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是耶非耶
背对藏镜人2017-08-03 13:133,747

  兄长冷镜的体温突如其来,有些出乎冷月的想象,离开的这段时日里,兄长的功夫竟然再次提升,大大出乎了冷月的预想。没有防备的偷袭,一串算不上价值连城的细碎银链子从冷月手腕上应声而落。冷月眉头一皱,却并未俯身拾起。因为与此同时,一柄熟悉的长剑已经直指到冷月面前,不由得她有一丝轻举妄动。

  这不是冷月第一次被兄长冷镜剑锋直指,只是这一次,冷月从兄长眼眸中读出,不同寻常的冰冷无情。

  这是冷月返回临汐城醉青坊的第一夜,伴随着远处醉青坊大厅中不时传来的阵阵喝彩声,冷氏兄妹二人却丝毫不为其所动。

  早已没有乔然公子说书的醉青坊,早已不是当年人声鼎沸的醉青坊,可是,在旁人眼中却依旧是光鲜亮丽的醉青坊。在沈乔然最初离开的一个月里,来醉青坊听书的客人虽然有几日骤减,但是很快失去的旧人就被都城中处处涌入的新人取而代之。歆国国都临汐城,如同之前任何一个朝代的都城一样,各处都有数不尽的庶民百姓。毕竟也是都城,一个说书先生就算再如何名动一时,他的离开,也算不上什么极为震撼的大事。而且,沈乔然的离开没有对醉青坊产生极为严重的影响,也是因为旁的酒肆茶寮并没有出现什么足以撼动其地位的新人。与其说沈乔然是离开,不如干干脆脆的说成是失踪。在整个临汐城的酒肆茶楼对于沈乔然进行了一番上天入地的明察暗访却通通未果之后,至少可以确认乔然公子是真的不在临汐城中,这才罢休。

  醉青坊的生意依旧兴隆,甚至比之前更好,说书的先生们因为头上一直压着的乔然公子不再,格外卖力的演绎,想要将自己的名字后面也加上公子二字。醉青坊在沈乔然离开后,又购置了不少制作精美的茶杯茶壶,还有一些精巧的小摆件,没有了笨手笨脚的小厮阮末不经意间的捣乱,坊主大美人儿曲寒烟已经很久都没有再砸过翠玉茶杯。因此醉青坊的开销倒是小了不少。

  配合着醉青坊新购入的茶器,同时推出了一样新鲜的小点心,在临汐城中倒是引起了不小的反应。情果。顾名思义,天青色的果子状糕点,状似云梦山出产的青杏。香酥清爽小巧玲珑,佐酒不腻人,佐茶又不油腻。不似往日街边小茶摊所卖的坊间酥点,不是太过荤腥,就是香甜有余而可口不足。老话说,民以食为天,果然没有错。这款从未现世的果子,早已取代了乔然公子的大名,成为醉青坊中的新宠。

  “冷月,你手上的链子是从哪里来的?”直奔主题,冷镜早已因为近日里接连不断的出状况十分心烦,不想和妹妹讨价还价。而且,冷月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神情,实在是太过耀眼,冷月自以为没有露出痕迹,实际上却早已漏洞百出,所谓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实,很大一部分是自己不经意间走漏了风声,却尚未察觉。

  链子。

  冷月低头看向落在地面上的银链子,毫不怜惜的抬脚踩了上去,用了碾压。还没几下,那制作精美的链子便在兄长面前断成几截。冷月的神情依旧,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到任何的异样。冷镜一语不发,两人僵持着。但是冷月心中十分明白,这件事情并未过去,因为指在自己面前的长剑没有半分后移。

  “只是极为普通的东西,街边地摊儿随处可见。”冷月语意直逼兄长,没有任何退缩,不是不心疼地上那断成数段的回忆,只是,相较于这些身外之物,冷月更在意的是那个人。想要保护他一世周全,就不得不与兄长冷镜抗衡,而自己,并不是能够圆谎的高手。最多不过就是现在一般,一味儿的否认而已。不让兄长冷镜抓到切实的证据,兄长不会把自己怎样。自己离开飞霜峡。之前,就已经决定好,要将一切永远埋葬。无论是名医杜氏的秘密隐居之地,还是杜氏门中那痛苦颤抖的年轻男子的身影。

  数天前。歆樾十八年,秋三月末,飞霜峡。名医杜氏。

  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杜添泠将蹑手蹑脚准备离开飞霜峡。的冷月吓了一跳。杜添泠的脸色有些难看,不是怨怼,却是不敢置信。冷月的目光立即瞟向杜添泠的两手,但是杜添泠双手紧紧攥成拳,一眼看上去就可以得知并未夹带药粉暗器。

  倒是冷月多心了,以为杜添泠是前来阻拦自己离开。

  “江月,你……”杜添泠几次翕动嘴唇,开口的瞬间却被冷月一根手指按上了他的唇。

  “我不叫江月。”苦笑一声,冷月明知道自己今夜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不如就索性说开了一些也好,杜添泠对于自己的情谊,冷月并非不知,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杜添泠,你就做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吧,梦醒之后就通通忘记好了。”冷月示意杜添泠不要开口打断自己,拉着杜添泠席地而坐。

  “数十年前,在一处穷山恶水,曾经有个十几岁尚未成年的孩童,他得了一种很难救治的恶疾,屡屡求医未果,很多医者甚至只是匆匆隔着老远看了男童一眼,就纷纷摆手离去,只交代让男童家人准备后事,没必要再人财两空的拿银子打水漂儿。”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男童的生父早已过世多年,娘亲也早已无法再生育别的子嗣,这个男童其实是家中的四代单传。即便再难,家中早已因此一贫如洗,只要男童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就不会放弃希望。”

  “直到某日,男童的娘亲听闻刖国都城有一名名医氏族,能够治愈天下百病,仿佛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匆忙带着男童前去。”

  “名医氏族并没有因为娘俩儿个衣衫褴褛就拒之门外,相反的,不单给她们好吃好喝,还分文不取的开始替男童医治。”

  “但是,这种病却是先天不足之症,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虽然名医尽了全力,依然只是能够让男童从外表上看着与旁人没有太大的差异而已。”

  “再后来,不知名医从哪卷古籍上得到了一个妙方,虽然可以根除顽疾,却十分凶险,施针用药,稍有不慎,医者就会反受其累。”

  杜添泠听到此处,心头一动,“施针”?名医杜氏最拿手的就是第一无二的针法!甚至这种针法,即使传给外人,没有自小打下的根基,外人也很难掌握,就更别说在病患身上运用自如了。

  冷月淡然一笑,“针法出众,确实,当年那名医氏族,就是声名远扬的名医杜氏。”

  接着说道,“那男童自然也就幸运的得救了,可是杜氏却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也许是感念那名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医者,男童留在杜府,成为杜氏少有的数名入室弟子中的一名,从此随侍杜氏众位名医身旁,一生治病救人。”

  “男童,有天长大成年,迎娶了一个杜氏的侍女,也有了幸福的家世。很快,数年转眼过去,当年的男童早已儿孙满堂。”

  “直到后来,名医杜氏得罪了前朝刖国的皇族慕容氏。一夜之间,被诛杀九族。门下弟子自然也在九族之内。可是很侥幸,当年的那位男童家的后人几日前正巧被名医派去很远的地方采办药材,尚未返回都城,躲过了灭门大劫。”

  “但是悲剧才刚刚开始,因为当年的男童成年之后留下了一本在名医身边的手记,埋下了灭门的祸根。”

  “几年之后不知那些人从哪里得知了这本手记,很快就杀上门来,医者怎敌得过那些歹人,于是很快,被杀的只剩下一对兄妹。”

  “兄长带着妹妹逃命之时,眼看着就要被歹人杀害,却幸运的遇上了一位久未见面的世伯带着小女儿。世伯拔刀相助,终究是一虎难敌群狼,连怀中刚刚病愈不久的小女儿也挨了歹人一掌,虽然之后侥幸逃出升天,却从此病痛缠身,药石罔顾。”

  “当年的那名被名医杜氏所救的男童姓冷名天石。”

  “冷月便是当年被兄长带着亡命天涯的不懂世事的妹妹。”

  “我靠近名医杜氏,如今其实根本就是另有所图……所以……”放我离开吧……留在这里,根本就是个笑话,特别是在我亲眼见到名医杜氏的祠堂中竟然供奉着……

  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大言不惭……

  “江月也好,冷月也罢,我杜添泠相信这一切并非你所愿,带着它,总有一日,我相信,你会回到我身边……”

  没有下一次的如果,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更加没有允许我犹豫的时日。她的生命迅速衰败,如同冬月里绽放的落雪一般,晶莹剔透,然后刹那之间融化在灼热的掌心中,最后消散不见。来的迅速,亦逝去的飞快。

  脆弱,鲜活,与此同时,不堪一击。羸弱得仿佛会随时从我怀中瞬间漂至另一个世界。

  ……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吧……我的生命。否则他脸上的表情不会在看到我倒下的瞬间变得如此凝重。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见到如此表情,也许会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次吧。以往的每一次,他的脸上都带着一丝自信的疲惫。虽然疲惫,却依旧带着让我安心的温暖。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有些心中不安。是我终于走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吧,那么,你就此放手如何?何必太过纠缠不休。山水轮转,总有一日你会忘掉我这个人,没有谁能够占据住另一个人的心魂那么长久。所谓的永远,真的太过遥远。

  这一次,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帮得上她的地方。这一刻,我尤为怨恨。如果不是他们藏踪匿迹,那些人不会因为一点点传闻中的东西就紧紧追在无辜的人身后,争夺子虚乌有的东西。如果不是我学艺不精,她就不会遭受如此折磨。说到底,是我欠了她,负了她。

  入夜,醉青坊,总管冷镜书房。

  没有真凭实据,无法直接将冷月逼上绝境,她自然也就根本不会承认这件事情。冷镜太清楚妹妹的性格,冷月从小到大向来如此。也是因为在醉青坊这样的地方长大成年,冷月性格中最突出的地方,便是凡事都要讲究个明白。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是对冷月有所隐瞒,也就是藏一半露一半,想要以偏概全的误导冷月,到最后只要被冷月发觉有异,那么等待着别人的通通都是崩天灭地的怒火。

  冷月最讨厌别人对于自己的无端猜疑和污蔑。

继续阅读:第164章阴阳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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