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却是摇头道:“事情哪里是这样简单的?这宫里哪里有什么姐妹情分的?皇上是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头上还有李太后呢!以李太后的手段,皇上还是不够看的。”
左以盈却是叹道:“颜姐姐从小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太后自然是要偏着她的,又怎么会——”
月初摇头,到:“那是因为颜丽妃没有孩子。既然皇上身边没有颜家血统的皇子,太后便是宠着她一些又如何?反而能够安抚颜将军。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左以盈闻言一惊,道:“月初,你是说,太后会忍不住动手?”
月初忙道:“不是太后忍不住,而是您忍不住。”
左以盈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意思,便听到有太后的传召。
太后信佛,她住的宜和宫中便设立了一个佛堂,整日里香火不断。连着宜和宫里头也弥漫着檀香的味道。
左以盈是不喜欢来宜和宫的,因为宜和宫实在是太暗了,给她一种阴沉的感觉。
大约也是受了宜和宫的影响,太后每次见到左以盈时,总是带着几分阴沉的。
“哀家恍惚听人说,左贵妃近来食欲有些不好?”李太后捻着佛珠,笑得很是慈祥,这样的笑容原本是在颜如玉面前才会露出来的。
左以盈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回答道:“回太后的话,妾身只是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是以没有多少胃口。”
李太后面上的笑容更是柔和:“贵妃,哀家知道你啊是因为丽妃有了身孕的事情心里不舒服了。不过此次丽妃实在是有些过了。她都是有了身孕的人了,怎么还能整日里霸着皇上?你素来是知礼的,也便同皇上说说吧。”
左以盈顿觉心里不是滋味起来:“太后,颜姐姐为了这个孩子求了许久,现在又正是害喜的时候,皇上多陪陪姐姐,也是应该的。妾身也——”
李太后脸色微僵,良久才道:“贵妃你同丽妃的关系还真是好——这在后宫里头倒是难得。毕竟在这里不是你压到我就是我胜过你,竟是些虚情假意,也不知道何时会是个头——若是身边有个孩子倒是还好,这一生也算是有了一个依靠,可偏偏你——”
左以盈面色开始变差。
(她明明知道我现在还是介意的,却是依旧要揭我的伤疤——)
李太后看了左以盈的面色,心下微定,脸上又再次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来,倒真的像是为了左以盈照相似的:“唉,可惜,不过这回颜丽妃孕育有功,也该向上晋一晋位了吧?”
(当朝开朝以来,便设贵丽惠三妃,如今颜如玉要进位,可不是要成了皇后了吗!)
左以盈顿时有些奇疑“太后,这似乎有些——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呢,若是个女儿,又该怎么办?”
李太后见左以盈上钩,便笑道:“贵妃多虑。昨日哀家特意请惠方大师为这个孩子测算了一下,理应是个男孩儿!”
(看起来太后是很想要这个孩子出世的,连惠方大师都请动了……)
左以盈眼角一跳,心里倒是放心了:“原来如此,妾身先恭喜太后喜得孙儿了。”
李太后却是收了笑容,道:“唉,这喜中只怕也是藏着忧的——本来若是贵妃的胎儿没有出事,那该有多好?”
左以盈心里一痛,咬牙垂眸,不说话。
李太后知道火还没烧够,便轻轻巧巧道:“听说啊,为了怀上,颜丽妃可是连薏米、螃蟹、甲鱼这类的东西都不吃了——说到这儿,当初贵妃为什么会去吃薏米这类伤身的东西呢?便是太医也该劝着的。”
这话说出来倒是十分轻巧,但是在左以盈耳朵里却是不下于晴天霹雳!
为什么?为什么!
左以盈脸色顿时大变。当时她为什么会去吃薏米?为什么太医明明知道薏米对孕妇有害却依旧装作不知道?
话是颜如玉挑拨的,后宫里多的是颜将军的人——难道那时候颜如玉便已经要置她于死地了?左以盈的脸色渐渐开始发白。
李太后见了左以盈这样的反应,心里也便是满意,便放了她回去。
月初本是受过左以盈恩惠的,但是也只是一个粗使宫人,哪里能够陪着左以盈到处走的?此时见左以盈回来的时候三魂不见了七魄,顿时吓得够呛:“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您莫要吓奴婢啊!”
左以盈苍白着一张脸,待听见了月初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良久方道:“月初,我一直把她当作亲姐姐的,她也一直对我很好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要害死我的孩子!”
月初闻言立时吓了一大跳,忙向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方才松了一口气,道:“娘娘,咱们先回玉虚殿再说。”
左以盈此时也有些回神,知道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事情,便跟着月初回了玉虚殿。
月初见左以盈似乎是受了什么打击,便再闲不住,一进玉虚殿便忙问道:“娘娘,您方才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太后同您说了什么?”
左以盈垂眸,道:“她没说什么,只是说了丽妃最近的事情——”她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却几乎将自己的牙给咬出血来。
月初立即便明白左以盈这是猜到了她流产的事情并不是那样简单的,便忙道:“娘娘,现在还不是时候,尚需忍耐。”
“忍耐?我尚需忍耐!”左以盈却忽然激动了起来,“我要忍耐什么!她害了我的孩子啊!难道要我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娘娘!”月初忙道,“娘娘,您也曾经说过,现在皇上整日里都恨不得将颜丽妃拴在身边,想然颜丽妃身边是重重保护的。您现在可不能冲动!”
“那我的孩子呢?白死了不成!”左以盈咬牙道。
月初沉默了一会儿,道:“娘娘,若是真要说起来,那个孩子,只能白死!”
左以盈虽是知道结果,但是还是没有忍住,伏在桌上哭了起来:“我的孩子,他还没有出生,便被那个女人害死了;我却连为他报仇都不能,我算什么母亲!”
“娘娘,奴婢还是那句话,这宫里从来没有什么姐妹情分。”月初说道,看着左以盈这样心里也是不好受,“娘娘,其实要说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左以盈脸色一变,抽泣着问道:“还有什么方法?”
月初道:“只是此事尚且需要从长计议。”
左以盈咬了咬唇,道:“不管是要‘从长计议’多久,只要能够为我的孩子报仇,我都愿意一试!”
颜家的书房里此时也是乱成了一团。
颜珏站在门外,看着颜如筠将手中的画作变成了碎纸片,蓦地一笑:“你的脾气来得可真是奇怪。”
颜如筠冷笑道:“她还真是好命,居然真的怀上了。”
“你恨她?”颜珏问出这话的时候却是没有半点儿意外。
颜如筠当然是恨的。她原本是幼女,该是更加被宠爱的。但是前头却有一个样样要出风头的颜如玉!她原本天资就不是很好,再同天资过人的颜如玉一比,自然就像是她脚底的泥巴了。是以在颜夫人去世之前,她一直都是透明的,从来没有被重视过。
“你难道不恨她!”颜如筠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要说恨,只怕你比我更深吧!”
颜珏笑了——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总是让颜如筠身上发冷:“这个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是两说呢!况且——她肚子里究竟有没有东西,还不是我说了算的?”
颜如筠显然也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绽出了笑容:“看起来,大哥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可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吓了一跳!”
若非看见过颜如筠的真面目,颜珏大约也还会像颜涛那样相信颜如筠是一个没有丝毫心计的人吧?只是这世上,除了傻子,谁是真的单纯的呢?
颜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来:“你去同父亲说,便说安王府传出喜讯,安王妃有身孕了。”
颜如筠颇为奇怪地看了颜珏一眼,却还是走出门去了。
颜珏舒了一口气,良久方笑出了声:“你做人还真是不一般,竟然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这样恨你——”
当一个人真的很恨另一个人的时候,会做出一些常人无法想像的事情。这样的道理,很多人能够懂,但是却不想懂。
左以纯回到京师的时候,来接她的人是左以珺。琳漾回头看了左以纯一眼,最后还是在宁远的目光中随着他离开了京师——这是司空澜的决定。
京师的这趟浑水,他们是要参与,但是绝对不是在这个时候。
左以珺带着左以纯到了外头的院子里——他暂时还不敢带着左以纯去见顾怜,而况有一个人也想见见左以纯。
二人在小院里头坐定了,左以纯方才打量起左以珺来。
左以纯明显的感觉到在这一年有余的时光里,左以珺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像前世那样。
(莫非——不,理应是确定了……)
左以纯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了一阵疲倦,大约她也在叹息自己最终没有改变左以珺的结局:“大哥,我来的路上听人说,你娶妻了?”
左以珺本来欣喜的脸色顿时一变,想来也是想到了左以纯对顾怜的偏见,沉吟良久方道:“是,我——娶的是顾怜。”
左以纯此时听见他承认,也不由叹了口气:“大哥,我不是说过——父亲他能同意吗?”
“他不同意,所以已经同我断绝了往来。”左以珺踌躇着,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左以纯,“以纯,你此次回去,也不要向父亲提起我了。”
左以纯张张嘴,还是没有开口。
“这可真是奇了,没想到大哥还是会为大姐着想的。唉,真是可惜当初怎么就没有拦住大姐,不然也有人能够在大哥身边好生劝劝啊!”清脆的笑声从门口传了进来,之后便有人打开了门,让那人进了来。
左以纯回头看去,却见来得那人是左以秀,却又不像是左以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