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树的名字据传说最早是源于一种上古时代的猛禽凤枭。传说中的凤枭双翅伸展开来可以遮天蔽日,遮挡住天上所有的阳光和雨露,让地上寸草不生,以此要挟地上的走兽给自己提供大量的肉食。后来地面上的走兽纷纷不堪其扰,各自选出王者与凤枭对抗,但是终究因为凤枭天生神力而相继丧命。直到数十万年之后,大地上相继出现了六个大规模的兽群,这些兽群自然而然因为数量众多,被凤枭选中,成为新一轮给自己提供食物的走兽。但是很快凤枭就发现,这六个兽群并不像之前别的走兽那样,不是乖乖听命,就是奋起反击马上让自己灭族,而是提供给自己一些老弱病残,被族群淘汰下来的走兽作为食物。凤枭很是不满,立即发动了针对六个兽群的攻击,但是这一次,凤枭没有料到,兽群之所以会突然改变了策略,是因为兽群中产生了天命之子的六个首领。也就是之后民间口耳相传的六个上古神兽,绫罗,避绚,苼湅,谌江,秦笙,予蘅。以绫罗为首的六神兽各自身上都带着天命所归的强悍攻击力,特别是谌江皮毛和呼吸之中均是带有剧毒,不多时凤枭便落败,不得不仓皇逃窜。
凤枭一路往南疾飞,飞至凤林郡时实在是飞不动了,便落在一株参天大树上休息,但是凤枭的身体实在太大,参天古树也承受不住,被凤枭庞大的身躯压得寸寸迸裂,很快便化为一团烈火,凤枭也在火中丧命。之后数千年过去,上古神兽们不知迁徙到何处何地,总之早已不见了踪影,但是当年凤枭浴火的地方,开始生长出一种极为特别的品种,这种树木起初与旁的草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只是在生长了几十年后,会突然在某一个秋月突然开始树身化为金棕色,之后长出的树叶就会在每年的秋月时化为金黄色,仿佛是当年凤枭浴火时化为片状最后消散的金色身躯,因此这种树被民间称之为栖凤树。
栖凤树在民间还有着另一层含义,意味着无尽的生机,因为正是六兽的胜利凤枭的死,还给大地一片生机盎然。因此栖凤树被看做是一种吉祥的征兆,前几朝还偶尔听说民间大富大贵之家有用栖凤树做成的摆件,甚至桌椅。但是歆国立国后,历律中便铭文规定,即便是国君,想要大规模动用栖凤树也要先祭天祈福,得到好的卜卦才能动用,民间用栖凤树做成的物件儿几乎是已经绝迹,偶有一两件被翻腾出来,无不是被吵到了极高的价钱。
夜色中的凤临郡突然出现数名黑衣人影。来者并不多,只有十人而已。但是用来包围一户不大的民宅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四面的民宅中隐隐约约有几处透露出依稀的烛光火影,在黑夜中忽明忽暗,仿佛鬼魅一般。
看似格外祥和的夜色里突然传出一声狗叫,却蓦地停住,没有了下文。不知是被主人呵斥住了,还是根本就没有了再吠叫的机会。
太不寻常的夜晚。安静到死寂的地步,甚至连虫鸣蛙叫都不曾响起一声。
四下里突然涌起嗖嗖几声,随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睡梦中的庶民们,此时并不清楚,就在距离他们近在咫尺的宅院中,有人正在受到威胁。梦中,这样的秋月夜晚,正是睡眠的好时候。对于忙碌了一天的百姓来说,没有什么事情都够比得上吃一顿好饭之后,再美美的睡上一觉来得更舒服了。
“呜!唔!呜!”睡梦中的楚博雅突然被一股大力从床榻上拽了起来,原本想要挣扎的楚博雅迅速辨认出覆在自己口鼻处的手掌是来自于司徒橙之后,身上的劲力立刻松懈下来,背脊上却泛出些许的湿意,显然被吓得不轻。
连续几夜被司徒橙和柳臣逼着和衣而眠的楚博雅睡得很不踏实,可是始终没有任何不速之客到访的夜里,楚博雅也不敢离开司徒橙太远。柳臣说得很清楚,现在两人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势力盯上,时刻处于险境之中,柳臣可以搭救一次,但并不是每一次司徒橙都有这样的幸运。司徒橙的功夫,只够一个人逃走,想要带上楚博雅逃离险境,绝对没有可能。司徒橙的功夫强出楚博雅不止六成,但是司徒橙的功夫以轻功巧劲儿为主,并不适合与人面对面的抗衡。而楚博雅的功夫仅仅停留在,遇到两三个手脚皆笨的毛贼刚刚可以应付的地步。在杀手面前,根本与不会功夫的贫民百姓没有任何区别。
柳臣就住在两人隔壁的房间,刚刚就是因为墙壁上传来柳臣指节轻轻的敲击声,没有入睡的司徒橙立即察觉到情况有异,才匆忙将身边的楚博雅拽起身来。
柳臣的房间没有声音继续传来。四下里静寂无声。司徒橙与楚博雅两人静静的竖起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响动,屏气凝神,一动不动。片刻之后,司徒橙脸色微变,而楚博雅却并无异样,只能借着微弱的夜色,朝着司徒橙的脸上看去。
东南角的风铃声已然消失。
东南方向有生人闯入了柳臣设下的临界。
巫蛊角铃,司徒橙久闻其名,却是第一次真正看到。柳臣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六枚巫蛊角铃,这次通通派上了用场。这种巫蛊角铃专门用来防备陌生人的靠近。以饲主鲜血喂养巫蛊角铃中的蛊虫,蛊虫会辨别出饲主的血脉。当巫蛊角铃离开饲主后,会时刻不间断的发出类似被双亲抛弃的婴孩儿一般的悲凄哭叫的铃声,但是蛊虫极其恋主。只要一有生人靠近,就会立即停止呜咽,仿佛有灵性想通一般。这种巫蛊角铃十分稀少,据说出自百仙谷中一位哑婆手中,最初的用途是用来防止有人乱闯府邸。
司徒橙的手放开楚博雅的口鼻,悄悄打了个手势,指了指楚博雅又努嘴冲着外面,最后指了指床榻下面。柳臣选择凤林郡作为养伤的地方不是没有根据的,凤林郡由于冬月不是过于寒冷,夏月又不过于炎热,因此几乎所有的民宅的墙壁都建的十分薄。只要轻轻击打,隔着墙可以听得十分清楚。这样的安排自然是为了应对未知的突发事件,现在柳臣插手司徒橙这趟浑水时,早已知晓,前路渺渺凶多吉少。
楚博雅的床榻下面有一条暗中修建的密道。
柳臣早已交代过,虽然有密道可以逃命,但是这密道最多一次只能通过两人,因为下面便是无数的锋利的刀戟兵戈之物,只要从密道上面经过的人超过一定的重量,密道上虚掩着的浮土便会迅速下陷。因此这样的密道是一次用过就彻底报废的。而且密道会通向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是附近就能找得到出口,因此也绝对不会被人从出口出埋伏继续追杀。
楚博雅当然知道自己床榻下面有可以逃生的密道,但是楚博雅却并不想走,因为司徒橙的手势不对。楚博雅再怎么年少,也不是痴儿,司徒橙的手势里只指向了自己,分明是想要一会儿那些杀手再次动手时,让自己独自从密道离开。
那么司徒橙要怎么办?
楚博雅已经知道,司徒橙与柳臣是一对儿兄妹,虽然不是出自同一个生父,但是他们的娘亲仍然健在。楚博雅太过了解司徒橙的性格,司徒橙绝对不会扔下柳臣一个人独自逃命去的。连自己这个毫不相关的人,司徒橙都不会放手独自逃命,何况柳臣是他的姐姐。
而柳臣竟然提前敲墙示警,而不是直截了当的从隔壁过来,就意味着柳臣安排在宅内的一些手下恐怕已经遭遇不测,柳臣眼下无法大摇大摆的离开那间房间。
楚博雅的手心里一片湿润,自己,绝对不想死在这里。
软禁?算是劫后余生吗?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他是谁?显然他的目标并不是我才对,那么……这算是搂草打兔子?我只是倒霉而已?如果说这样也可以的话,那么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凑巧了吧!
她没有后退。从始至终都站在他前面,看得出,她的功夫要比他好得多的多,让一名女子拦在身前保护,这样无外乎是出于两种考虑。其一,也许她就是送来给追兵的一份儿大礼,进可攻退可守,也许到关键时刻,她的存在可以成为他逃命的一件儿凭借。其二,他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偏偏这个人又没有自保的能力。她是动手也得动手,不想动手也得动手。身不由己,亦不能任由别人驱使于他。
他的目光中始终带着疑问,我不知道他是看出了什么。区区一个戏子,这样的身份作为光明正大的谋生手段,当然可以摆得上台面。但是,以这样的身份做出如此举动,重中之重也就应该是保密才对吧!他的五官上竟然毫无遮掩?不担心被别人认出之后报复的杀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凡是落在他手上的人,见过了他的真面目,就没有一人会从他手下活着逃离升天。呵,我自然……也不会是幸运的那一个。
我不知道将她留在身边是否是一个正确到足以致命的选择,但是,无论怎样的危险,我都忍不住想要取尝试。只要她在我身边,无论她眼中看到的是谁,心里想的是谁,又或者根本就是恨我入骨,那又如何?记忆总有一天会变得模糊,当日复一日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个人只有我的时候,渐渐取代了别人的位置。她就成了属于我的人。
爱。恨。其实都只是最深刻的记得。同一段回忆可以被千百次的改写,直到它们失去了最初的模样。同一个人也会爱上不同的另一个人。如果记忆模糊成另外一种模样,那么,谁都可以成为被别人深深眷恋着的那个人。
即便最终得到手的,只是那一副躯壳,我也心甘情愿。只要,她最后能够留在我身边。
歆樾十八年,秋二月末,午夜,凤临郡,某处民宅。
司徒橙一惊,身后紧靠着的墙壁突然伸出一只手,换了谁都会被吓上一跳。急急回头看去,墙壁不知何时已经开了一个大洞,柳臣的脸正从墙洞中间通过,司徒橙这才安下心来。难怪柳臣刚刚轻轻敲击墙壁,原来是警告自己要躲开这个位置。
司徒橙定睛一看,却又有些皱眉。如果不是自己对于柳臣太过熟悉,又知道她就在隔壁,即便是在白日里,十分熟悉柳臣的人也认不出她现在这副模样吧……
眉清目秀……这样的词语似乎不适合形容柳臣这样的女子。
司徒橙和楚博雅几乎同时看出了柳臣五官上的变化。
妖媚,精致。
原来这样的面容才是柳臣真正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