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磕头的瞬间,素晴影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使者后脖颈一处细小的黑点上。那是一处被暗器打伤之后留下的伤口,很明显已经有一段时日。算不上是顶尖的极品毒物,只是,控制人心来讲,也算是上乘,至少普通人想得到这种东西,恐怕是千金难求。眼前的忠心耿耿,不过就是被毒物控制下的可怜傀儡。更可怜的是,这些人会在毒物的控制下,真的全心全力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会将原本情理不合的事情当做是自己毕生的追求,死而后已。以妄念入实境,何其可笑的同时,又是何其可悲!
至于蠢笨,就更是不必说。能够被派来完成这种任务的,绝对是主子身边最为亲信之人。可是,换而言之,这些人也同样是最贴近主子,最了解主子,看到主子最原本面目的人。主子选择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同样有机会选择主子。一个两个,受人恩惠,青红皂白不分,甘心被人利用玩弄,可是这一次的人数未免也太多了些吧!足足有二十二人跪在地上,那么只能说他们说有眼无珠了!像是司徒梣那样一位主子,比起在世时的素老家主素云煌尚不如,竟然也会有人愿意至死跟随!看来沈乔然那句话是说对了,这个世上,没有生而卑贱的人。
只有自己心甘情愿,自甘堕落的灵魂。
素晴影冷哼一声,“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这世上没有五皇女这个人。”心中暗笑,想找五皇女?那你们可得去好好问问,当年的瑜贵人到底有没有诞下这位不着边际的五皇女了!不过,现在想问瑜贵人,恐怕你们要去阴曹地府才能找得到吧!五皇女?哪里来的五皇女?城主府中只有一位早已不想要自己那个尊贵身份的五皇子而已!你们想要劝说他去势成为五皇女吗?呵,那就真成了笑话了!
“等不到五皇女出面亲口拒绝我们,我绝对不会离去!”使者发下重誓,当场抽出袖中小匕首一把,将自己的小手指砍掉,断指就掉在雪地上,也无人捡起。
“那你们就等到死好了,不过。”素晴影冷笑连连,“这是香必城,不是你们蕴煌城没规没距的,你们挡在大门前算是什么意思?想照说书先生戏说的那样来个逼宫?那也要看看你们是几朝老臣!”
“来人!”素晴影大手一挥,立即有数名侍卫跑了过来,“将蕴煌城的使者,请到一旁去休息!不要挡住正门,有碍观瞻!要跪要坐,随他们去!”素晴影说完转身离去,刚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了一句,“各位虽然远来,却并非香必城贵客,恕不提供食宿!”
侍卫七手八脚的将使者们拖去一旁,准确的说应该是城主府外墙最偏远的地方,从正门,侧门,后门外出时,基本上都看不到这些跪在地上鲜血淋漓的使者们。素晴影的用意,手下的影卫早已配合出了默契,素总管叫嚷的声响越大,就是要给对方做戏看,并不会真的动手取其性命,反而言之素总管有理有据却十分低声下气顺着别人的话说,基本上就要留心,总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在暗中打出约定好的手势,让影卫们暗中将来人收拾干净。
暗处的司徒垣舫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歆樾十九年,冬二月中旬,清晨,梨城,碧渊阁,书房。
司徒樱脸色苍白的站在窗前,外面的厮杀之声隐约可以听闻,无论是素晴澜的人马,还是司徒桾的将士,都已经开始进攻梨城的城墙。这座城究竟还能守多久,司徒樱心中没有一个确切的时间。几日来接连有将领叛逃,司徒樱疲于奔命,可是这样的势头根本不见缓和之势,甚至梨城中出现暴乱,兵卒抢夺百姓的金银细软,虽然很快就被雾绡亲自领着人去将这些暴乱打压下去,但是司徒樱知道,梨城中的百姓们也开始慢慢知道,暴乱有一就会有二,不会真正的停止了。
司徒樱遣人召回了登城指挥的雾绡,雾绡满身浴血的返回碧渊阁时,碧渊阁虽然比起往常要冷情了许多,却依旧是歌舞升平的景象,阁主邹姝一身素白色的长裙坐在顶层厢房外的走廊上,从下面望上去春光乍泄。
雾绡准备直接去少主那里,却被邹姝中途叫住,“雾绡,梨城之围什么时候能解?阁中现在好生寂寞啊!”语气中是满满的抱怨,邹姝一脸的媚态,身上还散发出那种承欢之后没有及时清洗的味道,这一切让雾绡难压心中愤怒。
好一会儿雾绡才开口道,“回禀阁主,梨城之围,无解。”
如何解?梨城的人心早已散尽,全都是拜你邹姝所赐。如今城墙上没有可用之兵,站在上面拼命的将士,不过是因为被少主的心腹联络,要么就是被自己的手下控制,这才没有逃脱。可是,又有谁能够保证,一群根本就不想守城的败兵,能够抵得住眼见胜利在望的虎狼之师!素晴澜的人马充其量只是杂牌军,简单得很,因为素氏真正的兵马是素晴影手上的那支,而那一支人马连同素晴影本人,刚刚归顺了一个自称沐氏的女子,为了就是与素晴澜划清界限。至于司徒桾,将士确实训练有素,不过,失去了太傅谨微,与普通的兵卒无异,其实根本不足为惧!如果不是梨城闹内乱,又怎会被两群乌合之众围攻!
自从司徒樱从临汐城撤回梨城,雾绡就发觉状况不对,但是又说不清楚。但是最明显的感觉,就是将士人心不稳,有人萌生退意。要知道,司徒樱手下的将领,基本上都是年纪轻轻,他们中有不少人都在边关历练过,以各种各样的名义,亲自到沙场中历练。最后凯旋而归。按理来说,这样的年轻男女,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如果没有意外,不太可能中途而退。
可是事实却是,有些将领甚至抛家弃眷,一走了之。偶尔有些人被外出执行任务的雾绡发现行踪,宁可一死也不愿意返回行伍之中。而雾绡安插在各营之中的探子眼线,却纷纷回禀说,一切如常,根本不曾出现过什么异样。那些将领的叛逃,只能当做是意外。
意外?一次两次的意外,也许是天意,但是周而复始的意外,就绝对是人为。
起初的将领叛逃,然后是军中突然爆发了大规模的痢疾,可是无论是粮草还是水源都没有查出被人下毒的迹象,最后便是致命一击,淫词浪语,进一步瓦解了人心凝聚。
而这一切,雾绡觉得,与阁主邹姝,一定脱不了干系。
“雾绡,你去把司徒樱叫来,我有事找他!”邹姝拿起玉盘中一颗饱满的天参果,塞到雾绡口中,“这是鹤遥山刚刚走过来的,雾绡尝尝看如何呢?”之后自己也吃下一颗,啧啧有声。
雾绡行礼之后转身离去。
索荣立即将一杯清茶奉上,邹姝慢条斯理的品着吢雪茶。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主书房。
“雾绡,你留在碧渊阁。”一身戎装的司徒樱见雾绡推门而入,不等雾绡开口,自己就抢先说了这句话,“御敌之事由我亲自登城,你在阁中保护好母妃,不要有任何闪失,一旦我不幸,你立即带着她远走高飞!这是足够你们五年用度的金银,你尽量拿,拿不走的暂时收好!一定要护她安全。”就算这个母妃再如何不济,毕竟也是自己的娘亲……
“少主!”雾绡开口,“阁主请您现在过去那里。”
司徒樱挑眉,眼下情势危急,她找自己做什么?
莫非……她是有了解围之法?
歆樾十九年,冬二月中旬,清晨,梨城,碧渊阁,顶层厢房。
“这是什么?”司徒樱没有立即收起面前聚瑞卓上的小木桶,清淡的药草香味让司徒樱隐隐觉得不安,这不是母妃管用的香料。邹阁主惯用的香料香气逼人,凝而不散,时刻都向外散发出那种迫人心弦的芬芳,撩人也杀人的诱惑。事若反常必有妖,越是这样看上去安全无害的寻常东西,由这样不寻常之人放到桌面上,就越发显得不寻常。
“这是关外奇人所制的秘药。”邹姝手指摩挲着小木桶上面雍容华贵的花纹,这是什么?呵,这当然是会让你堂堂歆国四殿下,实则是邹媛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生下的杂种死无葬身之地的好东西啊,不然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寻找这种稀世奇珍呢!司徒樱,本宫今天就要取你狗命!
“能够保住梨城,而且,又能够助你御敌的奇药!”邹姝脸上带着不经意的神情,越是热切,就越是会让司徒樱心存疑虑,反正母子两人的关系向来不怎么热络,与其让他生疑,不如干干脆脆的做到底,“内服有助激发斗志,以吢雪送服,化水外撒,能够灼伤来犯敌人。”
“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司徒樱有些意外,如果真的像她所说的那么神奇,为什么要等到梨城被围生死难料之时才拿出来!难道她愿意看到梨城被破,然后她自己成为阶下囚?司徒樱不禁有些恼怒。
邹姝杏眼圆瞪,“半座碧渊阁才换得一小桶,好话说尽,不过昨夜才刚刚送到,你愿意拿去便自取离开,不愿意用这歹毒手段现在就滚,不用吵我!”说完拂袖而去,走向厢房内室,不再理会司徒樱。
司徒樱抓起小木桶的瞬间,一张信笺落在桌上,司徒樱顺手拾起,放到怀中,上面是秘药的用法用量。母妃安的是什么心,其实未必非得逼问她才能知道真相不是吗?司徒樱嘴角噙着一丝明快的笑意,也许她终于转性了也犹未可知!
司徒樱回到书房中立即派人去把关在牢中的俘虏带上来两个,并且还在侍女中挑选了一名最软弱无力的女子。内服秘药的打杂侍女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反应灵敏,而被俘的司徒桾手下的校尉只是脸皮上沾到了一些水化后的秘药,就渐渐变得身体虚弱,甚至连举起手脚来抵挡都变得十分困难。只不过十招而已,一个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就将一名校尉和一名伍长,两名壮汉立毙当场。司徒樱亲自为打杂侍女搭脉,侍女周身除了气血翻腾之外并无异样。
目睹了全程的雾绡还是有些不放心,但立竿见影的效果摆在那里,无法反驳。
“少主,真的要用这桶秘药?”
“当然。”司徒樱的声音掷地有声。
手段?只要保住梨城,谁在乎用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