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贼眉鼠眼的恶魔也许真的就要死了,自己曾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过他,自己曾亲手宰杀他,她一心想复仇,对他决不手软,毫不留情,这个时候他要死了,自己睡觉恐怕都要笑醒了吧?可一阵莫名的心塞又一次向她袭来,她似乎没有感觉得这么痛快,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走吧!”
珍儿不再说话,她默默的往凤仪宫走去,感觉脚步有些沉重,蓉蓉和夏花一路紧随左右轻扶着。
在通往万寿宫的交叉路口上,珍儿不禁停住脚步,遥看着万寿宫,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去看一下那个家伙呢?
蓉蓉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您是不是想去看皇上啊?”
珍儿仍是一凛,冷笑道:“哼,谁要看那个混蛋,他立马死了才好呢!”
说罢,转头迈开步子朝自己的寝宫走去。
蓉蓉和夏花的相互对视了一下,一个悄悄伸了伸舌头,一个做了个鬼脸。这两个小侍女心机也不浅,她们也在揣测皇后对皇上是真恨还是假恨,只是不敢说破而已。
紫云大早去了一趟凤仪宫去问候珍儿,却不见踪影,便把守卫和侍女太监们都叫来,好好的教导了一番,叮嘱他们把皇后找回来,好生照顾。
现在她俨然是后宫主事的二掌柜了,刚新任的她,当然想有一番作为,她习惯做事规规距距,只要是皇帝旨意就得照办,要不怎么向拓拔汗交代。
紫云忙完以上这些,她又赶去万寿宫侍候拓拔汗,虽然有冯仁贵和其他太监侍女们照看,但她十二分的不放心,听说拓拔汗病危,便焦急万分跑来万寿宫,一直就守在他病床边了。
此时,万寿宫中,拓拔汗正经历着生死,他高烧不退,不断的说着呓语,几个太医凑在一起商量如何救治,而紫云在拓拔汗的床边,不断交替的用毛巾浸凉水敷在他额头上,为他降温。冯仁贵在另一头,也不停的用凉毛巾给拓拔汗擦脚,两个人都心急如焚。
殿外,几个重臣神色惶然,其中就有鲜于崇,他们一直在等候皇帝康复的消息。
史太医走出殿外,对这几个重臣说:“皇上这是伤口发炎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若是这两天烧降不下来,伤口继续化脓,真就是凶多吉少了。”
鲜于崇绿豆眼发着凶恶的绿光,手一挥,尖着嗓门对史太医说:“快去,再想想办法!皇上年轻体壮,不可能扛不过去,若有什么不测,就怪你这个史仁!什么名不起,起个“死人”名!真是晦气!”
嗐!史太医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名惹了祸,这会子怪自己爹妈怎么没想好,起个“史不了”不就好了吗?
太医们商量用三黄汤试试,也就是用黄连、黄芩、黄柏三种草药煎煮的药水,帮拓拔汗洗敷伤口时,紫云看见拓拔汗紧咬牙关烦燥不安,一副痛苦难当的样子,她忍不住流下眼泪。
“珍儿乖乖,别不理朕啊。”
拓拔汗烧得迷迷糊糊,嘴里还在唤着珍儿名字,两手在扑空,似乎要抓住什么。
紫云颤抖的伸出手,攥住拓拔汗的手,这是她第一次和自己崇拜的男人亲密接触,在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居然是在他烧得人事不知,生命垂危的情形下,她紧紧握着他的手,把手贴着自己的脸,她真怕他就此撒手人寰。
眼前这位以往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却像病童那般孱弱和可怜,虽紧闭的眼睛,脸上却露出渴求。
“无所谓宝贝,朕答应你,朕只要你。”
拓拔汗紧抓住紫云的手,他把紫云当珍儿了,不住的呓语着。
“宝贝,你可来了,就不要走了哈。”
紫云随着他的叫唤,胸口一揪一揪的痛,她流着泪水,柔声安慰道;“皇上,放心吧,小妾不走。”
拓拔汗似乎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宝贝,你得称自己臣妾。”
“好,臣妾就在这陪皇上。”
紫云像哄孩子似的哄着拓拔汗,冯仁贵向紫云竖起了大拇指,觉得这位紫贵人还蛮会做人的,受得了委屈,明明拓拔汗心里想的是珍儿,可珍儿哪会来看皇帝,心里指不定咒皇帝快些死呢,这紫贵人在皇帝最需要安慰时紧伴左右,还真是对皇帝真心实意啊!
哎!真是一对冤家,若是皇帝这回给皇后弄死了,等在门外的这帮重臣,说不定真找皇后去问罪,这帮子人都是拓拔汗的心腹,能放过皇后吗?到时候自己也得赶紧看风使舵罗!这会子得探探风,看看这几个人打算做什么,无论拓拔汗是死是活,自己也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冯仁贵想到此,眼珠子一转便对紫云说:“紫贵人,老奴有些内急,您在这盯着,老奴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便溜出了寝宫,找到了候在门外的小包皮,招了招手让他靠近些。
这位小包皮太监,姓包,下面都没了为什么叫小包皮,也不得而知,反正大家都这么叫也习惯了。
小包皮见冯仁贵如见祖师爷这么恭敬:“师父,您有什么吩咐?”
冯仁贵悄声交代:“你去盯着这几个臣子,看他们说什么,然后跟师父秉报。”
“哦,可,要是他们赶徒儿出来,怎么办?”
小包皮犹豫着说,一边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冯仁贵。
“你这榆木脑袋,教死你都不精,谁让你一直呆里面的?你就进去端水倒倒茶,动作慢些,然后到门缝里边细听下,也知道个大概嘛!”
“哦,知道了,师父!”
小包皮缩着脖子一个劲的点头,冯仁贵言传身教,徒儿连动作都学得挺像,那缩脖弓腰都如出一撤。
珍儿回到凤仪宫,心里却一直七上八下的,她在寝宫里踱着小步,瞎打着转,心乱如麻。她一直在感觉宫里有没有传来丧钟的声音,时而也会喊一声夏花,问问她是不是听到敲钟声。
这混蛋现在正在垂死挣扎吧,怎么不快些死呢?这家伙一蹬腿,大仇已报,心愿已了,自己就是死也瞑目了!可他真的这次会死吗?可要真死了,这世界上再没有拓拔汗这个人,再不会听到他那粗哑的“乖乖”,“宝贝”的瞎喊声了。
珍儿忽然觉得心一沉,又是一阵心塞。我这是怎么啦?这暴君一死,自己的深仇大恨不就报了吗?长久以来,自己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自己这是高兴还是不安呢?
夏花进来说:“皇后娘娘,用午膳了。”
啊?这么快就到午饭的时间了?不知不觉自己在寝宫里已经转悠了半天了。
“嗯,放着吧。”
珍儿紧锁眉头一阵犹豫,说道:“叫雪莲进来一下。”
夏花“嗯”了一句,出去一会儿就把雪莲唤了进来。
雪莲也是跟蓉蓉一样,自兰心出宫,奉拓拔汗之命一起过来照顾珍儿的,也许拓拔汗觉得她俩忠心侍主,又十分勤力,所以就让她们过了凤仪宫。
珍儿有什么事,一般都叫夏花多,因夏花跟从的时间多了,习惯于用她了。而雪莲来有一段时间,珍儿很少派她和蓉蓉的活,除了值个夜的,洗个衣什么的,她也觉得有些无聊。其实皇后这么多侍女也就是摆身架,也用不着这么多人手。
“雪莲,皇上现在情况不太好,本宫想派你到那边去照顾一段时间,白天你就过去,晚上回来,可以吗?”
“娘娘,奴婢遵命!”
雪莲年方十七岁,样子甚是精灵,模样而很讨人喜欢,雪白的鹅蛋脸儿,一双不大却深幽幽的眼睛,小巧玲珑的身材,看似很有机敏聪明。
“那,你现在就过去吧!”
“嗯!”
雪莲欠了个身就退出去了。
珍儿看着雪莲离去,心里似乎稍感觉安宁了许多,她看着满桌的菜肴,却没一点胃口,随便的吃了几口,便要夏花撤席。
夏花看着忍不住说道:“娘娘,好些菜都您都没动呢?”
“你们和杂役们分着吃吧,以后让他们御厨别弄那么菜了,太浪费,本宫一个人哪吃得下几十盘菜呢?”
夏花愣愣的说:“可,可这是规距啊!”
“规距是人定的,普通老百姓都吃不饱饭,我这个皇后的却大鱼大肉,什么母仪天下,真正是毁仪天下吧!”
夏花听着,更觉得眼前这个皇后娘娘真不一般,侍候这位娘娘一年有余,可从来不摆架子,不苛责下人,跟着这样的主子觉得日子真是舒坦。
雪莲来到万寿宫,在寝宫门口正好见到冯仁贵,他见雪莲来了有些吃惊,她不是皇后的贴身侍女吗?皇后打发她来做什么?
“冯公公,皇后娘娘让奴婢过来侍候皇上的。”
雪莲一来就自报来历,说话都透着一股伶俐劲。
冯仁贵心想:这下来得可真好,那紫贵人让皇帝紧紧攥着,不肯撒手,连去解个手都没法去。雪莲一来可以替补一下了。
雪莲跟着冯仁贵进了内殿,紫云正内急得不知怎么办,闭着眼睛的拓拔汗,紧紧抓住紫云的手就是不放,嘴里还在呓语:“宝贝,别走开啊,朕这就要死了,你不要不理朕啊。”
紫云看雪莲来了,忙悄声说道:“雪莲,我实在忍不了,你来替一下本宫吧,皇上这离不开人。”
雪莲机灵的上前去抚了一下拓拔汗的手,温柔的说:“皇上,您的宝贝在这呢,来抓住了。”
她轻声一哄,顺利的让拓拔汗把手移到了自己的手上,紫云像得了大赦似的,赶紧跑去茅房了。
冯仁贵暗想:吔,这皇后这么也关心起皇帝来了?不是一直都在恼他的吗?可别是派这雪莲来谋害的吧?这雪莲看着就贼,先前跟着三贵人兰心,还替她打掩护,保不准这回又干什么损事。
他这一紧张,便不敢挪动,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雪莲看。
“冯公公,干吗盯着我呀?”
雪莲觉得冯仁贵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一直冷冰冰的瞪着自己。
“呃,看你长得俊嘛。”
冯仁贵见被发现,便闪烁其词。
雪莲笑了:“你还会看女人俊不俊的呀?”
她觉得不可思议,太监还对美女感兴趣吗?
“不许看朕的宝贝,不许看!谁敢乱看,朕,挖他眼睛。”
拓拔汗虽不清醒,但居然知道嫉妒别人看他的女人,他这一叫把雪莲和冯仁贵都吓了一大跳。
“不看不看,皇上的宝贝只能是皇上看。”
雪莲真是机灵得很,马上这么一哄,让拓拔汗又无声音了。
冯仁贵心想:这皇后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似人精似的,还真不能小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