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运转,或是时运不济,几时曾是自己做得了主的!
素府西苑议事厅。
“苑玥!跟我回去!”议事厅大门被人从外直接一脚踢开。厅内众人纷纷向门口处看去。只见素晴澜面色微露不愉,目光直指大厅中间与素晴影并列站立的苑玥。
“澜儿,既然来了,就不必急着离开。”素云偟面色慈祥,全然不见一日之前站在苑玥一个外人面前训斥素晴澜时的暴跳如雷。苑玥眯起双眼看向主位上的老者,商贾之家果然如同戏本唱词中提到的一般,单是素氏家主今日这般表演,便是八面玲珑,做尽了惺惺丑态。今日将自己与这位绝色的晴影公子一同招来,想来必是之后还要另有一番说辞。挑拨离间,这四个字在熙楼之中早已被众人玩得不甚新鲜,只是自己未曾想到,即便是位高如素氏家主,竟然也会使出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
“影儿,这位便是你未曾谋面的兄长。”素云偟从主位上起身,径直走到素晴影身边。
素晴澜的目光终于移至素晴影身上,两人四目相对。素晴澜起初并无异样,渐渐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蹙眉不语,只是盯在晴影身上的视线极为锐利。
“晴影给兄长请安。”素晴影紧走几步,施礼之后开口问安,但素晴澜仿若未闻,只是考量的目光从素晴影身上反复扫过。素晴澜心中生出一丝疑虑,这位不知来路亦不明来意的幼弟,似乎曾经相识。但这张面孔又十分陌生,自己暂时还不得要领。气势内敛凝而不散,显然是有意收敛心神,可见其身手应该与自己不相伯仲。晴影,既然与自己均是占据一个晴字,料想应是与自己身出同源,可是……据说素氏这一代的子侄中,就只有自己一个男丁。莫非当年,那人并未……
“澜儿,影儿此前流落在外二十余年,昨夜才刚刚认祖归宗。”
“这些都与我素晴澜无关。”晴澜快步走到苑玥身边,一句话脱口而出,懒得与众人纠缠不休。面色也已恢复平静,风过水无痕,仿佛自己刚刚进入,一切尚不知情。
“苑玥,这里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跟我走。”晴澜说罢直接握住苑玥左手,就欲转身离去。
“啊——”一声惊叫,将众人视线齐齐集中在苑玥身上。素晴澜停下脚步。只见苑玥右手被晴影握住。未曾用力,只因突如其来,惊得苑玥下意识出声。
“兄长。”素晴影与素晴澜两人各执苑玥一手,谁也不肯先放。若是目光能够引火,想必现在议事厅已是浓烟滚滚火舌肆意。
“素晴影,此刻姑且如此称呼你,当众调戏兄嫂,只怕于礼不合!”素晴澜冷然开口奚落。苑玥左手腕处微疼,晴澜……对你而言,我竟然如此重要?
“依我之见,苑玥小姐未必愿意这般随你而去!”素晴影脸色不改,笑容仍旧挂在脸上。
“苑玥小姐之事,晴影也有些了解。兄长当日之所以带走苑玥小姐,不过是一时冲动,全无考虑后果,这是其一;事后查觉苑玥小姐已被奸计所害,不得不施以援手,这是其二;昨夜苑玥小姐宿于客房,而兄长以祭拜为名,跪祭整夜,今早才刚刚从祠堂之中返回,可见对于苑玥小姐,根本就是责任高于感情,这是其三;”素晴影含笑出口的话语不甚锋利,却是句句切中要害,任谁人一听便知,素晴澜对于苑玥不过是一时迷惑,又或者根本就是为了成全自己敢于承担责任的美名,才会将苑玥带回素氏。
“至于其四吗。”素晴影原本握住苑玥的手腕改为十指紧扣,动作之快,让苑玥根本来不及拒绝。
“苑玥小姐及至今日,此刻此地仍旧未曾婚配,即便只是初识,晴影对苑玥小姐一见倾心,也有追求芳心的权利!”
“够了!”素晴澜抬手将苑玥拽向自己一边。
“好!就算如同你所言,那又如何!”素晴澜毫不让步,目光灼灼,素晴影,你形迹已露!原本我还猜测你究竟何人,现在看来却是枉费我刚刚一番琢磨,影儿,哼!我早该想到,你不过就是那个老东西身下的肮脏玩物,竟然今日会被推至台前来穿衣唱戏!真不知你们究竟是天真幼稚,还是可笑可耻!以为单凭这样,便能摆脱闲言碎语!若不是我早些年亲眼所见你二人的肮脏勾当,今日见了你这番为一名女子不要脸面的行事,必会被你伪作的假象欺骗,以为你沉迷女色,不思上进!只不过现如今,呵,既然你从她身上下手,欲与我一争高下,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昨夜本公子未归,不及陪伴夫人,也不过就是为了以尽孝道!何况,若是苑玥心中不肯,又怎会陪伴跪至深夜!”
“即便今日苑玥仍属自由身,未谈婚论嫁,本公子为何不可及时提亲!”
“再者,苑玥早已是本公子的人,晴影贤弟就算不计此处,要与为兄分食一羹,也要有个先来后到!”说罢,将苑玥拽至自己怀中。素晴澜勾起一抹淡然笑意,素晴影却放佛没看见一般,执意不肯松手,因此也被带至素晴澜面前。顿时,两人四目不过相隔一人之距!
听闻晴澜将此事于众人面前毫无忌惮的说出,苑玥心中一阵起伏,虽然自己出身熙楼是掩盖不住的事实,但是……
“兄长说的严重了,晴影并不曾有此不敬之念!”素晴影笑容收敛,目光落至苑玥身上,却带有一丝隐隐怜悯。
“明知不敬!还不放手!”素晴澜沉声说道,这个影卫倒是将家主身上的瞬息百变学得十成十!刚刚还说什么一见倾心,此刻就变成不曾有不敬之念!哼!你当我素晴澜还是当年的黄口小儿任由你们欺瞒!
“兄长多虑了!”素晴影正色到,同时松开自己与苑玥交缠的十指,躬身施礼,
“苑玥小姐,适才多有得罪!”
“兄长,晴影看在你我本是同根所出,就直言不讳,若是有何处说的不对做的不好,还请兄长多多指正,晴影虚心受教!但是刚刚所言不敬,却不是针对兄长!而是。”素晴影语义稍停,
“依照歆国历律,兄弟共享一侍妾并未有何不妥,但是晴影心中,却未曾对苑玥小姐有过如此不堪之念!是以,刚刚兄长提议,请恕晴影无法接受!”
“若是兄长对于苑玥小姐存有此心!”素晴影双眸怒目,
“晴影愿与兄长一较高下!”语毕素晴影侧头,仿佛不忍再看向苑玥。
素府西苑议事厅
“素晴影!你少欺人太甚!”素晴澜松开苑玥手腕,一把抓住面前晴影的衣襟。
“一较高下?就凭你也配与本公子一较高下!真是天大的笑话!”素晴澜双眸赤红,炉火中烧较之刚刚怒目而视的晴影有过之而无不及。
“澜儿,你这是何意!还不快快放手!”议事厅中的众位长辈都纷纷起身阻止。
“就凭晴影本就是素府一份子!”素晴影毫不示弱的扬手将晴澜双手打落。
“有话慢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晴澜,晴影刚刚认祖归宗,有些许不明之事,你作为兄长应该谦让幼弟!”“晴影,还不快向兄长致歉,你刚刚出口不逊,现在……”议事厅中的长辈纷纷开口,却不是真正想要劝慰拉扯中的两人,却是有心想要将水搅浑。
素氏家主素云偟暗暗皱眉,自己时日无多,眼看现在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素氏屈于人下数十载,如今有幸可以翻身,可是!晴澜这不成器的孙儿!难不成真要自己将素氏偌大家业交在素晴影那厮手中!
素晴影便是素氏家主素云偟最不愿意承认的另一个孙儿。
当年素云偟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以放弃巨额债务为由,换来有着皇族血统的王府庶出的女儿司徒琇楠嫁与素氏长子素明僮,想要以此来攀附权贵,渐渐提升素氏在整个歆国的地位。结果……素明僮成亲当日却将临汐城中烟粉之地的一名勾栏女子情婞接入府中,并以自己二夫人的名义迎娶情婞。当夜为了不让司徒琇楠发觉有异,素云偟在新房门外暗中站了整整一夜,逼迫素明僮将司徒琇楠这个高枝攀上。一方面明白自己身负的责任,另一方面自己喜欢的女子已经正式接进门,素明僮虽然十分不情愿,却也只能顺从其父心意。
素云偟虽然明里没有驱逐情婞,却暗中指使随侍宝儿在情婞的饮食中加入少许损伤身体的药粉。起初这种药物作用时不会有明显反应,只是觉得身虚力乏,等到被下药者察觉身体有异时,药物入骨已是救不了的,只能一天天拖着病弱的身体卧床休息,尔后长时间的昏睡不醒,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整个过程大概只需要不到两年而已。如果不是明知道是被下药,那么十有八九这种种反应都会被当成一般的疲惫,只要多卧床休息便可。
素云偟为了拖延时间免得其中生变,假意与素明僮商定,想要自己不插手那个勾栏女子之事可以,但前提就是司徒琇楠必须早于情婞有身孕,只要素氏后继有人,任素明僮如何不羁,自己也绝不会插手干预。因此,在素明僮大婚的九月后,素晴澜降生。
此时,情婞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素云偟暗中询问郎中,得到的答案竟然是“恭喜素老爷,您又要有一位孙儿。”素云偟急忙问宝儿断了情婞每日饭食中的药粉,却已经来不及。
情婞怀着身孕时至六月时,已是每日渴睡,经常要睡上七个时辰。本来下的并不多的药物,效果不会如此强劲,偏偏此时情婞有孕在身,身体大不如前。素云偟即无法医治情婞,又无法与儿子讲明这其中种种,只能任由情婞自生自灭。
终于,又经过三月,情婞在临盆当日,用尽全力将儿子送出世,然后唤过侍女将自己的发簪取来,在儿子背后刺出五个圆点,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骨肉,缓缓合上双眼。而这一幕全部被替情婞接生的稳婆看在眼里。素云偟本想将此事压下,不再提起。却不曾想,素明僮对情婞至爱深情,当夜便随之共赴黄泉。司徒琇楠得知此事,忿然丢下只有五个月的小晴澜想要返回王府,途中却失足溺水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