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雪莲也曾服侍过自己一阵子,精灵讨巧甚是招人喜欢,而雪莲怀孕,千方百计的邀宠拓拔汗,自己私底下对她做法也曾有一些隐隐的不屑,甚至还有些讨嫌,可现在想来只为雪莲叹息,真是生了怪胎,拓拔汗不可能再体悯半分了吧?等待她的也许只有刻薄的非议和下半生漫长的寂寞,人活成这样也太不容易!
月丽宫里,只有冬雪一人在床前守着雪莲。
珍儿向冬雪询问雪莲的情况,冬雪悄声的说:“白娘娘知道自己生了怪胎之后,大叫了一声再也不说话,就一直瞪着眼睛躺在那。”
雪莲果真没反应,珍儿抓住她手叫了几声“白贵人”,她眼也不眨,身也不动,似乎失去了知觉一样。
珍儿摸了摸她鼻息还有气息,再用脸贴了贴她胸口还是热的,人还活着啊,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珍儿焦急的问道:“太医说什么啊?”
“说是惊吓过度,可能会,会疯掉。”
“啊?”
珍儿定神看着雪莲的脸,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女子,原本的花容月貌变得如此憔悴,那僵直的大眼睛空洞无神的呆滞着,惨白如纸的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想起雪莲往日那俏皮讨巧的笑靥,倩倩然希冀眼神,不禁泪水盈眶。
她颤抖的用手梳理着雪莲的蓬蓬的乱发,对雪莲说:“雪莲妹妹,不要难过了,你还年轻,先把身体调养好,凡事不要放在心上,一切都有姐姐在呢!”
雪莲身子仿佛动了动,但依然是面无表情。
珍儿叹了口气,背过脸抹了把眼泪,对冬雪说:“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就去找本宫。”
清早,忙了一晚的桃艳才回屋休息,可她感觉累得要命,可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觉,那死孩子怪模怪样的影子不时在脑子里萦绕,她恐惧的把被子盖上头,蜷缩在被窝里打颤。
好好的怎么会是个怪胎?
忽然,桃艳想起了一件事,在白贵人四五个月时,紫贵人曾让自己在汤里悄悄下料,连续下了十天,会不会是这保胎药的问题?
联系到紫贵人让自己打探皇后的隐私,知道皇后与人私通,表情这么兴奋,她想做什么?会不会又想着对皇后下手?
从冬雪嘴里知道前些日子自己所穿的脚套,是紫贵人送与皇后,皇后送与冬雪又转到她手上,穿上后几天就得了重症,后紫贵人却把它拿走了,说是给夏柳,可就一直没见夏柳穿,难道那脚套也隐藏着秘密?
这紫贵人的行为令她诡秘,自己每做一件事都这么重赏,天上哪有掉陷饼的道理?也许自己不经意就成了这位貌似敦厚的紫贵人的帮凶?
桃艳越想越怕,身体颤抖的厉害,她人实则也是机灵人,只是被利益熏了心。
对了!炕角落夹缝里还塞着紫云给的保胎药粉,这些是最后一点还剩下的没下汤里,自己顺手就塞到那里。
原来紫贵人曾问自己那药用完了吗?自己想着回来就下完的,便点头应付,可没曾想还是忘记了,自己无意中还是留下了证据。
桃艳赶紧爬起来,把那保胎粉从夹缝里抠出来,紧张得手发颤,这到底是真的保胎药呢,还是让白贵人的龙胎变成怪胎的药?
若是后者被皇帝知道,自己是下药的人,恐怕命也难保了!她东张西望看哪里可以销毁证据,这么点东西随便倒在哪都不会被人发现,可桃艳因为心里害怕,总觉得这纸包丢哪都不安全。
正在踌躇时,听见夏花的声音,说是皇后娘娘来看白贵人。桃艳所住的小屋正好看见院子和寝殿门外,她忙屏住声息,去听动静,又贴着门缝去瞧,过了好一会儿,又见珍儿神色忧郁,抹着眼泪从寝殿里走了出来。
桃艳心里一阵感慨,白贵人生了怪胎人人避之不及,在背后还乱说事非,还是皇后最体恤啊!她想到珍儿曾经救下过自己的命,可她却把皇后的隐私卖给了紫云,想想心下就有愧。
话说旁观者清啊,先前看到紫贵人来了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把聚众议论的人遣散后,自己却没进去,脸上挂着隐隐的轻笑走掉了,侍候过紫云的桃艳看得出来,那分明就是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她更确定手上拿的药粉有问题。
联系前后,桃艳思路有些清晰了,紫贵人并不是不争宠,而是暗自下手,先把白贵人整跨,想必接下来要整的人就是皇后了?真是人心叵测啊!
桃艳脑子乱轰轰的,一会闪出紫云那淡淡的笑脸,一会闪出死孩子的血影子,一会又闪出雪莲那僵直愣神的眼睛。
她抓抓自己的头发,又摸摸着自己满脸的疹子退后留下的斑斑麻点,闭上眼睛:这紫贵人真是阴毒得够可以,比日贵人还要可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朝一日倘若紫贵人要对自己下手,怎么死都不知道!
一阵冲动想着把药粉拿去给珍儿,把一切情况说明,想想自己私下也帮着日季,紫云做下这些阴损事,老天会不会报应?
她抬脚就想出门去追珍儿,可眼一转看到自己的小钱箱,又站定了。这么一告不知结果如何,若真查下去,自己也是收了紫云的银子的,这药粉也是自己亲手下的,事情跟自己脱得了干系吗?
桃艳在房中走来走去,思想剧烈的斗争着。唉,只要保得住小命把银子赚回家,管它怎么多!尽快就向紫贵人提出宫的事,远离这是非之地!但要是她不同意怎么办?看来这药粉还是不能扔。
月秀宫热闹得紧,费连和乌洛兰被紫云请来后,喝着茶聊着天,情绪好极了。
“哈哈,这回那个狐狸精彻底完蛋了!皇上说她是妖精就是妖精,妖精怎么会生出正常人来呢?”
费连嘴一撇,嘴角就一边倒,原来爽歪歪就是这么来的!
“可不是!看她还怎么得意!皇上不赐死她个狐狸精已经不错了!”
乌洛兰笑得眼眯眯,那一线天里风光无限,尽是无比的狂喜。
紫云凉凉一笑:“两位姐姐,错不在白贵人,她已经够伤心了,搞不好人就要疯掉了,咱们还是不要说她吧!”
“那错在谁啊?难道错在皇上身上?前两位贵人生的公主有哪个不正常?只有这个狐狸精才生怪胎!”
费连一脸的不屑,对雪莲的妒嫉已经让她失去了起码的同情心,恨不得将对方置之死地而后快。
“就是,让皇上白白在她身上费了心!”
乌洛兰就像是费连的应声虫,紫云暗想,一但拓拔汗只宠费连,乌洛兰会不会还应和?
紫云提示道:“据本宫所知,白贵人在怀孕时去求了佛,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呢?”
“求佛?求佛居然还求来一个怪胎,哈哈!”
“就是,佛在惩罚她吧,嘻嘻!”
紫云又道:“是皇后带着白贵人去求的呢,皇上不是喜欢求道士吗?不会因此冲撞了吧?”
“是啊,还是紫娘娘说得对,这皇后好好的带着那狐狸精去求佛,恐怕也不安什么好心吧?真不信她就这么仁义。也许皇后会妖术,把那龙胎变成怪胎也有可能。”
“嗯嗯,这也难说。”
这两个彩女一唱一和,半开玩笑半认真,全冲着珍儿来了,明显对珍儿也怀有深深的嫉恨,正是紫云所期望的。
紫云觉得是时候添把火了:“这些话皇上肯定不信,你们也看到了,皇上对皇后那是怎么个好啊?人可以让她随便取笑,命也舍得给她玩,无论皇后怎么做,皇上也不会怪罪她的!”
费连义愤填膺:“真气人!皇上不是皇后一个人的,也是我们姐妹们的,咱们不能眼看着皇上受这个妖后的折磨,任凭她胡作非为!”
乌洛兰叹口气:“她是皇后,皇上又宠着她,咱们能怎么样?搞不好皇上还向着她责罚咱们呢!”
紫云把手一止,她绝对有必要摊牌了:“好了!姐姐们,必要时我们一起去跟皇上说,皇上不是最在意子嗣吗?咱就从这说起。”
她压低声音,对两人讲述了一番,说得两彩女频频点头。
拓拔汗像失了魂一样,踉踉跄跄回到自己寝宫,一头栽在床上,连靴子也不脱。
朱有根赶紧帮他脱靴子,把拓拔汗扶正躺好,把被子扯过来盖好,静候在边上也不敢说话。
照往常遇到很不顺心的事,总会将贴身的太监踹上两脚解气,要不就是对有关的人或重或轻的惩罚,可这回连精神气都没了。
这怪胎的事件对他来说真是当头重棒!拓拔汗仰头直挺挺躺着,两眼也是失神的看着房顶。
这近十个月来的提心吊胆,却诞下这么个怪物,想着那血糊糊短着四肢的小东西,他心如刀割,这就是自己的种?这老天跟自己开了这么残酷的玩笑,莫非真的要自己断子绝孙?
只一眼,这印象太深刻了,满脑子闪的都这怪胎,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呃。”腹里涌出一股污物,拓拔汗头往床边一侧,吐了个稀里哗啦。
朱有根赶紧又是抚背,又是擦试,然后端水倒茶给拓拔汗洗漱。他第一次看到皇帝这么呆滞的表情,一声不吭,眼珠子都是直的,表情十分木然,心中便有些惶惶。
“皇上,早膳还没用呢,要不要奴才侍候你用早膳?”
拓拔汗没表态,好像没听见,两眼仍愣睁着。
朱有根想到皇帝刚吐,喝点粥胃会舒服些,便把粥端到床边,把舀了一小勺,放到拓拔汗的嘴边。
拓拔汗突然一掌把碗打掉在地上,粥撒了一地。
“你,赶紧的把那个屎太医给朕叫来!”
朱有根吓了一大跳,赶紧答应往外跑,叫了一个小太监进来收拾,这时离皇帝远一点好,说不定暴雨会浇头上。
史太医人不见了,朱有根找遍了皇宫都寻不到他影,问了宫门的守卫,说大清早他就出宫了,说是去采集什么药方。
朱有根揣度这准是借口,想来是怕担责溜掉了吧?若这么去回皇帝,一定是雷庭震怒,果然皇帝一拍床沿大叫:“全国通辑此贼!捉到立斩不赦!”
好哇,没事他为什么逃匿?就算不是他搞的鬼至少也失职,天天都把脉,竟看不出是怪胎?那接生的产婆也打上五十大板,谁让她给接生出这么孽障!
拓拔汗令下完后,仍不罢休,把屋里能摔得东西摔个稀巴烂,似乎惟有这样,才能把一腔的悲伤和气闷排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