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侍卫听到这里，眼光微闪，但还是同其他侍卫一样，恭敬地低下了头：“是！”
陈太后年岁已高，纵然中毒之后已经尽早救治，最终还是没能活下来。
李太医摇着头，叹息了几声，将银针收回药箱，叹道：“还请丽妃娘娘准备后事吧——太后她已然是回天乏术了。”
“李太医莫不是在敷衍本位？”颜如筠却是没有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李太医，只是冷笑道，“本位素来听说李太医是一个能够起死回生的神医啊，怎么，太后娘娘还没有断气呢，李太医就束手无策了？”
李太医却是不卑不亢道：“回丽妃娘娘的话，老臣虽然被称为‘神医’，但终究只是一个人而已——是人，不管有怎样的能力，都是对抗不了天命的。”
“这样说来，李太医您已经是尽力了？”颜如筠冷笑道，“就是不知道李太医的‘力’，是尽在了这里，还是尽在了左皇后那里！”
李太医一惊，知道颜如筠此时发难并不是为了追究他没有办法治好陈太后，而是为了打压左以纯的势力。
“老奴从来都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室！”李太医道，“皇室的贵人发话，老奴自然会听从。”
颜如筠轻笑道：“这样吗？那么本位说的话，李太医会不会听呢？”
李太医点头道：“老臣自当听从。”
“那就请李太医收拾好包袱离开皇宫吧。”颜如筠冷哼一声，道，“本位可不想将左皇后的余党留在皇宫之中，这样子未免太可怕了一些。”
李太医闻言一怔，随即道：“臣遵命。”
然而，李太医一离开皇宫，就有人将他请回了府上，只是颜如筠此时并没有注意到。
“太医，少尧现在的身体怎么样？”慕少艾问道。
李太医皱了皱眉头，收拾着药箱，道：“慕大爷这是在跟老夫开玩笑吗？二爷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但是现在早就被稳定下来了。既然有这样医林高手在，为何还要老夫来呢？”
慕少艾顿时无语。
慕少尧叹道：“只是因为大哥信不过那个人。”
慕少艾看着慕少尧，良久方才道：“我确实信不过他，更重要的是，直到现在少尧身边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大夫。若是他有意欺瞒，可怎么办？”
“大爷尽可以放心。”灯青行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虽然在下确实是有些来历不明，但是基本的医德还是有的。”
李太医却是大惊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
灯青行看向李太医，良久方才道：“原来是你啊，李瀚。”
李瀚看着灯青行，苦笑道：“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小子，现在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阿行，其实你当初在皇宫里的时候是在韬光养晦吧？”
灯青行却是摇头道：“并不是。对于医术，我确实了解不多——但是对于怎样拖着一个人的性命，我却是得心应手的。”
李瀚一怔，随即道：“那么对于取人性命呢？”
灯青行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道：“取人性命嘛——”
“你要动手了？”左以珺看着坐在一边的颜珏。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颜珏轻轻点头，道：“机不可失。”
左以珺冷笑着，开口道：“是啊，机不可失，不然你岂非辜负了顾怜为你而死的一片心意！”
“你知道？”颜珏低笑出声，“你在嫉妒？”
左以珺冷哼一声，转身回头：“行了，你要走就快点，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闲工夫陪你东南西北地扯。”
颜珏抬头，看着左以珺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晦暗的情绪：“我之后就不会再过来了，所以今天我说的话你要记住——你最好早一点脱离京师的漩涡之中，不然只会越陷越深……这也是辜负了顾怜的死。”
左以珺的拳头握紧，冷笑道：“这件事情我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你提醒——早在知道顾怜出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动了退隐的念头了。现在不走，只是为了一个约定罢了。”
颜珏又是低低地笑，只是在这笑中实在是没有办法分辨他现在是什么情绪：“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若是你日后还想见我，就到药店来吧。”
“不送。”左以珺却是再也没有回头，转身离开。
颜珏看着他远去，良久方才叹道：“看来，顾怜的死，真的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说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笑了起来。
颜如筠呆在宜和宫里，看着宜和宫的各种布置，脸上渐渐现出了笑容。然后，她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去：“这宜和宫的主位果然是舒服啊……”
“那么或许你可以选择死在这个位子上。”冷冷的声音传来，却是那样熟悉。
颜如筠顿时一惊：“什么人！”
“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宜和宫里什么人都没有了吗？”那个声音不知道从那里响起，可是仔细听着却是近在耳畔！
颜如筠坐视左右，宜和宫里的人早就被她打发出去了，哪里还有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话就出来说，何必装神弄鬼！”
“我何时装了何必要装？”那个声音有些叹息却又有些嘲讽，“颜如筠，颜丽妃，你怕是心里有鬼才对吧。”
那人从殿门口走了进来，却是一个穿着戏子衣裳的人。
“顾怜！”颜如筠立时大惊，“你不是已经死了？”
那人轻笑：“她自然是已经死了，我何时说过她没死？”那人走近，借着月光，颜如筠总算是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样子。
“大哥——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颜如筠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惊讶，“你来这里的事情，父亲知道吗？”
颜珏径自坐下，看着自己的衣裳，道：“我记得我曾经说过，顾怜是我的师妹吧？”
颜如筠不知道为何颜珏会说这样的话，但是还是点头道：“是的，大哥你的确是说过。当时我还觉得很惊讶呢！”
“可是倘若我知道我对你说的这件事情会成为顾怜的催命符，我怕是宁愿死也不会说出那些话来的！”颜珏叹了一口气。
颜如筠脸色不由一僵：“大哥——”
“如筠，你原本是个好姑娘的，这后宫的生活，终究是让你变了吗？真是让我觉得，有些失望啊！”颜珏看向她，看着她的脸色逐渐发白。
颜如筠仿佛觉察出了什么，立即道：“不，不是的大哥！大哥，你明明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姑娘，我只是嫉妒着顾怜，嫉妒着她能够得到你的喜欢罢了——大哥，你不要这样子看着我，不要对我失望好吗？”
颜珏轻叹了一口气，道：“如筠，你知道的，在你动手要除去顾怜的时候开始，你便已经是我的敌人了。”
“但是下手的不是我啊！”颜如筠顿觉委屈，“明明是左家的人动的手，为什么要我来承担这个结果？大哥，我就快成功了，只要我成了太后——”
颜珏却是冷笑一声，道：“即使你成了太后，顾怜也已经回不来了。”
“顾怜顾怜顾怜，自从她出现，你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了一个顾怜！我是你的亲妹妹啊，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我呢？”颜如筠几乎快要被颜珏逼疯了，“她到底有哪一点好？为什么你们心里总是想着她，‘她只是一颗棋子罢了’，当时你们不是这么说的吗？”
颜珏低声笑了起来：“是啊，顾怜这个身份，这个人，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啊——不过如筠，即使顾怜只是一颗棋子，我都觉得她比你更加重要。”
颜如筠顿时怔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颜珏。
颜珏叹了一口气，道：“如筠，我送你的东西，你现在还在用吧？”
颜如筠微怔，显然是不能够适应忽然转换的话题，过了一会儿方才道：“是那种熏香吗？”
颜珏笑道：“是啊，你果然是还在用的——如筠，你知不知道，这种薰香若是用久了，可是会出现幻觉的。”
“知道，大哥不是已经提醒过我了吗？”颜如筠笑着开口。
颜珏轻轻笑了出来：“是啊，我提醒过你了。”说着，他站起身，走向宫外。
“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颜如筠心里忽然有些惊悸，“大哥——”
“我只是想要去看看那顾怜，为她唱最后一出戏。”颜珏叹息着的声音越来越远。
颜如筠不由紧紧握住了手，眼睛里渐渐现出了赤红色：“为什么，为什么！顾怜到底有哪里好，为什么你就是忘不了她！”
恍惚间，颜如筠似乎看到了颜珏走了进来。他一身极为清雅的月白儒衫，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就像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样。
“大哥——”颜如筠不由叫出了声。
颜珏没有回答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向她伸出了手。一时间，颜如筠仿佛觉得回到了自己十三岁的时候。那时的自己因为不被父母喜欢所以向一个丫鬟一样活着，呆在不见天日的小院子里，每天只能够在门口看着父亲经过。
而那天，是颜珏闯入了这个院子，闯入了自己的眼里。从此之后，她便知道，这一辈子啊，就栽在这个哥哥手上了。
“大哥……”颜如筠期期艾艾地唤出了声。
颜珏却是站在月光下，依旧笑着，一如当年。
“大哥，若你不是我的哥哥该有多好——”颜如筠怔怔的开口，眼里渐渐现出了泪痕，“大哥，你不是我的哥哥该有多好！”她说着，顿时泣不成声。
萃烟阁的废墟边，颜珏将水袖一甩，悠扬的声音渐渐传扬开来，连带着井水的波纹，起伏不定。
销魂香，香气迷人，但是多用便会令人神思受损，逐渐疯癫；当出现幻觉之时，便离死亡不远了……
销魂的月夜，销魂的熏香。
半香站在门外，拉着半程，焦急道：“半程，大爷一直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