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鲜于崇一时还弄不清宇文宏的意图,他转着绿豆眼看着宇文宏,心里在想:嘿,你个宇文宏真能说,两头都不得罪,又能显出你有主意。说得好听,备个法定继承人谁来当啊?反正不管这帮臣子谁来抢,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我也绝不会答应的!且看他安什么心。
“那你说说,能备谁?”
宇文宏不紧不慢的说:“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皇族姓氏的人选啊!”
大臣们都愣了,拓拔汗无子,其叔辈的男丁全被他斩尽杀绝了,拓拔家族哪还有一个男人,这不是废话吗?因而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皇上只有两位公主,按祖规是不能继承皇位的啊!”
“就是啊,拓拔的男人上哪找去了啊!”
宇文宏问在发愣的珍儿:“皇后娘娘,您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叫拓拔翼吗?据说是被送出去了不是吗?可不可以再把他找回来继承皇位呢?”
大臣们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了,宇文宏曾是太子什的旧部下,与他的私交甚好,所以想借此机会帮助其儿子登上帝位也是情有可源的。
鲜于崇听了内心一喜:拓拔翼不过就是三岁小儿,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总好过像尉迟大粪这种奸诈小人,什么时整死自己都不知道。
“对对对!就他了!宇文将军真是考虑得周到啊,若太子什不死,那拓拔翼就是当然的皇位继承人嘛!这不用讨论都可以定下来了!”
尉迟达奋大声反驳道:“不成!太子什被皇上定为叛贼,其儿子当然也是叛贼之子,怎么能继承皇位呢?”
这话像一记重捶打在珍儿的心上,她混混沌沌的脑子霎时清醒许多。
原来她对要不要给贺兰部的哥哥贺讷通信,接翼儿回来继承皇位之事曾也有过闪念,但她却拿不定主意,总感觉拓拔汗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放下与拓拔汗的仇怨,从治理国家角度来说,肯定是拓拔汗当皇帝比翼儿强得多啊,所以原来杀掉拓拔汗拥立儿子当皇帝的想法,珍儿早在一年前就开始打消了,把个人仇怨建立在国家利益上,她觉得自己太自私,自从用剪刀把他捅成重伤以后,她再也下不了手杀他了。
因为平心而论,拓拔汗治下的代国一年比一年好,百姓的怨言越来越少,生活越过越好,而与周边国家的关系理得相当顺,可如果换了翼儿来治理国家,一个三岁的孩童能做什么?还不是让大臣来辅政,就怕那个辅政的人心怀叵测,国家能安稳不?而自己一介女流对国事也不感兴趣,没有这信心去撑起一个国家!
但拓拔汗却不知所踪,真需要到翼儿去顶这个位置了,为了承继拓拔家族的事业,最主要的是完成拓拔什未竟的心愿,自己得硬着头皮辅助翼儿登上皇位,也算是告慰拓拔什的在天之灵了!
珍儿冷眼看着尉迟达奋,平静的说:“尉迟将军,照你的意思,本宫也不配当这个皇后,因为本宫也曾是太子妃,也是叛贼的妻子,还是叛贼之子的娘!”
鲜于崇赶紧插话:“尉迟将军的话严重了!皇后是皇上亲封的,皇上只说太子什是叛贼,关其他人什么事呢?拓拔翼那时才出生几个月,小小幼儿怎么懂得反叛?”
宇文宏也帮腔:“是呀!现在只有拓拔翼回来继承皇位,上才能对得起拓拔皇族,下才能安抚黎民百姓,若不是这样换了外姓人来当皇帝,无论国内国外的人都会认为,我国变天了,改朝换代了,势必造成天下动荡,我们小小的国家经不起折腾啊!”
大臣们一看,三位将军有两位是赞成拓拔翼继皇位的,而皇后更不用说了,今后要是小皇帝继位,还是皇太后说了算。所以一个两个都在奉承。
“这江山原本就是拓拔家打下的!只要是他们皇族家的人就行了!”
“皇位理应还是拓拔后人继承好啊!”
“对啊对啊!”
尉迟达奋一看自己没人支持也蔫了,只好悻悻然收场。
珍儿看大臣们一致赞成,便提高声音道:“那就按大家的意见办,在皇上没找到之前,重大事情由大家讨论投票定夺;三个月之后,如果皇上还没回来,就把拓拔翼接回来继承皇位。”
尉迟达奋还有些不死心,问道:“皇后娘娘,这么久没有拓拔翼的消息,到时他能回来继位吗?”
珍儿暗想:这家伙今天十反常,到底想做什么,以后得防着他点,她不冷不热的说道:“尉迟将军,本宫心里有数,不会误事的,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珍儿虽内心焦虑不安,但看上去气定神闲,不卑不亢,说话沉稳淡定,那高冷的神情让人敬畏。这帮臣子们哪知道眼前这位皇后,是重生后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学过表演的?见过大场面的贺真,关键时刻架子还是会端的,再说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珍儿,又怎么会惧怕这帮臣下呢?
大臣们因此不敢小瞧了这位皇后,而尉迟达奋原本以为这位年轻的皇后好对付,哪想到在她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只得灰溜溜的滚蛋了。
珍儿把宇文宏留了下来,对于这位二十来岁的将军她有些印象,原来在拓拔什手下干过,曾来过太子府几次,和拓拔什一起喝过酒,在她面前夸过宇文宏年轻有为,一般来说,不是拓拔什的心腹或看重的人,是不会带到太子府的,因此珍儿觉得宇文宏应该值得信任。
从宇文宏身上,珍儿似乎看到独孤玉凯的影子:身材欣长,面如冠玉,同样的英气勃勃,机智干练,却显出几分成熟老练。相比玉凯的冷峻和忧郁的表情,他的脸上总带着若隐若无的微笑,似乎是个达观的人,直觉让珍儿信任宇文宏,她也不得不信任他,除了他,她不熟悉任何一位臣子,至少宇文宏与拓拔什还曾有那一层关系。怕鲜于崇和尉迟达奋有想法,珍儿只让朱有根悄悄把宇文宏带到后殿。
朱有根现在一心想紧紧的抱住皇后这根大树,想着无论进退,拓拔汗回来皇后一样是皇后,拓拔汗不回来,那皇后的儿子要继位,因此只有唯皇后是从,才以保住自己的地位。
“臣拜见皇后娘娘!”
宇文宏一见珍儿便恭恭敬敬的行跪叩礼,珍儿让他站起来,上下打量着他,她是想审视他,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值得自己信任,掂量着要不要跟他说说自己的想法。
只见宇文宏坦坦荡荡,双目平静的注视自己,没有一丝惧意,反倒让珍儿不好意思再盯着他瞧。
宇文宏似乎看出珍儿的心思,“娘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臣一定效力!”
珍儿很担心,若是拓拔汗真回来,自己暴露了翼儿的行踪,他会不会还会起杀心?朝中人心不稳,大多数臣子是拓拔汗的人,肯定是向着拓拔汗的。可要是不差人与贺兰部联络,三个月以后怎么接翼儿回来继位?
事关重大,必须有可靠的人帮助才能稳定朝局,且她必须保证翼儿的绝对安全,宇文宏能否帮助自己得先试探。珍儿让朱有根先出外候着,她要单独与宇文宏谈话。
“宇文将军,你怎么会想到让拓拔翼来继位的,现在没人,你能不能说说你真实的想法?”
“皇后娘娘,饶臣直言,这皇位原本就是太子的,太子殁了,他儿子继位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臣就是这样想的。”
“那有人说他是叛臣之子,对他继位不服气,你又是怎么看的?一旦拓拔翼回来继位,会不会因此有麻烦?他还是一个孩子,若有人想害他怎么办?
珍儿边说话边注意看宇文宏的表情,宇文宏“嗵”的双膝跪地,激动的说:“娘娘!现在有机会只对娘娘说,太子是被冤枉的,他这么仁孝的人怎么会背叛先帝呢?其实臣心里清楚,他是被冤死的!”
“宇文将军,快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臣一直隐忍,没能帮上视臣如兄弟的太子心生愧疚,可就臣这身份也无力回天啊!而今太子之子有机会登上帝位,太子的冤屈便可昭雪,臣愿意倾力帮助娘娘,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宇文宏眼中含泪,话语情真意切,让珍儿心有感叹:苍天啊,是不是拓拔什在天之灵的保佑,让在她最需要帮助时,把帮助自己的人送到跟前!
但为了慎重起见,珍儿还不想马上告知翼儿在贺兰部的事。自从她起事失败,苗健死后,玉凯又出了家,宫里也就没有可信任的人了,她就是因为担心拓拔汗对翼儿不利,一直没让人和大哥贺讷联系。
珍儿还是想观察宇文宏一段时间,看看他表现再说。
“宇文将军,本宫想让你去找寻一个侍女,她原在太子府做事,后又随本宫的妹妹贺兰盈儿来到宫中,叫红珂。可惜盈儿因病出宫治疗时,她跟着一去就不复返了。恳请将军派人把她找回来,她也许知道拓拔翼奶娘家的地址,就有可能查到翼儿的下落。”
珍儿心想,红珂若能找回来,自己便有了个可靠的心腹,让她去贺兰部联系是最佳的人选,这期间可以观察宇文宏是不是个可信的人。
宇文宏道:“娘娘放心!臣一个月内一定尽力把红珂找回来!
“还有,拓拔翼继位需有人辅佐,本宫想好了,如果宇文将军能平稳让翼儿登上皇位,本宫便下懿旨,把你留在他身边当辅政大臣,现在能让本宫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你首先抓好自己的军队,做到随时做好保护,千万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珍儿这话是进一步的想拢住宇文宏,让宇文宏坚定的站在自己一边,想好一切应对措施,为拓拔翼继位铺平道路。如果宇文宏真把红轲寻回来了,下一步再决定把翼儿接回来。
宇文宏对珍儿只单独留下自己面授机宜,委以重任,表示感激:“皇后娘娘,您如此信任臣,臣知道怎么做了,决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说完话,宇文宏掬礼退下,珍儿却思绪万千,五味杂陈。翼儿继承皇位这一步已近在眼前,若宇文宏真是同情什,支持翼儿的,她作为太后,完全可以依靠宇文宏,再利用鲜于崇的胆小怕死稳住他,把那个尉迟达奋的军队削掉,主动权就攥她在手上,既使拓拔汗再回来,已经难以挽回翼儿即位这个事实。可要是拓拔汗能回来,她宁肯放弃让拓拔翼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