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将军,现在,您也同我们一样了。”雪犀照却是低低地笑了出来,“您瞧,架在您脖子上的这把刀可真是美啊——您觉得呢?”
颜涛冷哼一声,道:“再美的刀,都只是凶器而已。”
雪犀照闻言,却是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让元恒不由担心他在点头的时候会撞上脖子上的那把刀,就这样一命呜呼,可他本人却像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只是笑道:“颜将军觉得,是我们脖子上的这把带着杀气的刀快,还是您脖子上的那把温柔的刀快?”
颜涛脸上已然失却了方才的轻松,因为就在此时,那把刀又贴近了他一点:“你可不要乱动啊,不然我可不知道这把刀会不会就这样子割断了你的喉咙呢……”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颜涛冷喝一声。
雪犀照听到这里,却是终于笑了出来:“怎么,不是颜将军亲自带来的人吗?怎么颜将军似乎连他们的身份都不清楚?真是让下官感到无比惊讶呢。”
颜涛冷哼一声。
雪犀照又笑道:“不过虽然古人确实是说过要‘用人不疑’的,但是到颜将军这个地步,或许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颜将军只是‘疑人不用’,所以才会到这个地步。”却是颜珏施施然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脸上挂着笑容,仿佛是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孩子,“颜将军只是太相信我这个儿子了而已。”
颜涛看着从殿外走进来的颜珏,本来是松了一口气的,但是此刻听得颜珏这些话,立时怔在了原处:“阿,阿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颜珏与雪犀照打了一个照面,随即转头去看颜涛,见他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顿觉好笑:“父亲,您知道吗?在顾怜走进这个皇宫之前,我就向她保证过,终有一天要让你尝尝众叛亲离的味道。你猜,她那个时候是怎么说的?”
颜涛眉头一皱,冷笑道:“顾怜必然会阻止你……”
颜珏表情一变,忽然像是疯了似的笑了起来:“阻止?父亲啊,颜将军,您还真是——自视甚高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颜涛显然也反应过来颜珏所要表达的意思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颜珏脸上忽然现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父亲听了顾怜的话可不要生气啊——虽然我也觉得她说的很对就是了……她说,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即使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了,也想让我在之后的清明节上香之时告诉她,你那个时候的表情是多么诧异!”
颜涛咬牙:“你和顾怜——”
“从来都是约好的。”颜珏轻笑道,“我和她的默契,是你们谁都比不来的。”
颜涛皱紧的眉头似乎已经保持在了这个状态:“阿珏,你现在又何必非要同我闹成这个样子呢?你先让他们收手。要知道我即使成功,百年之后,这皇位不是照样是你的吗?你现在根本就不必——”
“啊,说起来好像真的是这样呢……”颜珏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这样一说,好像我确实是没有什么原因在这个时候跟你翻脸——”
颜涛不由松了一口气,笑道:“既然没有理由,你能不能让他们……”
颜珏微微一怔,脸上笑意一顿,道:“不行哦,父亲。虽然我知道我现在是不用与你作对的,但是可不代表有人能够看着你让这个二皇子登上皇位啊!”
雪犀照闻言不由笑道:“这倒是,就算颜公子放弃了与颜将军作对,朝中的那些人,包括我,都是不会让颜将军的目的得逞的哦。”
“这事情与你无关吧,雪犀照!”颜涛冷笑道,“你如今是砧板上的鱼,还有闲情管老夫的家事吗?”
雪犀照闻言却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是一张笑脸:“正是因为此刻我已然是砧板上的鱼肉,所以我才能慷慨陈词啊——反正此时我能不能活着,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了。”
元恒在后面偷偷拉了拉雪犀照的衣袖,道:“犀照,不要再说了,若是真的惹出了事情——”
“老夫也同意雪大学士的观点。”左筹易此刻也开口道,“老夫已经活得够久了,继续活下去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颜珏,此时你若是放了颜涛,日后颜涛会怎么对你尚不知晓;但你若是协助满朝文武擒下这个狼子野心的贼人,日后皇长子登基,你必然是记了首功的!”
或是被左太师的情绪带动,那些原本畏缩不前的大臣们也都开始嚷嚷开来,表示一定要颜珏在此时将颜涛拿下。
“真是抱歉啊,虽然你们看起来很有气势的样子,但是我说的那些人可不是你们啊!”颜珏被他们的反应惊了一惊,随后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不经别人同意就这样子会错意思,可是会造成别人的困扰的啊——你说是吧,左皇后?”
“确实如此。”左以纯缓缓走了进来,这几天的冷宫生活并没有让她失去了仪态,反而更加,尊贵,“颜公子,此次本位要多谢您了,不然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将颜涛这个狼子野心的贼子抓住。”
颜珏笑道:“左皇后实在是过奖了。本来我们就说好了的,而且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的——嘛,至少看见他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了不是?”
左以纯嗤笑一声,转头看向颜涛:“看起来颜将军方才还做着美梦呢——顾怜确实是一个会让人误会的女人啊。是不是,颜公子?”
颜珏轻笑,道:“她是不是一个会让人误会的女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她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颜家断子绝孙——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但是我一定会让她完成这个愿望。”
颜涛顿时连心都冷下来了:“阿珏,你是颜家的人啊。难道要看着颜家绝后?”
“我为什么不能看着颜家绝后?就因为我姓颜吗?”颜珏却是并没有因为颜涛的话而产生什么别的情绪,只是笑着道,“那我还是跟着母亲姓顾吧——顾珏这个名字不是也挺好听的吗?”
颜涛的眉头还是皱着的,也是,谁在这个时候会舒展了眉头呢?
“阿珏,我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颜涛终于放弃了,只是叹道。
颜珏看向颜涛,脸上的笑容不变,又将目光移向左以纯:“左皇后意下如何?”
左以纯却似乎并不想要接过这个球,也是笑道:“这个嘛,本位还真不好说啊——不如就由颜公子自己决定如何?”
颜珏还没有开口,却听颜涛道:“左皇后,如今即使二皇子不能够登基,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左以纯冷笑道:“二皇子登基了,又对本位有什么好处呢?本位一介妇人,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活的能力,过不了几天这肚子里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若是二皇子到时候容不得本位,那又该如何?”
颜涛咬牙,冷笑道:“原来左皇后等的就是这一天啊——”
“颜将军这话说的,好像是本位等着皇上驾崩似的。”左以纯叹道,“本位原本只是想要等着皇上回来的,哪里会专门等着这样一天?本位也是女人,自然是只能靠着丈夫的。皇上驾崩了,对本位有什么好处呢?”
颜涛冷声道:“那可说不定啊——皇后娘娘这样说是没有错,但是到底有多少人会相信皇后娘娘心里是真的这样想的呢?便是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一个皇子,日后真的登基了,难道还是名正言顺的吗?”
左以纯脸色微变,只是笑道:“本位的儿子?如今皇长子已然知事,自然是让皇长子继承帝位了,本位肚子里的孩子又岂能够越俎代庖?”
“谁会相信你的托辞——”颜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听得一声——“朕相信!”
众人不由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却见一个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正是已死的赵璠!
“皇上!”众人皆是一怔。
左以纯脸色微变,但是立即便红了眼眶:“皇上,您,真的是您吗?你真的没事?”
赵璠见左以纯如此,忙道:“朕没事,倒是连累你劳心了。”
左以纯垂眸,道:“妾身无能,没有能力在皇上不在的时候,平稳后宫……”
赵璠似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此事原本不能怪你,稍后再说吧——”
他转头看向脸色骤变的颜涛和神色依旧不变的颜珏,道:“颜将军,这次若不是摆夷族的族长定下了这个计谋,只怕朕已然躺在了棺中了吧?”
颜涛咬牙,看向脸上带着笑容的颜珏:“你的话是这个意思?”
颜珏轻笑道:“不然呢?父亲以为,是什么意思?”
“你不但联合了左以纯,还同赵璠定了协议?”颜涛忽然像是想通了一样,“你是很我让你同顾怜分开了才要报复我的?还是你本来就已经计划好了要将颜家一网打尽?”
颜珏皱了皱眉头,倏忽却又笑了开来,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有区别吗?不过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之后就全都交给皇上处理吧——我该去祭拜顾怜了。”说罢,他居然就走了出去,而赵璠竟然也没有叫人拦住他!
赵璠看着已然是失败的颜涛,道:“颜将军,朕没有办法让一个有着篡位之心的臣子继续掌握着军权。”
颜涛此刻却是冷笑道:“赵璠,本将军不需要你的同情!说起来本将军并没有什么错漏,只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才让你们有了可趁之机!如今,本将军也不需要你惺惺作态!”
赵璠闻言,登时怒道:“颜涛,你残害先帝,如今又派遣死士刺杀朕,更是意欲谋朝篡位——怎么,你还是觉得是朕欠了你不成?”
“不是你欠了我,而是你们赵家,是太宗皇帝欠了我们颜家!”
——“不是你欠了我,而是你们赵家,是太宗皇帝欠了我们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