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殿，自从孟丽妃生病以来，便很少踏足这个地方，而今天，仿佛是在嘲笑她似的，她的生命，她的希望便要在这宣和殿中走向终结……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孟丽妃进门之后便向左以纯行了礼，一如以前，并没有丝毫改变。此时正是后宫众人给左以纯请安的时候，孟丽妃以往向来缺席，此时一来便向左以纯行了一个大礼，倒是让那些新进来的妃嫔俱是议论纷纷。
左以纯却像是没有听到那些议论似的，脸上还是带上了笑容，道：“孟丽妃向来身子不好，前几天又出了那样子的事情，更是雪上加霜，怎么还行礼？来人，还不给孟丽妃赐座……”
“不必了，皇后娘娘，妾身就这样子跪着便好了。”孟丽妃向左以纯磕了一个头，谢绝了左以纯的好意，道，“妾身是来认罪的，并不是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左以纯闻言，脸色微变，但是还带着几分迷茫：“认罪？孟丽妃，你不会是在说笑吧？你自入宫以来，虽然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很少来本位这里问安，但是要真的论起来，你循规蹈矩，却是旁人比不上的——你若是也要认罪，那这后宫之中该有多少人有罪呢？”
孟丽妃咬牙，抬头看向左以纯，道：“妾身之罪，不在于坏了后宫的规矩，而在于害死了皇长子。”
此话一落，哪怕是刚进宫的妃嫔也知道事情的古怪了，顿时一一告退。左以纯也没有拦着她们，而是让她们离开了。
待得宣和殿里头只剩下左以纯和孟丽妃二人的时候，左以纯方才冷声开口道：“孟丽妃可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可是不能够乱说的。”
孟丽妃脸上带上了一丝苦笑，道：“皇后娘娘的意思，妾身自己心里明白。但是皇后娘娘您难道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吗？皇长子的死，终究是需要一个人来认罪的——皇后娘娘觉得，谁会比妾身更加有这个资格？”
左以纯脸上带上了笑容，缓声道：“或许，本位比孟丽妃你更合适。”
孟丽妃闻言却是苦笑道：“皇后娘娘何必说这样子的话？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想自己认下这个罪名，又何须等了这么久？皇后娘娘不是算定了妾身会向皇后娘娘，会向整个天下认下这个罪名的吗？”
左以纯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本位又不是什么神仙，哪里能够算得这么准？只是本位已经做好了证据，若是孟丽妃你不肯认罪，本位自然有法子让你即使咬紧了牙关不认，也非认不可。”
孟丽妃闻言怔了一怔，随即苦笑道：“皇后娘娘还是一样啊，算无遗策。”
“本位以为，冰惠妃的事情，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教训了。”左以纯叹了一口气，道，“你信不信，本位那个时候也是犹豫了的，毕竟在祜儿心里，赵礼的分量可能比本位和皇上加起来还要重……”
“但是皇后娘娘却还是动手了，不管在三皇子心里头，皇长子是怎样的分量。”孟丽妃现在除了苦笑，也找不到别的表情能够表现自己的情绪了。
左以纯垂眸，良久方才道：“那是因为在本位心里，哪怕是人伦感情，比起能够握在手上的权力，都是没有半点儿分量的。”
“可那是皇后娘娘您心里的想法，您怎么知道在三皇子殿下心里头，不是将权力视作粪土的呢？”孟丽妃不由争辩道，“皇后娘娘，妾身不知道为什么您要以自己的想法去规定三皇子殿下，但是妾身也是一个母亲，也知道孩子对一个母亲的重要性——难道比起权力，皇后娘娘不觉得自己的孩子能够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活下去，才是最好的吗？”
左以纯闻言一怔，之后却是冷笑道：“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没有权力，祜儿怎么照着自己心里的想法活？本位是为了他好……”
“依妾身看，皇后娘娘不过是打着为三皇子好的旗号，为自己谋利罢了。”孟丽妃冷笑道，“若是皇后娘娘您真的重视三皇子的想法，又怎么会害死了三皇子心里最重要的大哥呢？皇后娘娘的话说得是好听，但是真的分析起来，却是根本就与事实不符……”
左以纯脸色一沉，不由冷声道：“那又如何？至少本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拼尽了全力的，本位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永远低了旁人一等！若是祜儿日后怪本位，本位也认了！还有，或许孟丽妃对本位有些误解——本位确实是想要杀了赵礼的，但是本位还没有下手，他便已经死了。”
孟丽妃听到这里，顿时大惊道：“这怎么可能！”
左以纯冷哼一声，道：“你可以选择不信，反正你已经认下了这个罪名，不管真凶是谁，你都只能够成为被牺牲的那个。本位也不需要在这个时候还骗你，不是吗？”
孟丽妃一怔，显然此时她已然对赵礼的死因有些怀疑了。
左以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道：“你既已认了罪，本位也便只能处罚你了——你便先去冷宫吧。”
孟丽妃回过了神，问道：“怎么，皇后娘娘就这么放心妾身，连一个看守的人都不派遣？”
左以纯闻言却是轻笑道：“若非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你又岂会过来认罪？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不会逃——本位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本位自己看人的本事。”
陌上桑会来劝说的事情，倒是让雪如渊很是惊讶。
相比于她的惊讶，陌上桑倒是更加惊讶的一方。
“我本来以为你会和他走到一起之后，然后狠狠给元家一击，怎么，你反悔了？”陌上桑轻笑着，仿佛雪如渊的决定自己并不在乎一样。
雪如渊却是摇了摇头，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看向陌上桑，道：“你为什么这么恨元家的人呢？按理说，元立重还算是你的师兄，不是吗？”
陌上桑微怔，随即笑道：“那是因为曾经有人说过，若是元恒还活着，便不准我大哥，甚至是我大哥的后代离开江南……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也曾经很想问他原因，但是我的直觉却是告诉我，还是不问得好——其实我并不恨元家的人，但是一想到因为元恒这一个人，便要让我大哥一辈子困在江南，我心里就很难受。”
雪如渊听到这里却是明白过来了，只是道：“这原本是你家里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什么，但是，这其中是不是有着什么误会？我呆在元家的这段日子里，也见过元恒好几次，但是在我看来，元恒不过是一个因为感情而渐渐消沉的人罢了……”
陌上桑闻言却是笑了：“为了感情而渐渐消沉？这是元恒吗？雪姑娘，你可真的看清楚了？”
雪如渊却是认真地点头，道：“是，我看清楚了，他一直都在刻着牌位，据立重说，元夫人曾经提过，那是他喜欢的女子死了之后，元恒便——”
“名字。”陌上桑忽然有头无尾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雪如渊顿时怔了一怔：“什么？”
“告诉我，元恒他一直在刻的牌位上头，是什么名字。”陌上桑知道雪如渊一时没有跟上，便解释了一下，道，“我现在对这个已经死了的女子十分感兴趣。”
雪如渊微微有些为难，道：“似乎只有一个‘顾’字，那个女子或是姓顾，或是名字里头有个顾字，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陌上桑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道：“这样就够了，我会自己去查的——对了，我过来的时候，二师兄好像十分为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雪如渊张了张嘴，道：“是崔影楼的沈寒秋，你不是也知道吗？她和元大哥是知音，结果知音知音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知音到床上去了。”
陌上桑闻言便是轻笑道：“可是二师兄却是同我说，他只是一时不防，中了沈寒秋的陷阱才会如此，你就没有让他向你解释？”
雪如渊看向陌上桑，却是立即移开了目光，道：“解释有什么用？他，这件事情他自己做都做下了，难道向我解释了，我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我可没有这样大的肚量！”
陌上桑闻言，却是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由笑道：“怎么，你这是在吃醋？原来你和二师兄的感情竟然已经这么深厚了，看起来倒是我不好，还让你伺机报仇。”
“这与你何干？”雪如渊却是立即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元大哥，但是我不讨厌他碰我就是了——至于沈寒秋，便是我不喜欢元大哥，但是他现在毕竟是我的丈夫，难道我还能够容忍别的女人来同我分一杯羹吗？”
陌上桑没有想到雪如渊会说出这样的话，顿时便怔住了，良久方才问道：“你若是不喜欢元立重，那你心里头喜欢的又是谁？是大师兄吗？”
“你胡说什么！”雪如渊咬牙，恨恨地瞪了陌上桑一眼，道，“我只是将华大哥当作自己的哥哥。上桑，你不要总是想到什么就乱说一气好不好？”
陌上桑看道雪如渊生气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不由加深了：“是，是我乱说一气。但是你这样不是很好的吗？既然不喜欢二师兄，就不要为他的事情多费心思，免得到时候真的将自己陷了进去，那才可悲。”
雪如渊见陌上桑的表情微微变得有些怅然若失，不由提起了心，问道：“难道说，上桑你有过这样的经历？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又是谁？”
陌上桑微怔，不由笑道：“喜欢的女子嘛，我现在倒是尚未找到；倒是我的妻子是一个不错的女人，若是你和玉涵见面想来也是会很喜欢她的。”
雪如渊顿时怔住了：“你的妻子？那个‘玉涵’，就是你的妻子吗？”
陌上桑没有想到雪如渊对舒玉涵这么感兴趣便道：“是，玉涵是我大哥为我定下的妻子，前几天我还收到了家里头来的信，说是玉涵已经有了身孕，若是你的孩子出生，倒好像是年岁相仿了。”
雪如渊脸色不由有些变差过了许久方才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