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以珺闻言微怔,忆及颜珏说过的,顾怜似乎喜欢这个皇长子,同皇长子处得很好,心里不由对这个皇子喜欢上了几分,笑道:“皇长子为何要来此处?”
赵礼看着那口已经毁了的井,道:“我来看看左夫人——死在萃烟阁的女子大多是在井边祭祀的……井虽然被毁了,但是至少还有痕迹在,我想左夫人生前心善,若是魂魄未散,我也能够同左夫人说说话……”
左以珺看着赵礼,忽然道:“阿珏常同我说,顾怜生前还在皇宫里的时候,每次传信出来,都会写到你,后来更是对你赞不绝口——”
“阿珏是谁?”赵礼耳尖,听到了一个以前没有听到过的名字,立即问道,“是您的,继室吗?”
左以珺闻言立即咳了出来,连在一边听着的月眉也不禁笑了出来。
赵礼却是不依不饶道:“请您告诉我,阿珏到底是谁?”
月眉看不过去,忙道:“皇长子,他是颜将军的儿子,帮着皇上平定颜将军叛乱的功臣……”
“儿子?”赵礼闻言一怔,随即明白是自己误会了什么,忙道:“我……还以为那个阿珏……但是您现在都没有另娶吗?左夫人的死,是七年之前的事情了吧……”
左以珺点头,道:“的确有七年了——”
“您是怎么和左夫人认识的,能够告诉我吗?”赵礼忽然问道,“虽然母后看起来不怎么喜欢左夫人,但是左夫人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左以珺点头,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赵祜见了自己的亲舅舅,但是明显地感觉到左以珺并不是很喜欢他。所以后来左以纯让他走的时候他立即就离开了。
所以现在他出现在绘芳轩也不是不能够理解的事情。
“三皇子怎么过来了?”绘芳轩的大宫女诗禄本来正在整理书桌上的物品,一见赵祜进来,顿时惊讶道,“三皇子不用去学里吗?”
赵祜摇头道:“我去了,但是没有见到大皇兄——后来母后让我去见舅舅,我就回来了……诗禄,大皇兄呢,不在这儿吗?”
诗禄摇头笑道:“大皇子今日一早就被卓公公叫道御书房去了,皇上似乎是有些事情要同大皇子商量——你也知道,现在大皇子正在向皇上学习处理政事。”
赵祜点头,又问道:“大皇兄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诗禄微怔,随后道:“确实还没有回来——三皇子要不要在这里等一会儿?”
赵祜点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大皇兄吧。”
诗禄点头,不再说话,只是专心地整理书桌上的东西,又唤了人给赵祜上了茶和点心。之后便离开了书房。
赵礼一向不喜欢别人进自己的书房,这是绘芳轩里的宫女都知道的事情,平常也就只有诗禄能够在书房里头整理一下东西——大约也同诗禄是孟家送来的人有关系吧。
但是对于赵祜来说,书房的禁忌就不是禁忌了。因为赵礼在时,并没有阻止赵祜进入书房——或者说,整个绘芳轩对于赵祜来说都是开放的。
赵祜在书房里头坐了一会儿,却是没有等到赵礼,便起身,打算仔细看一看书房。赵礼的书房布置得很精致,墙上挂着各式山水图画,又兼之悬着的轻纱,倒是如同女儿家的闺房一般。赵礼很喜欢这样的书房,有事没事总要来这儿坐上一阵子,做一首诗,或是画一张画,但是从来没有在书房里头处理过正事。
赵祜走到了书桌前面,见书桌上的笔还带着墨痕,工整地放在笔架上,大约是没有赵礼的同意,诗禄不敢动这支笔。
这支笔到的确看起来十分名贵。
笔豪是紫色的,应该在笔中占了上乘。笔身似乎是由羊脂白玉雕成的,上头还刻着几个小字。赵祜心下惊讶,便拿起笔细细看来,却见上头写道:“甲戌年春,左门顾氏贺”。
“左门顾氏……”赵祜微微皱了眉,呢喃出声:“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左门?莫非是左家的哪个夫人?”
他放下笔,又想起仿佛赵礼从来不让自己走进书房内里,便缓缓向那里走了过去。
书房是被轻纱隔开了两个地方,后面那里他从来没有进去过,他在的时候赵礼也不曾进去过。那里头是不是有着什么不能够让他看到的东西?赵礼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这样的想法让赵祜整个人都开始不舒服起来。
轻纱被赵祜掀开,出乎意料的是,那里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一张桌子,上面供奉着一个牌位,正上方是一副仕女画,桌上还有一个香炉,边上有一个小盒子。香炉里的香闻起来有种桂花一般的味道,但是应该是点的少,是以方才在外头并没有闻到。
赵祜走上前去,看了看那个牌位,却见上面写着:“左门顾氏之灵位”七个大字,心里不由有些奇疑;又去看那副仕女图,却见上头画着一个十分妍丽的女子,只见她身姿袅娜,一手执着团扇,掩唇而笑,目光盈盈如水,好像下一刻便能够听到她的笑声一般——那画上还写着几个字,上书:“己卯年八月,竖子赵礼奉夫人生祭,愿夫人魂魄得返极乐。”
“己卯年八月?那不是大皇兄九岁的时候吗?”赵祜看着这幅画,皱起了眉头,“夫人?指的是那个左门顾氏?她是谁?”
“她是你的舅母。”忽然有声音从后头传来,赵祜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见是赵礼站在身后,看着墙上的画,神色中似乎带着一种追思。
赵祜顿时有一种被抓了现行的感觉,但是忽然听到“舅母”二字,便有些奇疑,道:“可是今日母后让我见的舅舅的妻子?”
赵礼点头,道:“这里的香点起来是带着毒的,我们先出去。”
赵祜见赵礼并没有怪罪自己偷溜进来的事情,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大皇兄,你说那个是我的舅母?那大皇兄是怎么见到舅母的?舅母死了吗?”
赵礼带着赵祜离开了内室,到了外头,坐在了桌前,道:“左夫人是在我将满四岁的时候进宫的。我那时喜欢到处跑,便在偶然之中遇上了左夫人——左夫人待人很是温柔,对我很好——不过后来萃烟阁大火,左夫人终究没能够逃出来……”
“啊!”赵祜顿时一惊,“怎么,舅母是死在皇宫里面的?”
赵礼顿了一顿,然后道:“是,动手的人是——当时的左太贵妃,也就是母后的庶妹,你舅舅的第二个妹妹。”
赵祜闻言惊道:“但是那个左夫人不就是左太贵妃的——嫂子了吗?为什么左太贵妃要害死自己的嫂子啊?”
赵礼却是苦笑道:“大约是讨厌吧。事情过去七年有余了,谁还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赵祜不由说了一声“难怪”,道:“那为什么看起来舅舅更讨厌母后呢?这件事情不是不关母后的事情吗?”
赵礼却只是摇头道:“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这样,但是当时提出让左夫人进宫的人是母后,后来母后忽视了左夫人还留在皇宫这件事情也是事实,明明有了遍布皇宫的眼线,却直到萃烟阁起火才发觉到左太贵妃阴谋,间接导致左夫人逝世也是事实——在左夫人逝世后,拒绝给左夫人立灵位,甚至连祭拜左夫人的井都毁掉也是母后的提议……”
“皇兄是不是很讨厌母后?”赵祜忽然问道,“因为左夫人的关系,很恨母后?”
赵礼一顿,看着赵祜似乎有些伤心的眼神,不由叹道:“我只是不能理解,或许也是恨的——但我分得很清楚,私情是私情,大义是大义。”
赵祜不由松了一口气,又问道:“皇兄不是说母后禁止皇宫里的人给左夫人立牌位了吗?那为什么皇兄还在书房里头……”
赵礼轻叹了一口气,道:“夫人待我这般好,我又怎么能够因为——总之我是偷偷地设了灵位,平日里那里也不会有人去——”
“既然这样,皇兄放心,祜儿一定会瞒着他们的。”赵祜道,“若是可以,说不定可以劝服父皇同意给舅母立灵位的事情——”
赵礼却是摇头道:“以后再说吧,现将这件事情瞒下才是最要紧的……”
赵祜立即点头应道:“皇兄放心,就是母后问,我也不说!”
待得赵祜离开,诗禄方才担忧道:“皇长子,三皇子若是告诉了皇后娘娘又怎么办——”
“左皇后的眼线遍布宫中,难道不知道我的书房里面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赵礼冷笑道,“她不说,不过是怕这是我设的陷阱罢了,即使祜儿真的告诉了她,她又能够怎么样?”
诗禄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皇长子早有算计,难怪对三皇子……”
“但是我更相信祜儿不会说出去——”赵礼忽然道,“祜儿从小跟在我身边长大,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祜儿答应了我的事情,是一定会做到的——”
诗禄闻言微微皱眉,但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也便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是泄露了她此时的担忧。
如同赵礼所说,以左以纯这样的人,怎么会放任这皇宫里头有什么地方是自己不能够理解的?除了一直被忌惮的萃烟阁,这后宫里头无论哪里都有左以纯布下的眼线。
“嬷嬷,您说,为什么母后总是那么讨厌我?”平芳公主叹了一口气,问道。
方嬷嬷忙道:“公主这是多虑了。若是同三皇子相比,皇后娘娘看起来确实是不怎么喜欢公主,但是毕竟三皇子是在皇后娘娘身边长大的,而公主您却是记在了左太贵妃的名下的——皇后娘娘就是再喜欢您,也不能够光明正大地啊。”
平芳公主闻言,不由冷笑道:“是了,我纵然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女儿,却在名份上是先帝的女儿,皇后娘娘若是想要顺风顺水,又哪里能够对我太好呢?”
方嬷嬷闻言,便知道平芳公主虽则是将话听进去了,但是却是想岔了,便忙补救道:“或是公主可以去看看三皇子,毕竟是姐弟,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见见面,终归还是太过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