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也就这样由着王妃给您没脸?”冰琪端上了茶,不由问道。因为左以纯毕竟不是正室,是以冰琪也便改了称呼,称她为夫人。
左以纯冷笑道:“陈太妃看我不顺眼,今天更是拿了隐太子妃来打压我,我还能怎么样?若是不肯服软,只怕她便有了机会将我除去!”
冰琪一时哑口无言。
左以纯喝了口茶,良久方道:“我知道你是王爷派过来的人,你同王爷将今天的事情都说了吧,总归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想来王爷自己会有决断的。”
冰琪立时应下了,又道:“夫人,太师府今日将您的嫁妆送来了,另有一个丫鬟并一个婆子,说是三姑娘怕夫人在这里不自在,故而送来的服侍姑娘的老人。”
左以纯闻言,眉头微挑,转眼便是笑开了:“到底是我的妹子,素来便是个好的。唤她们进来吧。”
冰琪点头,便要一个小丫鬟出去唤了那个丫鬟和婆子进来。
那两人甫一进门,左以纯便认出了那个丫鬟正是“小眉”,而那个婆子却是不知道是哪个。
小眉倒是一个乖觉的,见了左以纯微微皱眉,便立时道:“姑,夫人,三姑娘怕夫人在这边儿不自在,便叫奴婢同周妈妈来这边服侍。”
左以纯闻言,不由笑道:“三丫头也是个知冷知热的,总算我还有一个好妹妹。”
小眉立时道:“三姑娘还说奴婢的名字着实有些不好,便将奴婢的名字改成了月眉。”
左以纯点头道:“既然这是三丫头改的,你以后便叫月眉吧——冰琪,日后月眉便提拔到我身边当个一等丫鬟吧;至于这周妈妈,原本便是打小儿看着我们姐妹长大的,算是老人了,也便依着奶嬷嬷的例子来安排吧。”
冰琪思忖了一番,觉得此事并无不妥,便道:“奴婢知道,这便去向王爷回禀。”说罢,向左以纯行了礼,便出了院子往赵璠的书房去了。
左以纯本为侧室,房中伺候的人也不多,兼之冰琪离开时带了一些出去,留下的统共也便只有两个丫鬟了。
左以纯道:“你们也便不用在这儿站着了,去院子里看着那些丫鬟婆子有没有贪懒耍滑的,再去茶水房里看看新进的茶叶有没有好些的。”
两个丫鬟互看了一眼,也便领命去了。
月眉见房中已是无人,便立即道:“夫人,奴婢出府之前,三姑娘还要奴婢带话来呢。”
左以纯立时问道:“什么话?”
“三姑娘的原话是‘当初隐太子当权的时候,左家是何等风光?不是因为有一个太子妃,而是有一个左息泱;先帝诛杀隐太子,左家身为两任隐太子妃的娘家没有出事,也是因为这个左息泱。这女人,若是能够做到姑妈这个程度,也便是不枉来这世间走上这么一遭了。’。”月眉掐着嗓子,压低了声儿,将左以秀的原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左以纯听的心下一动,却是呵斥道:“此话不可再说!姑妈的事情才过了不过三十余年,怎可这般张扬?便是如今,朝中上下对姑妈的忌惮还是在的。”
月眉忙应下了,却听得周妈妈说道:“夫人也不必如此草木皆兵。其时太子妃虽是背上了‘致使兄弟不和’的罪名,但因着隐太子行事仁义,朝中民间还是有不少人赞扬这个奇女子的;再者,她是夫人的姑妈,都说姑舅一家亲,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夫人是脱不开这个关系的,又何必装模作样反倒惹人忌惮?”
左以纯听了这话,不由思忖了半晌。良久方才道:“此事还是以后再议吧。”
周妈妈见左以纯有些为难,也便不再相劝。
却说孟语回了院子,听说左家送来的嫁妆几乎堆满了左以纯住的“福锦院”,与自己的嫁妆也是不差多少的,顿时便有些气苦。
李嬷嬷毕竟是看着孟语长大的,也有些埋怨道:“这左太师也忒不会做人了。他家女儿便是再金贵,也不过是嫁进来做侧室的,这嫁妆怎么能够越过了正室去?还要不要脸面了?难怪家中出了左息泱这样的祸害!”
“李嬷嬷慎言!”孟语见此事又牵扯到了左息泱,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李嬷嬷这话不可再说了。那个左息泱可不是咱们能够品头论足的。隐太子虽死,但是因其行事仁义,是以士林之中有一大半是偏向他的,所以左家才能屹立不倒。原本母妃议论她我便觉着有些不妙,回来的路上细细一想方才知道这其中的错处。”
李嬷嬷见孟语说得正经,便知她不是在开玩笑,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压低了声音道:“那,那难道就由着左以纯那个小蹄子风光不成?这要是传了出去,王妃您的面子可往哪儿摆啊!”
“我自然不会由她!”孟语冷哼道,“左以纯又不是左息泱?我凭什么忌惮她?左太师这一出也不过是因为我昨天给了左以纯难堪才闹出来的。哼,我师出有名,他也只能闹到这个份上,若非此时我在王府尚且立根不稳,任他是天王老子也没有办法给左以纯出头的!”
李嬷嬷看着孟语,也知道自家姑娘在王府里头过得实在不是很好。她虽为正室但是这管家大权却是由几个在陈太妃面前得眼的人诸如冰琪、冰涛攥在手里的,那冰琪现在还去伺候了左以纯——“王妃。”李嬷嬷还在心里头埋怨呢,这边厢冰涛已经进了门,将手上的账簿放在了桌上,“这是这个月的帐,奴婢算好了给王妃送了过来。”
孟语见了冰涛这副半冷不热的样子便觉得来气,冷笑道:“再不知道咱们陈太妃面前的得眼儿人是这般样子的。那个左侧妃才初初进门呢,冰琪便是巴巴地凑上去伺候着了。”
冰涛却是连眼皮子也不见动一下,依旧冷清清地道:“左侧妃以前也是冰琪伺候的,是以太妃才会点了冰琪过去;太妃还说原本这管家之事便是要由王妃接手的,是以将奴婢调了过来。”
孟语闻言心情却是好了些,便道:“既是如此,那是本妃没能够理解太妃的深意。”
冰涛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
孟语无端端便觉着冰涛碍眼,便道:“行了,你也不用在这里伺候着了,出去吧。”
冰涛行礼告退,行动之间并没有半点停滞。而在她出了院子之后便立即向赵璠的书房去了。
赵璠听完冰琪的回禀,也算是知道了在他离开之后,左以纯又被陈太妃借着左息泱的名头好生刁难了一番,顿时有些失言。
倒是在一边旁听的兰修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这陈太妃倒也是个妙人,没想到这隐太子妃的事情还能这样说的。”
赵璠心下苦笑,便道:“父皇改史之事原本知道的人就不多,更何况他的确是因为隐太子妃做出了许多天理不容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母妃对隐太子妃竟是这样忌惮。”
兰修轻笑着摇头,良久方道:“此事暂且放下吧,我这边儿倒是有了十万火急的事情非要你帮忙不可。”
“可是颜如玉肚子里的孩子?”赵璠问道,“其实照着原本的计划,打掉不就好了?何必这般费事?”
兰修却是摇头道:“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打掉那个孩子是个办法,但却是下下之策。你登基为帝,那颜涛知道了你不是——可会罢休?颜如玉你是不能够动的,她身为丽妃,难道宫中没有半点儿势力?你匆忙上位,颜如玉若是铁了心要害你,你待如何?”
赵璠皱眉不语。
兰修知道赵璠这是已经被说动了,便又道:“王爷可还记得先帝在弑兄之后为何十年没有子嗣?”
赵璠脸色顿变!
最后,赵璠还是被劝服了。左息泱这个人的威力不得不说实在是太大了。
左以珺从颜珏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兰修才刚劝服了王爷,你就知道了,还能来给我报信——这么说来,你和兰修原本就有来往?”
颜珏还是躲在那氤氲的雾气之中,听到了左以珺的问话并没有立时回答,良久方才道:“我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我需要一个保障,他需要一个替罪羊。”
左以珺皱了皱眉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此时王爷会答应留下那个孩子的命,可并不代表——倘若王爷有一日真的起了忌惮,第一个出事的就会是我和顾怜?”
“有一得则必有一失。”颜珏的声音依旧是冷静的,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这样的情况,“现在的形势还没到这样的地步,再说,要等到赵璠忌惮,那便是他坐稳皇位之后的事情了。”
左以珺被他话中的意思一吓,忙问道:“你是说他短时间内坐不稳皇位——也是,颜涛岂是会这么容易放弃的人……”
颜珏闻言轻笑,那笑声淡淡的,却挠的人心痒痒:“颜涛和赵璠,不管这两个人那个人最后胜出,你终归是有了一个保障的,任是谁也会因着这层关系不敢动你,现在又何必在乎?”
“可你该知道,我从一开始就是——”
“就是赵璠的人。”颜珏仿佛有些不满,嗤笑道,“可不是,为了他都和自己父亲闹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到现在旁人都还以为你是为了顾怜才有此作为——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你有决断还是该说你实在是薄情。”
左以珺一时无言以对。
颜珏站起了身,道:“若是那一天你觉得用不着顾怜了,同我说一声,总归她身边还是会有一个我在的。”
左以珺心里顿时一沉,语气也开始冷了下来:“不劳你费心,我同顾怜——绝对不会有那么一天!”
月初将手中的茶水放在了桌上,看着左以盈渐渐消瘦下去的容颜,只觉得心里难受:“贵妃娘娘,您喝口水吧。”
左以盈却是苦笑道:“哪里还有什么贵妃?我哪里还是什么贵妃?等到明日赵璠登基,我只怕是连个弃妃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