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岭咽了一口口水,回头去看左以珺,却见他脸色有些阴沉……谁在知道自己的夫人想见一个男人都不会很开心的。
半夏也是注意到了,忙道:“夫人说,那是她的师傅。徒儿出嫁,不见一下师傅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左以珺脸色这才有些缓和,道:“既然如此,见一面倒也没有什么……半夏,你陪去吧。”
半夏点头,看向半岭,半岭忙出去喊人。
而此时,顾怜坐在梳妆台前,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意味的笑容。
准备好了,人都已经到齐了呢!
一年的时间能够做什么?
一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原本就权倾朝野的将军将篡位的计划掰算的一清二楚!
颜珏敲了门,进去便见到颜涛与方卿芷在看着一张纸。
颜珏眼睛微眯,出声道:“父亲,找儿子来是有什么事吗?”
颜涛笑道:“你知道顾怜的,对吧?”
颜珏脸色微变,虽是转眼即逝,但是颜涛和方卿芷却是很轻易地捕捉到了他的表情。
“顾怜——父亲不是已经将她收为义女了吗?”颜珏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在一个月之前他终于让左以珺和顾怜松了口将顾怜收为了义女,同时也算是将左以珺这个皇上面前的新宠拉拢到了自己手上。
左以珺自从娶了顾怜之后,不过三个月就升为了从二品的观文殿大学士,到了上个月,又因为颜涛收了顾怜做义女,便被推举为了正二品的参知政事。而且看着风头,似乎是并没有就此停止的趋势。
颜涛闻言笑道:“也是托了这个义女的福,左以珺总算是放下了对我的戒备。”
“可惜。”颜珏笑道,“就算是关系转好,左以珺现在依旧是保皇党——毕竟因为左以纯的事情,他同安王闹翻了。”
颜涛脸色开始阴沉:“左以纯的事情,颜家也是有参与的。若是到时候左以珺查到了,只怕——”
颜珏笑道:“不过父亲不是也已经在和左以珺攀关系了吗?现在再加个顾怜,应该不会有事吧?”
颜涛闻言不语。
方卿芷是看到了颜涛现在的表情,知道他是不想说,便道:“顾怜应该也不会帮着将军的。”
颜珏一怔,转眼便露出了疑惑的笑容,道:“怎么会这样?顾怜毕竟是父亲的义女,如果父亲同左以珺真的闹翻了,她也是讨不到好的吧?”
颜涛冷笑道:“顾怜她是赵珹的人,怎么可能帮我?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颜珏一怔,随即道:“原来如此。父亲,我能够去见见顾怜吗?”
颜涛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方卿芷看了颜涛一眼,道:“大爷,其实你跟顾怜的事情,老爷听二姑娘说过了。”
颜珏眼光一冷:“如筠?她说了什么?”
“她说你和顾怜以前有一点不清不楚的关系,还说当时是见到了你从顾怜的房间里头出来,身上更是带上了顾怜的味道——”方卿芷话说到这里,看向了颜珏,却见他脸上的表情忽阴忽晴的,好像是做了什么隐秘的事情被发现了一样。
良久颜珏才道:“我和顾怜,没有那回事——我只是觉得顾怜有些熟悉,第一眼便觉得很熟悉,好像,好像很早以前便已经见过她了一样——我跟她,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父亲不要多想。”
方卿芷一时无言,看向颜涛,见颜涛的脸色有些和缓,便知道了颜涛这是被说动了。
不久,果然听到颜涛道:“阿珏,我知道。那个顾怜的确是与你的母亲很相似。我以前远远看着便知道她与你母亲有着几分相似,最近看着她的长相,真的是同你的母亲很相像。难怪你会觉得——”
颜珏脸色巨变:“她和我母亲很相似?”
颜涛知道在颜珏七岁的时候,那个女子便已经因为虚耗过多死在了妓院里;而颜珏则是在那时不知道被谁带走了,知道十二岁才被找了回来。七岁的时候有什么记忆?便是有,这几年也已经渐渐消磨尽了,自然是不知道原来顾怜是会与自己母亲长得相似的。
颜涛重重叹出一口气,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赵珹培养出了顾怜这样一个人是要来对付我的。可是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让左以珺与顾怜接上了头,还,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颜珏微怔,良久才道:“原来是这样——但是现在不是已经……”
颜涛轻叹道:“如果这件事情——若顾怜真的是喜欢上了左以珺,倒是还好说,若只是为了赵珹的事情,恐怕到时候,左以珺和我都逃不过去!”
颜珏皱紧了眉头,良久才道:“既然如此,那便先下手为强。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只要赵珹失势,顾怜难道还会一直巴着他不放?”
颜涛一怔,良久方才笑道:“好,果然是我的儿子,与我想到了一起去了!”
颜珏心里冷笑,口上却道:“父亲,我同顾怜的交情说起来还是有一些的——我还是去见她一下比较好。我也该去见见我的义妹了。”
“一年了。”左以纯看着门口的雨,冷声道,“刀昭的势力已经被你收入了掌中,他不可能再给你造成什么威胁了。你还要让我在这里呆上多久?”
司空澜站在了她身后,道:“现在京师局势很乱,你确定要回去?”
左以纯回头看向他,却见到他眼里带了一种很奇诡的笑意:“什么意思?我早就说过,我是为了他才来的。”
“是,你说过你要的是摆夷族的相助。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司空澜轻笑道,“算起来我真的是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来了,江姨也未必会这样子帮助我。”
左以纯咬唇道:“那你现在是要怎么办?你说过一定会帮我的。”
“你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司空澜脸上竟是现出了笑容来,“我说过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绝不食言。”
左以纯心里只觉得冷到了底:“司空澜,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清楚你了。你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为什么——”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要报仇而已。”司空澜冷哼道,“这样的仇恨,我不想它跟着我一辈子就只能让那些与我有仇的人尽数消失了——”
“你的仇不是已经报了吗?”左以纯大惊失色,“你的仇人不是刀昭吗?莫非还有别人不成?”
司空澜回头看向左以纯目光忽然柔和起来,但这样柔和的目光却让左以纯觉得有些狰狞:“当然还有,不然我怎么还会留着刀昭的命?我就是等着,等着将他们两个一起送上西天,让他们两个在天上给我的母亲,我的义父义母赔罪呢!”
左以纯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司空澜却是笑了起来,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左以纯的错觉:“我还能怎么样,都答应了帮你了。你尽可以放心,我会让人偷偷护送你从奇镇取道,赶往京师的。”
左以纯听到这里便觉得有些不对,忙问道:“不对啊,你送我回去,那我想你提过的摆夷族相助的事情呢?”
司空澜冷哼一声,道:“刀昭给我下了一个套,这件事情只怕得让赵璠自己亲自来说了。”
左以纯闻言大惊:“王爷岂能只身赴险——”
司空澜轻叹一口气,道:“至于这点你尽可以放心。虽然他是休了你不错,但是他总归算是你的丈夫;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是要好生护着他的。”
左以纯闻言终是放下了心,转眼便又道:“昨日有一个老头进了困龙渊,说困龙渊原本就是他住的地方,现在是来收回的。”
司空澜微怔,随即便道:“不管是不是真的,还是让他住在那里吧——困龙渊啊,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左以纯一怔:“什么意思?”
司空澜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忽阴忽晴了一会儿,良久方道:“那个,那个人带我进困龙渊找江姨的时候,曾经对我说过‘困龙渊’的来历——据说,上古时代,一个成了精的桃花妖精与天上的龙神相恋了——”
“这可是志怪故事?”左以纯嗤道,“我想想,结局必然是不好的吧。”
司空澜点头道:“的确,这件事情被别的神明知道了,他们便哄骗着龙神饮下了忘情之水,让龙神忘记了桃花妖,还让龙神亲自将这个妖物处死——”
左以纯却依旧轻笑道:“所有的志怪故事都是这样讲的吧?”
“那倒也是。”司空澜苦笑道,“你也尽可以当作笑话听——桃花妖见龙神已经忘了自己,便设下了陷阱,将龙神困在了渊底;而她也是耗尽了元神,就这样魂飞魄散了。”
左以纯不由笑道:“也只是一般的故事,并不比外头的本子好看多少。”
司空澜眼神一变,连带着语气也有些诡谲起来:“原本这个故事到这里便是结束了,但是那人却告诉我,桃妖在魂飞魄散之前曾经下过一个诅咒——‘我此生虽是转眼,但却有一个能够真心待我的人——唯恨仙神不公,天地不仁!我在此便诅咒这方天地,凡是入我此处之人,便是仙神,亦是不得善终!”
左以纯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司空澜轻笑着,神色之间似乎已经有些疯癫:“你相信吗?不仅是江姨,刀昭;便是你我,日后也是不得善终的。”
左以纯闻言却是冷笑:“不得善终又是如何?若是此生在无遗憾,便是不得善终,最终也不过是归于尘土罢了——”
“你在如困龙渊之前可会说这样的话?”司空澜语带嘲讽道。
左以纯一怔。方才那句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是不在她嘴里脑里转一转便冒了出来,好像方才说话的人不是自己似的。左以纯额上登时冒出了冷汗。
司空澜将她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仿佛还嫌不够似的,道:“左以纯,你在害怕什么?再害怕也没有用了,你总有一天,会变得像我、像江姨一样,成为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