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以秀垂眸，道：“您有事没事的想这些做什么呢？嫡女还是庶女，现在对我来说并没有分别的。”
“怎么会没有分别呢？”周氏急了，忙道，“你是嫡女的话，就不用天天看人的脸色，以后嫁人也能够嫁个好人家了……”
左以秀笑道：“娘，您还真是痴了。我从出生开始，家中就是您在掌管，谁会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给我脸色看？至于嫁人——我却是不想嫁人的，能不能有个好人家，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呸呸呸，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周氏听了她的话，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以秀，我知道你是因为你两个姐姐并那个哥哥的事情对这事儿有些不耐，但是这世上除了尼姑石女，那个女孩子是不用嫁人的？你可不要犯了什么痴性！”
左以秀却是不言不语，似乎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周氏见状愈发着急，忙道：“好，你若是不嫁人，若是你不嫁人，我便也不当这个正室了，我这就去同老爷说——”
“娘，您这又是做什么！”左以秀见状，立即拦下了周氏，道，“您疯了不成，父亲心意已决，连日子都已经定下来了，哪里容得你拒绝？况且这一天不是娘您心里一直盼着的吗？”
周氏哭嚎道：“是啊，我是盼着能被扶正的这样一天呢！但是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傻孩子吗？你从出生就被人传着说着不祥，又因为你是庶女，凡是大户人家谁愿意同你定下亲事？我总盼着有这么一天能够被老爷扶正，也好让你能够当一回嫡女，横竖都有老爷做主，不用再由着那些子小人挑拣，最后做一个侧室，甚至像我这样的妾侍！”
左以秀面露难色，道：“娘，您先别哭了，这样子让人听到像什么话！”
周氏却是不依不饶道：“可你，可你呢？我终于能够被扶正了，你却说你不想嫁人了？以秀啊，你这是拿着姨娘我的心往地上踩啊！我这辈子连盼头都没有了，还要扶正做什么？还不如当个妾侍呢！”
“娘，我和你终归是不一样的！”左以秀也沉下了脸色，道，“我不是你们这样的女子，我不想靠着男人生活。我不愿意一辈子只能够躲在男人背后，甚至连我自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子也要冠上他人的姓名！”
周氏顿时怔了一怔：“这是哪里听来的话？你怎么能够有这样的想法？”
左以秀摇了摇头，道：“娘，我从出生以来，过得就是被人安排好的生活，现在我想过我自己安排的生活，可以吗？”
周氏哪里肯依，只是她还没有开口，便听得左以秀道：“现在京师的事情尚未落幕，娘您就消停一些行吗？等事情完了，再说吧。”
周氏知道这是左以秀铁了心肠了，便只能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金芷和金艺，站在一边，一言不发，却忽然听到左以秀轻叹了一口气，道：“怎么办，我忽然有些羡慕顾怜了——真是讽刺！”
左以纯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将她交给了月眉，脸上的厌恶一闪而过：“月眉，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要亲自给长公主起名字。”月眉看了左以纯一眼，又道，“大爷说，小皇子，不，是那个孩子的名字会好好想的。至于另外一个孩子，等过了几个月就送走。”
左以纯皱了皱眉，等到听到了这里，心里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什么好？”赵璠走了进来，问道。
左以纯笑道：“刚刚说皇上要给这个孩子起名，这才说了个好字——皇上怎么现在才来？月眉都已经到了很久了呢！”
赵璠不由尴尬了一会儿，看了看月眉怀里已经睡熟了的孩子，道：“你先带着小公主出去吧。”
月眉会意，转身出了内室，赵璠这才开口道：“方才月眉刚走，颜丽妃身边的宫女就来了，说是颜丽妃昏过去了——方才张太医诊了一下，方知——”
“理应是怀上了吧。”左以纯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笑道，“妾身想着她是同孟惠妃一起入宫的，如今孟惠妃的肚子都已经大起来了，眼看着就有七个月了，颜丽妃也该是时候生下一个孩子了——不知道有几个月了？”
赵璠咳了一声，道：“将近三个月了——张太医说近来颜丽妃身子不适，是以只当是一般的病痛，并没有往这上头想，谁知道——”
左以纯眸光微动，笑道：“这些太医也太过倦怠了。幸而没有吃什么相克的药物，不然这个孩子可就不好了——皇上，虽说颜丽妃身子素来较好，但是您也不能这样，还是让太医院的太医好生看看，颜丽妃以前喝下的药有没有损害的地方吧。”
赵璠闻言微微皱眉，良久方道：“本该如此——朕今日同母后说了，如今惠妃和丽妃都已经怀上了孩子，再掌着宫权也不适合；你已然是出了月子，身子也在调养，这后宫的事情，就还是由你看着办吧。”
左以纯轻笑道：“皇上还真是——妾身难得想要偷个懒，您就这样子着急上火地要将妾身赶上架子啊！”
赵璠闻言不由笑道：“谁让你是皇后来着？”
左以纯不言，只是低着头。明灭的烛火照在她脸上，显出一层神秘而又柔和的光晕。赵璠顿时觉着有些口干舌燥，忙避过了视线，咳了一声，问道：“以纯，李太医有没有说，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左以纯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李太医说，妾身已经好了很多，可以侍寝了。”
明灭的烛光，明灭的眼光。
左以珺皱着眉头，叹道：“你真的要将这个孩子送走？”
顾怜垂眸，道：“我只想要为颜家留一个血脉。”
“颜珏呢？”左以珺不解问道，“他难道不是颜家的血脉？为什么这件事情他不去做偏偏要你去做？”
“你别问了好不好？”顾怜口气中难得带上了祈求，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不该瞒着你，只是现在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相信我好不好？我不会害你的。”
左以珺哪里还舍得再问下去？只道：“那你给那个孩子起个什么名字？”
顾怜垂眸道：“我想他姓顾，叫做左常骞好不好？”
左以珺皱了皱眉头，道：“那就叫做顾常骞吧——对了，你把那个孩子送走了，他又能去哪里？”
顾怜道：“我或是没有说过，我的外公，他老人家一个人呆在江南，总是希望有个孩子能够陪在身边的。”
“你的外公？”左以珺大惊失色，“他那边——可以吗？若是常骞受苦了该怎么办呢？”
顾怜叹了一口气，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会让人去接济他们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没有关系的。”
左以珺皱了皱眉头，还是点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说什么——顾怜，另一个孩子该起个什么名字？”
顾怜笑道：“这个嘛，常骞既然是我起的名，这个孩子就该由大爷想个名字了——只是最好还是不要姓左了。”
左以珺明白此中干系，道：“那边唤作上桑吧，我记得你来左府的时候，唱的就是《陌上桑》。”
顾怜闻言，笑道：“那何不如姓陌，叫做陌上桑吧。”
陌上桑，左常骞。
左常骞被送走前往江南，而陌上桑却是被留在了京师。
赵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光顿了一顿。左以纯自然是看出了赵璠的疑惑的——左以珺那里原本只应该有一个孩子的，怎么忽然变成了两个？
“皇上，您在想些什么？”左以纯笑问道。
赵璠却是不愿意在左以纯面前摆脸色，只道：“朕只是在想，左以珺那里怎么忽然有了两个孩子——”
“还不是大哥自己闯下的祸事？”左以纯却是沉了脸色，怒道，“真不知道大哥心里是怎么想的，嫂子这样好的一个人，他居然还同别的女人有了一个孩子——”
赵璠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笑问道：“怎么回事？”
“皇上不是知道吗？上回大哥同大嫂闹了别扭，半年多的时间呢，连句话儿都不说的。还不是因为大哥在外头有了女人，而且还有了孩子，所以大嫂才会这样的。”
赵璠闻言微一挑眉，冷笑道：“左以珺不是为了顾怜连父亲都不认了吗？怎么会出去找女人？”
左以纯闻言心里不由一惊，强笑道：“你若是不相信，自可以找人去查探一番——这件事情虽然瞒得好，但是若是您想要查，应该也是不难的。”
赵璠垂眸，道：“以纯，你在怕些什么？”
左以纯闻言，顿时一怔，随即便道：“我怕什么？妾身只是怕将孩子交给了以盈，日后想要听她叫我一声母亲便难了。”
赵璠顿时只觉对不起左以纯，便道：“不然朕下旨，让平芳依旧能够称你做‘母亲’可好？”
“还是不要了。”左以纯想了许久，还是摇了头，“这个孩子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给以盈了，若是还称我作‘母亲’可要别人怎么想？还是算了。”
赵璠知道左以纯是为自己着想，不由叹了一口气，道：“是朕没能护好你们。”
左以纯闻言，直觉鼻子一酸，泪珠儿几欲掉落下来：“皇上又何必来招我，我，我方才才好些的——”
左以纯说到最后是哭了出来，是以赵璠并没有问出什么东西来。
倒是兰修给赵璠带来了一个消息——慕家两位少爷终于进京了。
“他们倒是舍得回来了！”赵璠因着即将会见老友，顿时心里一喜，“怎么现在才到？”
兰修自顾自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道：“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儿人的伏击，虽然侥幸逃脱，但是少尧因为惊吓到了，便又发起了病来。若不是青先生及时赶到，只怕此时已经——”
赵璠皱紧了眉头，道：“可查到是哪方的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