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霜雪纱幕
背对藏镜人2017-08-03 13:153,720

  天算,其实就是算计天机的意思。因此天算师比任何人都要在意天意纵横之事,任何可能引发天意向自己偏离的事情,都是天算师所厌恶的。比如不必要的口恶,比如没有意义的屠戮,再比如没有缘分的救赎。此类在天算师计算之中根本不存在的事情,没有任何一名天算师愿意插手其中。天算师自我标榜为脱离红尘之外的仙人,不插手红尘之事,而且权仞也曾经听闻过不少关于天算师清理门户的传说。据说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的天算师,都会被师门放逐出去,视其所犯错误的严重,决定他的去留,甚至是他的存亡。对于那些犯下重罪的天算师,所在的师门会出动半数以上的同门全力将他除去,以正门风。而许多犯下小错,还在考验期的天算师,会选择在师门附近闭关不出,提升修行,自证得失,又或者,就是权仞现在碰到的情形,考验期的天算师,本身再难精进修行,必须要得到师门的原谅或者认可,就会选择做一件力所能及的正义之事,希望自己的行为引来师门的注意。

  权仞遇到的,便是当今刖国天算师中大名鼎鼎的在世仙人莞涤尘门下考验期弟子之一。

  左眼的疼痛突然加剧,权仞身形一晃险些直接摔倒在地上,但是随后权仞咬紧牙关,仍旧没有停住脚步。莞涤尘,身为在世仙人,放纵你门下弟子伤害无辜,这样做未免欺人太甚!权仞恨恨咬牙,心中十分不甘,却更恨自己学艺不精便溜出师门惹是生非,不单自己落了个被人追杀的下场,连师门都……眼前一片猩红血色,此生此世,就算是化成灰烬,权仞都绝对不会忘记,当自己负伤讨回师门所在的蕴煌城之时,却发现师门早已崩塌,残垣断壁的院中,到处血迹斑斑,而自己亲手雕刻的一对儿小木偶身首分离的静静躺在破损的大门后面,上面还残存着一丝红锦缎的残片。那对儿小木偶是权仞最初拜师之后不久,送给一位极其关照自己的同门师兄家中的一对双生妹妹的礼物。权仞与兄妹三人相处极为融洽,互为家人,是权仞从小到大都极其难以享受到的亲情。

  权仞怎么也想不通,就算天算师为了一了百了的解决自己一门诡士,也犯不着连他们的家人也一并除去吧!天算师最初入门之时不是都要对天起誓,绝不连累无辜之人遭受不该承受的罪责,怎么现在竟然会做下这样的恶事!

  与诡士的秘密行事暗中下套不同,天算师所行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要随时随地接受同门或者其他天算师的评点,但凡有误人误事,都被天算师视为极大的罪恶。即便是无意之中给别人带来的麻烦,天算师也会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数倍加以补救,更别提是故意为之的恶事。正因为天算师有着极其严厉的行事准则,因此没有天算师会愿意主动出手伤人,权仞才能在天算师的尾随中侥幸苟活到现在。

  权仞始终没有弄清楚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而时间也并不允许权仞再做什么调查,因为随后而来的大批天算师准备将权仞包围在废墟之中,权仞在他们收拢合围之势前,侥幸逃脱,但是这一身的伤便是在那时留下的。

  枫州郡。

  来不及仔仔细细看清楚面前的玉牌儿,其实其中的几块儿玉牌儿早已在自己和天算师的交手中,碎裂,不再有占卜吉凶的势。但是权仞却只能按照牌面的意思去走。左臂完全发挥不出全力的诡士,算力根本没有办法均等的分配在每一张玉牌儿上,这样占卜出的结果,无外乎就是两种。大吉或者大凶。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最后真实的天意。真实这两个字,也许,从此之后便与自己没有任何瓜葛了吧,权仞清楚的知道,除非名医杜氏再现,否则任何打着名医旗号的医者都是徒有虚名的蠢材。与天算师的排盘问卦的完全静态不同,所有诡士的用器都是一整套的器物,或大或小,但是无不需要双手同时发力,多次推演,才能推算出对于自己所需的结局,最完美的过程。这样的推算也就意味着,诡士要耗费的心力,远远高于天算师许多。而这样的总揽大局,也意味着诡士比天算师在初期更加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往往诡士会因此陷入这样的错觉之中,似乎自己凭借双手,没有得不到的未来,于是不少人开始肆意妄为,明明看到天意并非如此,却以为自己的一己之力可以从中取巧,扭转大局。而妄动天意的下场,就是给自己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身处大局之中,再占卜的其实并不是最后的结局,只是下一步的机巧罢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如此。

  枫州郡。

  最后的生机。

  而权仞最初犯下的便是这样的错。说来只是一桩小事,却不曾想,几两银钱引来了灭门的大错。

  蕴煌城一户富户的小姐深夜之时派出一位脸上带伤的小侍女来到权仞所在的师门求救,说是自家小姐被许配给了一个长相奇丑又无才无德的男子,那男子现在醉酒在府上见人就打,恳请高人搭救。小侍女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一包银子。

  已经是深夜,当时大半的师兄弟已经安寝,没有入睡的便是闭门修行,此时去打扰是万万不可,权仞当夜正巧在门房当值,见事情并不如何繁琐,就答应下来。小侍女千恩万谢的离开之前留下了那户人家的姓名门户位置,权仞也随后收拾了东西准备动身,就在权仞动身之前,随手起了一卦。谁想到,卜出的卦象却是大大让权仞吃了一惊。

  大凶之象。

  以为是自己学艺未精,权仞停下手中的杂事,仔仔细细的卜了一次,还是同样的结果。也许是年轻气盛,也许当时觉得不过一件小事,权仞将玉牌儿一收,便拎了包裹径直出门去了那户人家。

  确实如同那小侍女所说的,有一泼皮男子正在院中大吵大闹,一边一位貌美如花的小姐啼哭不止。权仞最见不得这等肮脏事,当仁不让,也不问青红皂白,凭着自己身强力壮又自认是出自正义,三拳两脚将男子赶走。

  一众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侍女们和那位小姐都千恩万谢,权仞也自觉正义,收了散碎银两之后便直奔酒肆纵情去了。

  三日之后,那户人家不知染上何种疫病,满门几乎死绝,只有那名小姐幸存,却也成了残废,脸上横七竖八的全是泛着脓血的黄疮。

  又过月余,那户人家的老爷外出归来,见到眼前惨象,直接晕厥过去,醒来之后问清了前因后果,疾呼是权仞害人性命。

  原来那小姐的性命如何是早就请了天算师排过盘的,此生便是要那命数相对的男子闹上一月,便会大吉大利,否则便是今日的结果,生不如死。而那男子的命数中也是有此一劫,只要过了两人最初将要成婚的那一月,之后便会安身立命,鸳盟白头互相恩爱。不曾想却被权仞横插一道,坏了两人性命。

  歆樾十九年,夏一月初,蕴煌城,城主府邸,不远处。

  权仞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留下的只是一副有些轻佻的眼神,什么天命之人,什么命中注定的劫数,既然自己可以遭遇莫名其妙的命运,自然别人也一样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命运的玩笑。

  二十六年前,枫州郡。

  权仞的双脚踏入枫州郡城门时已经全身脱力,身后的天算师与权仞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是权仞也无暇顾及,所有的力气都被用在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要倒下。权仞的一副玉牌儿在逃亡的路上丢失加上损坏的总计一半,剩下的一半被权仞紧紧抱在怀中,唯恐在丢掉一张。无论占卜出的结局是好是坏,权仞都抱定了人在牌在人亡牌亡的决心。也许有的时候将一个人真的逼上了死生绝路之后,就能够激发这个人最大的求生意志。权仞的注意力从来没有像是此时此地这般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隐约觉察到有些东西似乎正在自己的体内苏醒,似乎只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光芒,但是却不容小觑的愈合着了整个五脏六腑所有破损的伤处。怀中的玉牌儿也在十分有节奏的渐渐升温。

  最简单,可是同时也最容易出错的一种占卜方式。权仞眯起双眼再一次的将右手伸向怀中横七竖八抱着的玉牌儿之中。如果这一次,还是大凶之象,也许,自己会选择玉石俱焚的方式,抛下所有的生还的可能,直接转过身去,面对面的同身后似乎已经露出了胜利笑容的天算师,一较高下。

  大吉。

  绝处逢生。

  突然出现的卦象让权仞整个人为之一振。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权仞停下脚步。第一次觉得原来身处人群之中,竟然是如此安全的一件事情。至少在这里,天算师会有所顾忌,不会明目张胆的对自己出手。绝处逢生,玉牌儿上出现的竟然是此地萍水相逢路遇贵人之象。而这些人中,到底哪个才能搭救自己的性命?成为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贵人?权仞却一时之间没能摸出个头绪来。

  枫州郡。

  刖国最北的边关重镇。出了枫州郡的北城门之后,再往北方走去,便是常年大雪绵绵的极寒北地。这样的边关重镇,常年都有北地之人往来其中,贩卖北地的马匹或者御寒极强的皮制衣袍,再不就是些北地特有的药材。用这些在刖国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品换一些十分廉价的米粮之物。常常是两匹高头大马拉着一车的毛皮,才能换到不到一车的米粮,而且这些换到的米粮却不是能够播种的种子,却只是些瘪子能吃却不可能生长。刖国律法,凡发现国之百姓私自将黍米幼苗偷运出枫州郡与北地之人交易的,灭三族。立国之初,确实曾经有些百姓为了一时的银钱,将幼苗从地里起出,贩卖到北地。北地之人也十分想要这样的东西,常常有北地大户开出天价。但是后来越国律法十分严苛,百姓只要稍有嫌疑异动就会被拘役,不少人停止了这样极具风险的营生。再后来,庶民百姓发觉,其实律法中的铭文对于他们才是真正的好处,自发阻止相熟之人再冒险从事这样的举动。

  既然米粮之物的贩卖让他们每一年都能从北地捞到不少好处,那么,一旦教会了北地之人耕种,对于自己来说,不就是断了一条财路吗?为什么要自断后路的做些损己利人的事情呢?

继续阅读:第199章妖星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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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祸水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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