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医的确心虚,其时他早就觉得龙胎有些问题,只是因紫贵人一直暗示自己不要声张,在不断重金贿赂下,他心领神会,每一次紫贵人求自己帮忙,他虽不说破,其时心里头清楚她的目的,暗地里他早有准备,等银子捞足就逃掉。
凌晨见白贵人要生,便领来接生婆后悄悄溜掉了。虽然有些冒险,只几个月赚了一辈子的银子也值当了,可以逃到邻近小国,娶房美妻,买幢小宅,再开个小诊所,过上无拘无束的快乐小日子。
紫云悄然来到万寿宫,听到里面乒乓作响,朱有根却站在外头愣神,便把他拉到一角。
“朱公公,里面怎么了?”
“史太医跑了,皇上在发火呢!”
朱有根怕被当作出气筒,把一个小太监赶进去侍候,自己呆在外边等消息。
“跑了?”
紫云很吃惊,虽然自己每次求史太医都没明示,只要一给银子,他总是按自己的意愿去办,原以为他不清楚她要他做的事,看来这个史太医并不笨啊,知道他所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所以就自顾逃跑了。可他能跑得掉吗?要跑不掉,没准会把自己招供出来!就算自己拚死抵赖但也会引起拓拔汗的怀疑。
“嗯,皇上刚下令只要逮着他就地处决。”
“哦?这史太医看来真有问题,要不好好的跑什么啊?”
紫云有些放心了,史太医要么跑掉要么被砍头,她应该还是安全的。
朱有根讨好的问:“紫娘娘来有何事呢?用不用奴才秉报皇上?”
紫云一脸的担心:“唉,出了这么大件事,本宫是怕皇上受不住,来看看有什么可帮的,毕竟后宫的事还是本宫担着。”
“可不是,皇上这回真是大受刺激了,早上到现在都在伤心,一口东西都没吃呢!”
紫云附耳过去对朱有根耳语了一番,朱有根听了频频点头,他觉得紫云的建议很好,正愁如何去劝皇上,也可以借此讨个好。
朱有根蹑手蹑脚的走进殿内,见拓拔汗又直直挺在床上,两眼朴愣愣的看房顶,便向侍立角落的小太监使个眼色,小太监把地上的摔碎的东西急急收拾,忙退了出去。
“皇上,请个道士来做做法事,驱驱晦气可好?”
是啊!这宫里很久不驱鬼了,那些妖魔鬼怪作祟,白贵人被鬼附身也末尝不可能!道士也曾说过,一年要做一次法,怎么年头就把这事给忘了呢?那个死鬼冯剥皮提议这提议那的,可过新年时怎么愣是就没把这事给记好?死得活该!
拓拔汗一下子坐起来,小眼睛有了些精神气,一把抓住凑在身边的朱有根:“快,请一个道行高深的道士来,好好做做法!”
宫里谣言四起,说白贵人是狐狸精,媚惑皇上,生了怪胎,败坏了皇族的名声,理当受到严惩,应该吊起来烧死等等。
还有一种说法是,皇后带着白贵人求佛,与道术相冲,让白贵人的龙胎变成怪胎,这些话传到拓拔汗耳朵里,弄得他心烦意乱。
拓拔汗瞪着眼睛骂道:“是哪个敢再乱嚼舌根子,朕就割他舌头!”
雪莲疯了,疯得不成样子。生完怪胎当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两眼珠子瞪得僵直;第二天坐在床上嘴里不停的神神叨叨,吃喝让人喂还不知吞咽,还从嘴缝中流出;第三天抱着枕头就在屋里打转转,疯疯癫癫又哭又笑。
拓拔汗听讯后,皱了皱眉,只说了句:“让她仍住在月丽宫,待遇照旧吧!”
桃艳晚上值夜,雪莲半夜不睡觉,在寝宫里高声歌唱:皎皎明月升起来,贺兰珍儿生出来,世上美人有几何?唯有皇后最可爱!
这是在去年中秋珍儿生日时,拓拔汗专门为珍儿写的生日歌,并下令全皇宫传唱,雪莲人已疯,却居然把歌词记得这么牢,调唱得这么准,看来原本就是很用心唱过的。
桃艳怎么劝也没用,雪莲乐此不疲,唱了一次又一次,边唱边跳,做着兰花手在空中飘舞,把床上的被单裹在身上当长裙,在地上拖来拖去,床上的枕头被褥扔了一地,弄得寝宫里一塌糊涂。
“白娘娘,听话啊,别这样了好不好?求你了!”
雪莲根本没反应,继续又唱又跳,桃艳捂着耳朵简直要崩溃了。
突然,雪莲停下来,脸逼近桃艳,瞪大眼睛说:“你是谁?”
“奴婢是桃艳啊!”
“讨厌是谁?”
“讨厌,桃艳是奴婢啊。”
雪莲不知哪污的手,把脸已抹得脏兮兮,把床单往桃艳脖子上一套,然后紧紧一勒,露出狰狞可怖的面容:“讨厌是你?是不是你下的毒?是不是你害了我?”
桃艳吓得灵魂出壳,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不管是真疯还是假疯,她的脑子都不听使唤了。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不要怪奴婢啊!”
床单越勒越紧,差点让桃艳喘不过气,她看见半明半暗的灯光下,雪莲一头乱发如鸡窝,那咬牙切齿脏污的脸简直像鬼一样令她胆颤心惊。
桃艳拚命拽住床单不让雪莲圈紧,颤颤惊惊的说:“是紫贵人,是紫贵人要奴婢下的药啊。”
“哈哈哈。”
雪莲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她手一松,继续手舞足蹈,仰脖高歌:“凛凛白雪飘过来,白贵人我生出来,世上美人有几何?唯有雪莲最可爱,啦啦啦。”
桃艳喘了口气,稳了稳神,看着雪莲又疯舞起来,她瘫坐在地上说:“白贵人,求求您别再跳了好不好,奴婢都快要疯了!”
不行,明天就赶紧找紫贵人,马上出宫,多一天都不要耽搁了!
桃艳一大早等冬雪跟自己一换班,急急从炕缝里掏出药包揣上,就跑到月秀宫,夏柳正在服侍紫云梳妆,见桃艳面色灰暗,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有些吃惊。
“紫娘娘,今天就放奴婢出宫吧!”
紫云把手搭在桃艳肩上,温和的说:“怎么啦,大清早来就为说这个话。”
以往桃艳对于紫云这个举动会感觉很温馨,可她今天却打了一个寒颤,因为她觉得,这位温婉的紫娘娘就是一条阴毒的蛇,随时都会咬人一口,让人死得悄无声息。
“奴婢,奴婢想家了,爹娘年纪大了,奴婢也应该回家照顾。”
“桃艳啊,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同样,紫云没权力批准桃艳出宫,且还不想放走她,她还可以再利用利用。
桃艳着急了,狠狠心把药包摸出来:“紫娘娘,您看看是这是啥?”
紫云瞟了一眼:“这是什么?”
“这是紫娘娘让奴婢给白贵人下的药啊!”
紫云心下一惊:这药是私下问一个年岁大的赖太医讨的方子,孕妇只要吃上连续几天,生出来的孩子就算不死也是残缺的。这奴婢还留着想做什么?
这方子的讨来,还是紫云自己间接想法搞到的。
“赖太医啊,若是怀了孕要有什么禁忌?比方说不能误食什么东西?”
“朱沙、雄黄、枳实、蒲黄。”
赖太医说了一堆让胎儿畸形的药物,紫云让他写下交与她,这位年老仁慈的太医哪想到她是有心要害人呢?
紫云详细咨询后,对赖太医说:“谢谢了,以后本宫怀孕一定注意,就是有病也不能乱吃这些东西!”
赖太医信以为真,奉承道“是啊,是啊,有病也不能乱吃药啊!奴才也希望紫贵人早生个健健康康的皇子啊!”
桃艳又把纸包收起来又揣进怀里,说道:“紫娘娘,你让奴婢放的药还剩一点,希望您不要难为奴婢,奴婢在服侍日贵人时就想出宫了,可三番五次她都不同意。现在奴婢跟了您,也替您做了不少事,只希望您痛痛快快放奴婢出宫了吧!”
原来是想用这个药包来要挟自己啊!紫云稳住神,浅浅一笑,抬手轻摸了摸头发:“好!你就在坐等,本宫这就去向皇上请一张出宫的牌。”
“夏柳,你去御厨房把早膳端来给桃艳,吃饱了好上路,本宫去去就来!”
夏柳不明就里,嘴里嘟囔道:“她,她自己没,手没脚啊?”
紫云脸一沉道:“那好,本宫亲自去给桃艳端来!”
夏柳忙起身跟着紫云一块出去了。刚出到寝宫外,紫云拉住夏柳交代了一番,夏柳神色紧张的点点头。
桃艳坐在寝宫里心里十分不安,她不知自己刚才那些做法是否恰当,可有什么办法呢?只要能让自己出宫,她会销毁纸包,带着装满银子小箱走人,这里的一切与自己就毫无关系了。
“讨,讨厌,快吃吧!紫,紫娘娘说的,吃,吃饱好上路,快吃!”
夏柳把羊奶和煎饼子端到桃艳面前。
今天这个死结巴今天还挺殷勤,不过往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桃艳心情好起来,这家伙整天跟自己玩阴的,想到快要出宫了,他也没机会了。便和夏柳开起了玩笑:“往后我不在了,看你还对谁下流!”
“是,是呀!怪,怪可惜的!嘿嘿。”
被雪莲折腾了一晚上,桃艳也觉得挺饿,把手在衣袍上蹭了下,抓起煎饼子咬了几口,又端起羊奶刚想喝,可她又搁下了。
桃艳看着眼前的食物,心里有个念头冒出来:既然白贵人都被会被下药,这些东西会也有毒?她狐疑的盯着夏柳,不敢再吃,嘴里含着嚼碎的饼子也不敢吞下:“你没下药吧?”
夏柳一把夺过饼子说:“啥?不,不吃,我,我吃!”又去端过羊奶便要喝。
桃艳赶紧抢回来说:“这是紫娘娘说给我吃的。”
她不再怀疑,大口大口咬啃,又咕咕嘟嘟猛喝,想着一会儿还要出宫赶路,得吃饱些。
桃艳才把东西吃完,猛然间,她觉得肚子剧烈疼痛起来,痛得五脏六肺像被刺穿一样,眼前的夏柳脸也模糊了,她全身抽搐,喉咙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一点意识让她明白,自己又被紫贵人这阴毒的蛇给咬死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早知道就应该把一切都告诉皇后了。
紫云进来了,夏柳讨好的说:“紫,紫娘娘,这,这怎么办?”
“去,就在这后院树下挖坑,埋了!”
“嘿嘿,这,这棵树以后一定会长得很,很粗很壮!”
阴损的主子配上恶毒奴才真是绝配,杀了人居然引以为乐。紫云对这个奴才不禁心下也犯怵,若是反过来害自己,这号人一样也是心狠手辣!
说得也巧,夏柳这晚突发风寒,头痛脑热,吃了药一早醒来,就觉得喉咙疼痛难忍,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