“看姑娘如此面善,就两锭金子卖给姑娘吧。随了爷的意。”
柳丝莺凑近老板低语道:“这屋外温柔的女子们,也如我一般?”
老板附和道:“恩,一样,都很面善,尤其是你!”
柳丝莺别过头勾嘴一笑,看着屋外围观的众人,抬高嗓子道:“众人都听到了,老板说我面善,这便应我的价卖我了,刚刚老板也说大家都很面善,那以后的首饰,大家都意思着给了吧。”
说完拿起那流苏钗,单手撑柜台,笑着对那满头大汗的掌柜道:“这两锭银子应该够弥补那些被你讹过的人了。余下的估计还能为你打造一副棺材,贪念过剩的话,命也不长。”说完冲着流苏淡淡一笑,吐了吐舌头,很是开心,走至门口还不忘回头对着一直擦汗的老板道:“你要多谢我身边这位爷的慈悲,要是我给钱,立马给你换成碎银。”
柳丝莺眼见那老板顶着乌云,望着流苏求救般的面容,想来是后悔的很,心中更是开心。将那流苏钗举得高高的炫耀,却被流苏一把夺过。
本以为他是生气,想销毁流苏钗,却见他只是笑着,将那钗藏入袖中,“没看出来,你也这么会整人。”
柳丝莺心情大好,笑的越发舒畅,道:“还不是主子你教导有方!”
流苏手指滑入柳丝莺的发间,修长手指绕住墨黑的长发,一缕缕的缠绕。
正在屋外的众人,刚因黑心老板被教训很是开心,这会见到白衣男子正帮那活泼的女子盘发,皆是羡慕不已,有些初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更是摸着眼泪,心碎了一地。
流苏将袖中的头钗拿出,相对于刚才,那钗竟是更加闪耀,五彩缤纷,璀璨无比。
将钗稳稳插入那刚刚挽起的发髻之上,再仔细梳理了一下,温柔道:“云鬓花颜金步摇!”
柳丝莺想了白天,确定自己没听过刚刚流苏的话,但是又不能展现出自己文化低,只能木讷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流苏自然是看到刚刚柳丝莺思考的眼神,但是又不好道破她的装傻,只是笑了笑道:“我刚刚说这钗很漂亮,比你美多了!”
说完也不在意柳丝莺的拳头,只管拉着她,在众人视线的注明下,挽手而过,很是恩爱。
“好一对女才男貌!”
“好一对比翼鸟!”
“好一对模范夫妻!”
“……”
从众人的话语中听出,大家已经把这连亲嘴都没干过的人,当做恩爱夫妻了,只因他们举手投足间流露的那种关怀,只为对方而已。
“看,都因为你选个礼物这么久,都耽误去桃仙林的时间了。”流苏柔着嗓子道,意思虽是有些指责,但是语气却是乐意。
柳丝莺晃晃脑袋,流苏钗跟着摆动,叮铃铃的很是好听,想了下那桃仙林,“啊”的大叫一声,低下头做认错状。
昨晚跟着白子墨回到快活堂后,看到有些生气的流苏,接收到流苏一句冷冷的,“我有那么可怕,你跑啥……”诸如此类的话语,鉴于当时柳丝莺被斜倚太师椅,衣襟大开的流苏给惊到了,就差没有鼻血喷涌了,因此具体的话语是完全记不得的。
恍然忆起白子墨的话语,柳丝莺便头脑一热,说话不经思考,扑到太师椅旁,撒娇道:“不是怕你,只是今日你出去又不带我,我生气是应该的,明日如果还出门,可一定要带上我。要不我还跟你生气。”天知道,柳丝莺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眼眸带心,璀璨如那耀眼的繁星,眨巴眨巴盯着流苏。
正给流苏扇扇子的雁无痕看着口水都留下来了,神智完全脱离,流苏自然是定力强,没有淌口水,但也是柳丝莺说啥他应啥,很爽快的答道:“好,明天跟我去桃仙林。”
至此柳丝莺还不知道桃仙林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的确要去这么一个地。
“那桃仙林在哪呢?现在快马加鞭还赶得及不?”看着逐渐西斜的太阳,柳丝莺有些担忧,毕竟流苏是来办事的,可自己却老想着玩。
流苏自然明白,笑着道:“区区三十里,不过本大仙眨眼之间,现在白天,不好腾云驾雾,不过骑马的话应该在日落前能赶到,等调查完之后,飞回来只消片刻。”
柳丝莺握锤击掌道:“怪不得……”突然想起记忆最深处,展颜欢笑间,那月上的一抹白影,忙打量了一圈流苏,很是认真,很是追本溯源,捣鼓着头,托着腮帮道:“主子,你是不是经常夜间无事,腾云驾雾的!”
流苏被逗乐了,忆起自己千年前的确有一次私自下凡,那是因为听说有了白子墨的下落,心一惊,念起往事,满脑子都是师父,这便没有控制自己的仙法,怀着迫切的心情在天边飞了好几圈。
刚想开口应允便看见那送马的人已经到了,眼瞧着时间也不早了,轻轻一笑,牵起柳丝莺的手道:“马到了,先走吧。”
柳丝莺没等到流苏的回答很是抑郁,再看了一眼那雪白的马更是满头黑线,“主子,你就这么喜欢白吗?”
流苏当她是不喜欢,看向那正等着话的马夫道:“马夫,我随你再去换一批其他色的,这位姑娘貌似不喜欢。”
马夫忙点头,领着步子在前,可手中的马却被柳丝莺抱住,柳丝莺牵过马夫手中的缰绳凑近流苏耳根低语道:“我们果然是主仆二人,都喜欢白色的。知道我刚刚为什么问你是不是经常夜间腾云驾雾吗?那是因为……”
柳丝莺一时慌了神,她刚刚要说什么,她刚刚竟然有些得意忘形,被流苏今日的关爱摄了心魄,口不择言,差点就穿帮了。
流苏正等着后话,却见身旁的人瞬间跳到了一米开外,神色慌乱,低着头,目光呆滞,刹那转身,牵着白马走了,那叫一个快,马儿都嗷嗷叫了。
别说流苏了,马夫也吓着了,以为是哪个偷马的贼呢,流苏赶紧付了钱,牵着另一匹马儿追着柳丝莺而去,这画面实在太多绚丽,江湖味道九分,差的那一分便是大家都是策马奔腾,这二人是牵马奔腾。
好不容易追上了那有些不对劲的柳丝莺,流苏拽住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抽出她手中的缰绳道:“那是因为……后面的话呢。”不是流苏爱追根问底,只是柳丝莺说这句话时太过反常,不得不让他好奇问题的答案。
柳丝莺刚走了一段路,其实也是想着怎样圆这个谎,自己有千年记忆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流苏知道,但是总的给一个合理的解释,解释自己的慌乱,柳丝莺很是后悔,后悔她有一天竟然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慌乱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让柳丝莺开始思考,她如今还有勇气死吗?还有勇气在三生石旁看着自己仙界的数天抚慰那千年的孤寂。
感受到那肌肤相触时的温暖,比那烈日的光辉更加让人窒息,柳丝莺急忙借口握紧缰绳抽回了手道:“因为初见主子的时候,主子那一袭白衣让我记忆忧新。”
“死莺,别告诉本大仙,你就因为这事,突然间六神无主,难道本大仙第一次给你的印象,犹如牛鬼蛇神。”
柳丝莺赶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怕……怕你想起我天泉时,曾扒过你那一袭白衣。”如今这个借口最是稳妥。
流苏揽着面前羞红脸的人入怀,颇为大度的拍了拍柳丝莺的背道:“这不还是因为怕我吗?”若说那日天泉之时,流苏断然是不想再想起的,想他堂堂仙尊,从未干过丢人的事,结果刚收复了作乱的妖界,回归九重天,便对那神经的鸟没了招,明明从凤王手中抢来的时候还乖乖的,聪明伶俐,举止优雅,可为什么不过数天不见就跟磕错了药一般,闹腾不说还傻了吧唧的,最让人擦汗的是竟然能学个飞就撞柱上了。
曾经对她很是气愤,只因明明继承了云姬的翎羽,却全没云姬的那种温柔贤惠,知恩不抱也就算了,关键是她还为了区区流云顶撞自己,流苏那时候真是气不打一出来,每日只能用酒买醉。
可相处久了,竟是习惯了,习惯她的闹,习惯她的义无反顾,习惯她的倔强……见到她静静的面露愁色,竟是跟着担忧心疼,什么时候起,真的只当她是柳丝莺,即便是云姬转世,也更爱这快言快语,直白活波的柳丝莺。
叮铃铃的声音将流苏的思绪拉回,看着一旁摇头晃脑,看着马不知所以的人,突然很想同她共骑一匹马,坏坏一笑,手指轻点马肚。
柳丝莺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怕流苏,但是想着谎言这种东西,你圆了前一个,就必须要想着另一个来圆先前的那个,最终便是无底洞,只会漏洞百出,索性也就不答了,瞧着那白马的柔软毛发被风吹的有些散乱,顺毛顺的那叫一个忘我。
突然感觉一声马啸,心里咯噔一下,抓紧缰绳,半天没见马有反应,才知这一声马啸是流苏手中的马发出,忙侧头偷偷了看了一眼,哪还见到马的影子,只看到那一排排马蹄印蔓延到城门的另一头。
“主子,马,马!”
流苏忍着笑,皱着眉道:“马不见了!”
柳丝莺惊的嘴大张,更加握紧了缰绳道:“那咱们还怎么去桃仙林?”
流苏问道:“你会骑马吗?”
柳丝莺愣了几秒,果断了摇了摇头,生怕流苏不知道她不会骑马。
流苏大汗,这单余一匹马的事情是多此一举了,“本大仙教你。”
说完便抱着柳丝莺上马,惊的还未做好准备的柳丝莺没差点从马上摔下里。待扶稳了她,自己也翻身上了马,绝尘而去,柳丝莺被那突然的震动吓的环紧了流苏的腰,更是侧过身子埋进了流苏胸膛。
流苏胸中那叫一个开怀,这趟真没白来,存心欺负柳丝莺,亦或是希望她抱着自己更紧,不断的拍打着马肚子,让那马儿已经到了巅疯状态,绝对能赶上马踏飞燕那速度。
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刮的裸露的肌肤竟是有些疼,可见这马的速度有多快,柳丝莺被颠簸的一动不敢动,只能抱紧了流苏。
路旁的垂柳快速向后移动,那铿锵的马蹄声更是激起溪边的飞鸟鱼虫乱窜,虽然行进的速度很快,可那景色也还看的清楚,山山水水,好不惬意,流苏勒紧缰绳,收了马儿,抱着还在怀中得瑟的柳丝莺,看着那微微轻颤的双肩,流苏笑意颇浓道:“休息会吧,看你吓的。”
柳丝莺皱着眉,盯了流苏久久,久到三只蝴蝶飘过,久到流苏都以为柳丝莺站着都能睡着时,那不爽的声音才缓缓飘出,“主子,不是教我骑马吗?刚我什么都没学会。”
流苏浅笑道:“这叫亲力亲为,跟当初学画的道理是一样的。没学会,是因你太笨。”
柳丝莺似是不在意流苏的回答,好像那句话只不过是不经大脑的只言片语,无任何意义,她只是看着清澈的河水,波光粼粼,绿色的荷叶簇拥着荷花开的艳丽,有粉的,有白的,姹紫嫣红,莲香四散,让人忍不出深深吸取那芳香,莲花高贵而不染污秽,蜻蜓便簇拥着时上时下,柳丝莺心中默念道:“这地方千年了,竟然没怎么变!”
这地方她太熟悉,熟悉到只看到一朵莲花便能认出,还记得她正是躺在从河的源头数第五课柳树下,喝下了君夕给的那杯毒酒,酒明明很香很甜却是要了她的命。
河对岸的巨石下,有君夕为她刻的字,说起来很多字也是君夕手把手教的,柳丝莺强忍住那酸涩,尽量让自己保持正常,否则找不到搪塞的理由。
柳丝莺借口赏景道:“真美!柳树美,荷花美,蜻蜓美,蝴蝶美……”
流苏补充道:“人更美!”
柳丝莺刚想投以感动的面容,便见流苏勾唇邪笑道:“这个人单指本大仙!”
见过自恋的人,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仙,柳丝莺别过头,专注于巨石,听着一旁流苏魅惑的声音不断飘来,“那次带你观望瑶池的景色可比这要美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