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天天梦想着自己能替什复仇,杀了拓拔汗,把儿子扶上帝位,以为这么做就对得起死去的夫君,还了他的恩情,原本以为实现了这个愿望,自己一定很欣慰。哪知当这一天就要到的时候,自己满腹苦涩,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现实远没有想象的这么完美啊!
治理一个国家,靠她一个带着三岁孩童,没有治国经验的女流之辈,这靠谱么?且自己对政治一点都不感兴趣,想起以后自己要担起责任辅佐翼儿就头疼!何况心怀叵测的臣子们会不会设下陷井,让他们母子陷入万劫不复也未曾可知!
珍儿独自来到朝堂,对着空旷的大殿,心中也空落落的,自己第一次亲临此地,可感觉既陌生又熟悉,这原是拓拔汗天天上朝处理政事的地方,她似乎嗅到他那带着浓厚汗味的气息,看到他眯着小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蓦然间,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弃在荒岛上一样,感觉很孤独很孤独。
从今以后,也许再不会听到那个粗哑的喊着“宝贝儿”的声音,再不会被他那一身厚实躯体挤得透不过气来的温暖的熊抱,再不会有谁腆着脸被自己随意无情的戏弄还高兴得像孩童般的傻笑,与拓拔汗的这些过往,恍如隔世般的一幕幕呈现,却让珍儿心塞得直想哭。
曾经的那些,当时她是多么的不在意,甚至还有过反感;可如今,当这一切再也不复返时,自己却又像是一艘独自飘泊的小帆船,暴风骤雨将至,可前方是一片迷茫,自己又应该驶去何方?
拓拔汗哪拓拔汗,你是有意的么?你用玩失踪来报复我么?
珍儿再也忍不住,泪奔如泉涌,双手交替拍打着龙椅,直打得自己的手掌发红疼得难受,她咬牙切齿的大骂道:“你这大混蛋!你这大狗熊!你这讨厌的拓拔猪!你给我回来!你就这么不告而别了?早知道这样不如让我用鞭子抽死你,用脚踹死你,用刀子捅死你!”
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暴力这么粗鲁?可面对他,自己真又下得去手么?珍儿这才明白了自己感情:这个男人已经在自己心中扎根了,她分明是不舍得他离开自己,不舍得他就这么一去不回!她现在是在发泄失去他的痛苦,可就算自己把龙椅打个稀烂,把自己手打残废,他也回不来了!
拓拔汗到底真的是玩失踪吗?
那天傍晚,他吃饱喝足了从酒馆出来,醉得满脸通红,歪歪斜斜牵上一匹马骑上就要往城外跑,想独自跑到郊外去散散心。
跑着跑着,拓拔汗朦朦胧胧的看到远处有一位女子,身形十分像珍儿,身着一袭白色的衣袍,一头乌黑的长风随风飘荡,对啊,是珍儿,珍儿最喜欢穿白色的衣裙!他愣怔的呆呆看着,一阵的心疼让他开口呼唤起来。
“珍儿,宝贝儿,你怎么也来这了?”
拓拔汗醉眼迷茫,边喊着,边朝着白衣女子所在的方向骑去。那女子似乎没听见,只顾走自己的路,一直往一顶毡包走去。
“宝贝儿,等等朕嘛!”
白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背过身走得更快了。
天已经黑下来,拓拔汗看不清白衣女子的模样,心里却十分着急,叫道:“宝贝儿,怎么不理朕啊?”
拓拔汗骑马跑近女子跟前下了马,上前就紧紧抱住白衣女子,她一个劲的推开他,说道:“放开我!放开我!”
“宝贝儿,朕想来想去,还是舍不得你啊,朕忒么的,爱你知道不?你能不能也多爱朕一点?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只要你今后愿意跟朕过一辈子,朕什么都可以原谅你。”
“放开,我啊!救命,啊!”
白衣女子被拓拔汗抱得喘不过气来,她拚命挣扎,断断续续的呼叫。
拓拔汗紧紧抱着白衣女子,热烈的亲吻着,还喃喃的说:“宝贝儿啊宝贝儿,你对别人都这么好,怎么就不能爱朕呢?”他生怕她跑掉了,而女子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抖抖索索缩成一团,大叫救命。
一个粗壮的青年汉子从毡包里跑出来,看见几十步外有人强搂自己的女人,赶紧返身拿过一根粗棒子冲过来,在背后对准拓拔汗就一顿狠敲。
几大棒子下来,打得拓拔汗摇晃几下便倒了下来,脸朝地下趴着。那汉子把拓拔汗翻过身来,看见他闭着眼睛,头上冒着血,再一摸鼻息,想来晕厥过去了。
那女子惊魂未定,流着泪水哆哆嗦嗦的说:“阿蛮,吓,吓死我了!这,这个醉鬼满身酒气,他,他强行抱我!”
阿蛮抱住自己的女人,手抚她的背安慰道:“别怕!坤儿,有我在呢!”
拓拔汗动了动,嘴里仍喃喃的说:“宝贝儿,你不要走,千万别走啊。”
阿蛮一听更是怒火满腔:“这个死醉鬼,下流坯!胆敢调戏我的女人,简直是找死!
他放开坤儿,又一次拿起棒子对准拓拔汗劈头盖脸又狠狠几棒子,打得拓拔汗全身抽搐几下,脑袋一歪,不再动弹了。
坤儿看拓拔汗的头成了血葫芦,吓得扯开阿蛮道:“算了,再别打了,不会已经打死了吧?”
阿蛮说:“这种人渣就该打,打死就拉倒,没什么可惜的!你先回毡包,正好这边上就是河,我把他扔河里去喂鱼,看他以后还怎么作恶!”
坤儿有些犹豫:“这,好吗?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阿蛮不高兴了:“你不会是心疼他吧?留着他不是又继续祸害别人?你看他那一身衣着,准是有钱有势的人,说不定他醒过来后会再找我们麻烦,不如让他死了干净!”
坤儿不再吭气,知道视自己如生命的阿蛮最能吃醋,不想为这个醉鬼伤了两人的感情,也不敢再看多一眼,乖乖的转身回毡包了,阿蛮拽着拓拔汗两只腿泡到河里,拓拔汗身子死沉死沉,阿蛮拽他费了不少力,接着抬脚往拓拔汗身子和头上猛踹好几脚,才把他踹到河里,然后两手拍拍两下,像是拍掉手上的脏物一样。
“呸!下流的东西,想占我的女人我就要你的命!到阎王爷那去找快活吧!”
阿蛮朝草地上吐了口唾沫,看着半沉在水里,往下一漂一浮像死猪般的拓拔汗,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这醉鬼居然欺负自己的女人头上,快快去死吧!
他拉着拓拔汗留下的御马,拍了拍说:“哈哈,正好一个月没肉吃了,宰了这可够吃上好几天了!”
这漂亮的白色御马似乎知道大难临头了,站在原地跟阿蛮较劲,就是不愿意走,还一个劲的嘶叫。阿蛮用脚狠狠踹了它几脚,捡起马鞭子狠狠的大抽起来,骂道:“不走,一样在这杀了你!”
对于那些作威作福欺压百姓的浪公子,阿蛮心里是厌恶之极,他与坤儿从小一起长大,俩人相互爱慕,却因牧主儿子看上年轻貌美的坤儿,要强娶她为妾,阿蛮只得带着心爱的女人私奔,被逼得到处流浪,现在看到拓拔汗一身华贵,想必也是个跟牧主一样,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所以一腔仇恨发泄在拓拔汗和御马身上。
身为帝王拓拔汗却被平民如此的糟贱,有谁料到?当鲜于崇和朱有根到处找寻拓拔汗下落时,他早就被人扔到河里,顺水漂下了。
朱有根外表憨厚,貌似没心计,实则心细如发,不愧是冯仁贵调教出来的,还是他最早发现拓拔汗的影踪。
他带着人四处寻找,重又来到了这毡包附近,据他所想,这一带最可能是拓拔汗到的地方,因为醉得昏昏然的拓拔汗骑着马,东撞西撞的不可能没人看见,几个方向问遍都说没看到此人,而这里是出城最近的地方,又是开阔的草原,跑出城最方便了。
城外不远的只有这顶毡包房,他便带着几个挑了帐帘进去,急急的问坐在房里一脸惊愕的青年男女:“你们是否见过一个人,穿着黄色锻锦袍,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哦,看上去比这岁数大一些,眼睛有点小,长得又高又壮。”
朱有根用手比划着,没等他说完,那男子便“霍”的站起来:“你滚出去!无端端闯进我们家干啥?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这对男女便是阿蛮和坤儿,见朱有根一问就知道说的是拓拔汗,感觉自己杀的人不是常人,还有一帮像是半男不女的人来找,这帮人穿的看上去衣装统一,像是宫里的太监,阿蛮用凶神恶煞来掩盖他的不安。
坤儿脸色发白拉住阿蛮,藏在阿蛮身后只露半个脸,全身紧张得有些发抖。
朱有根打量了一眼毡包,这里面还真是啥得没有,除了铺在地上的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具,看来一对男女像是临时逃荒来的,生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他闻到一股肉香的味道,便动手去揭锅盖,一大锅马肉炖在锅里,又注意到锅灶边还挂着几大块马肉。
“你干什么?怎么随便动人家的东西?我叫你滚啊!”
朱有根心生疑惑,一般牧民视自己的马如生命,怎么会随便杀马来吃呢?刚才进来时,也没看见这家人养有羊啊?这对人应该也不是当地的牧民。
“你凶什么凶,我是奉皇后的懿旨来找寻皇上的,你要是不配合就抓去坐牢!现在我怀疑这锅里的马肉有问题!”
“什,什么?有有什么问题?”
阿蛮有些慌神了,他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慌。
朱有根紧紧盯着阿蛮,眼里露出凶光:“看你那穷样子,你怎么会舍得杀马?一定是偷来或抢来的!”
“我,没有!那马是病了没救了,我,我才杀的。”
阿蛮梗着脖子装作委屈状,朱有根狠狠的又盯着藏阿蛮身后的坤儿,坤儿赶紧点点头证明。
到这个时候,坤儿也镇定下来了,她想尽快支走朱有根,灵机一动说:“我看见你说那个穿黄袍的人了!”
朱有根一激灵马上问:“在哪?”
阿蛮忙慌着拽着坤儿:“别乱说!”
坤儿却仍继续说道:“前两天傍晚,我看那人骑着一匹白马,往河边跑,然后见他连人带马一起掉河里去了!”
“啊!在哪?”
坤儿一撩帘子,指着远处说:“喏,就那个地方掉下去的!”
朱有根一听全身差点瘫下来,皇上掉河里去了,这还得了!赶紧带这群人往坤儿所指方向的河边跑去。
来到河边,朱有根发现河边的草地上,有一滩陈旧的血印子,仔细一看草丛,有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他拨开草丛一看,原来是一枚金扳指,阳光一照,便显得十分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