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忙道:“不止如此,姑娘她说,那个时候她之所以勉强活下来,不是因为不想死,而是因为察觉到了一个秘密。”
“秘密?”赵璠微怔,“什么秘密?”
周长咳了一声,随即道:“是关于皇后的一个秘密。”
赵璠脸色微变:“皇后?顾怜她怎么会知道……”
“当年李太后死的时候留下来的那一股势力,原本是在左太贵妃手中的。”周长却是没有理会赵璠的话,径自道,“后来皇后娘娘以一个女儿的代价收回了这股势力,从而掌握了后宫的动向,甚至连皇上身边也有皇后娘娘布下的棋子。”
赵璠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不可能,以纯不可能会……”
“皇上,若是是以前的皇后娘娘自然不会。”周长皱了皱眉头,似乎是在想顾怜说过的话,“姑娘说,摆夷多妖孽,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传言,是因为摆夷的瘴气中有着一种让人逐渐疯狂的毒。若是只是在外围倒是没有什么,但是皇后娘娘却是进过瘴气的中心‘困龙渊’的。再加上如今的摆夷族族长司空澜曾经给皇后娘娘用过一种叫做‘应龙须’的草药,只怕会让皇后娘娘症状更重啊!”
赵璠脸色顿时大变:“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皇上,奴婢的职责已经尽到了,没有必要活着了……”周长说罢,便飞奔向书房里头的盘龙柱,一头触死在了上头!
赵璠一惊,手边的砚台掉在了地上,顿时染黑了地面。
“听说昨天晚上死了一个人。”李嬷嬷打听了消息,对孟丽妃道,“是皇上身边的那个卓公公的徒儿,唤作周长的。听说是一头触死在了御书房里头的柱子上。”
孟丽妃闻言却是叹了一口气,道:“看起来,外头的人已经动手了。”
“这不是皇后娘娘做的?”李嬷嬷有些奇疑,“这后宫难道还有第三方势力?”
孟丽妃叹了一口气,脸上泛起来一种名为疲倦的神色:“这后宫里,从来都有第三方势力,只是他们现在才动手了而已。”
室中,香炉里的香气随着袅袅升起的白烟,渐渐溢出,消散。仿佛如这没有办法止息的后宫争斗,在平静的表面下暗暗涌动——此时的结束,彼时的开始……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个白须鹤发的老人坐在摇椅上,拿着一支旱烟管,缓缓地念着一些隐士的名词。
“现在正是春季,哪里来的‘采菊东篱下’?你面对的西面,又哪里来的‘南山’?只有一座‘铅麟山’罢了。”一个穿着春衣的年轻男子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笑着反驳道,“若是你真的想要吟诗,还烦请你找些合适的。”
老人闻言也不恼,只是呵呵地笑出了声,道:“你这个小子是越来越刁钻了,还好你不是我的徒弟,不然我这个老头子早就被你气得入土为安了。”
年轻男子笑道:“也幸好你不是我的师父,有你这么个为老不尊的师父,只怕我活不了这么大。”
老人哼了一声,随即道:“常骞啊,他们都去了京师,你怎么不跟去?”
顾常骞闻言却是皱了眉头,摇头道:“父亲和颜叔叔离开之时,千叮咛万嘱咐,不准我去京师,我哪里敢违抗他们?若是让他们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对付我呢。”
老人却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留在这里也好,至少我这个老头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有你给我收尸——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了,只怕等不到他们回来了……”
顾常骞刚舒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道:“老头子,你倒是想得美。活过了那个冬天,倒是要在这个好时节里面给我们找不自在?你最好还是等到他们回来,我可不会给你收尸的。”
“常骞哥哥总是这样口是心非的,只怕是担心老人家出了事情,所以才会这么说。”过来的却是与顾常骞一道长大的舒玉涵。
老人听了这话,顿时笑了起来:“玉涵丫头,说得好。”
顾常骞却是叹了一口气,道:“玉涵,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舒玉涵笑道:“我又不是常骞哥哥。颜叔叔说了,常骞哥哥是不能考科举,不能够习武的,但是我不一样啊。我自从跟着老爷子之后,老爷子见我乖,便教我功夫了。现在只怕常骞哥哥你都不是我的对手呢!”
顾常骞摇了摇头,道:“罢了,你们常山的人总是喜欢以多欺少,还好没有把我弟弟教坏,不然只怕父亲该找你们拼命了。”
舒玉涵一听到顾常骞提起他的弟弟,脸色顿时一红,跺了跺脚,道:“上桑哥哥哪里这么容易被教坏的?常骞哥哥你这是‘杞人忧天’了!”
老人闻言却是笑道:“你们顾家出来的人,都和那个颜珏差不多,面上良善得跟个兔子似的,肚子里的坏水儿却是一摊儿一摊儿的,连我这个老江湖一个不防就会吃亏。哪里是我教坏了你家的弟弟,分明是你家的弟弟将我另外的两个徒弟个带坏了!”
“老爷子,上桑哥哥才不坏呢,那叫做睿智!”舒玉涵连忙辩解道,“再说,名师出高徒啊,上桑哥哥厉害,老爷子您不是也跟着沾光?”
老人闻言笑道:“这丫头,平日里是个好的,可是一提起你家的弟弟,也总是跟我顶嘴,你说,你家的那个弟弟,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教坏他?”
顾常骞却是摇了摇头,道:“玉涵是我给上桑定下的,按理说便是一家人了。老头子,你在玉涵面前说着上桑的不好,可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老人顿时一噎。
舒玉涵听了话,却是脸色更红,道:“常骞哥哥,你又胡说了,谁是定下了的?上桑哥哥都没有同意过呢!”说罢,立即跑进了房里头。
老人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你虽然现在是顾家的主人,但是你弟弟的婚事,是不是该和你的父亲还有那个不负责任的颜珏商量一下?”
顾常骞点头道:“我已经考虑到了,是以上个月上桑离开的之前,我便同他商量过了,给父亲写了信寄去,父亲的回音已经到了,他们那时候人在奇镇,大约再过几日就能够到江南了。”
老人听得“奇镇”二字,脸色微变,但是立即便恢复了,冷哼道:“他们两个倒是好的,在你和上桑才只有十一岁年纪的时候就自己跑了,把整个顾家都丢给了你们两兄弟,要不是华研帮着,你们,哼哼。”
顾常骞知道老人在三个徒弟之中最疼的就是陌上桑,是以对父亲和颜珏有着一种十分不屑的情绪,但是当着那两个人的面的时候又是不敢说的,也就只能够在现在抱怨抱怨了。
“他们在奇镇做什么?不是曾经传信来,要给上桑送行的吗?结果怎么又绕到奇镇去了?”老人问道。
顾常骞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怎么清楚,似乎是一个长辈出了事,过世了。颜叔叔作为小辈,便去奇镇送他最后一程。”
“奇镇的长辈?”老人眼角一抽,不由问道,“是谁?”
顾常骞摇头,道:“据说是和慕家有些许关系,其他的,我也不怎么清楚了。”
老人哼了一声,道:“应该不是那个家伙,要是是他——祸害遗千古……”
“可惜有些人做好人,是已经以命抵命了啊。”却见一个白衣人走进了篱笆,到了园中,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仿佛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中似的。
顾常骞并不认识这个男子,但是见老人看见那个白衣男子时忽然转变的脸色便知道他们二人理应是旧识,便很识相地没有开口说话。
老人看见了他,道:“以命抵命?可是金针渡穴之术?”
白衣男子点头,叹道:“那个傻子,十三年前来京师寻我,竟是为了这种伤人性命的东西。我没有同意,他便说要与我绝交——真是一个傻子,便是真的欠了人家一条命,难道续了那人二十年的性命还不够吗?偏偏非要让他得享天寿,哼,真是吃力不讨好!”
老人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白衣男子说的人是谁?便只能够叹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谁让他太过执着呢?倒是可惜了……”
白衣男子叹道:“生又何欢,死亦何苦?不过是从冥府里头出来,再回归冥主的怀抱而已。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
老人闻言一噎,随即道:“我都忘记你也是奇镇的人了。”
白衣男子却是笑道:“别把我和奇镇的人混为一谈。我可不是那些有诺必践的君子,比这样枯燥无味的君子,我更愿意去当一个小人,至少我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想阿行那个傻子一样,最后为了救一个本来与自己没有干系的人,死在了异地他乡,连最后看一眼自己最爱的家乡都做不到……”
老人闻言却似乎有些感同身受,眼神渐渐悠远起来:“家乡啊,也不知道我这个老头子死了之后,还能不能够回到家乡,还能不能够再见到大哥大嫂……”
时近清明,按理说,奇镇只有在清明前两天开始才会有一整天的阴暗暴雨,但是今天,在离清明还有半个多月的时候,居然也开始下起了大雨,而且一下就是一整天。
颜珏和左以珺现在正在客栈里头,坐在他们对面的是慕少尧和慕少艾。
良久无言,直到聂兰夙走了进来。
“师父。”颜珏站起了身,见聂兰夙将那个颜珏方才才还给他的扳指放在了桌上,不由问道,“这是……”
聂兰夙轻叹了一口气,道:“已经无所谓了,阿行离开之后,我也没有心情再去掌管这些势力了,你就随便找一个人将这个扳指给他吧。”
“师父,若是要找,也该你去找才对。”颜珏叹了一口气,道,“师父,您难道要因为灯先生的死,而放弃一切?”
聂兰夙闻言微怔,随即道:“我知道了,我会亲自去找的——阿珏,我发现,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子做了。果然自己失去了的东西,要让别人也失去一次,自己心里才会舒服一些……”
颜珏脸色微变,却是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