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彩女一听说拓拔汗回宫就跑来他寝宫,也想讨近一个月不见面的皇帝的欢心。
“皇上,您可回来了!”
“皇上,想死小妾了!”
“皇上,小妾好担心您啊!”
这三个彩女一个接一个悲悲切切,抽抽噎噎,边说边抹眼泪,拓拔汗看了烦不胜烦。
“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朕又没死!都在这嚎啥?起来该干啥干啥去,朕累了,想好好歇歇!”
拓拔汗一路追踪珍儿,回来又面见了大臣,这会子觉得很累,没心情跟这帮哭哭啼啼的女人们纠缠,说完话就自顾自进了自己寝宫。
这几位彩女仍跪在地上不起来,跟在拓拔汗后面的朱无根对她们说:“小娘娘们,赶紧散了吧,皇上心情不好,别再招惹他了!”说完便赶紧跟进寝宫去侍候去了。
奇斤姑姑站起来用手帕弹了弹膝上的灰,便独自往自己寝宫去了,而乌洛兰捅一捅费连,对着奇斤努努嘴,费连冷哼了一声,瞅着奇斤的背影一撇歪嘴。
“人家有皇后撑腰,哪像我们,舅舅不疼,姥姥不爱!”
这两人还是改不了那爱嫉妒的醋性子,见皇后让奇斤姑姑做了后宫主事,这两个人心里极度的不平衡,本身就担心奇斤姑姑一解禁,在皇帝面前就抢了她们的风头,所以又免不了在后面嘀嘀咕咕。
奇斤姑姑原来是个高调的主儿,就因为太张扬,旧日被生妒的日季唆使草奴使绊儿至坠胎,打入冷宫关了一年后出来,变得稳重一些了。可直性子的她,对于整日凑在一起,怪里怪气事事非非的费连和乌洛兰,内心很是看不顺,平时根本了不怎么搭理她俩,更让这两人心生恨意。
有女人堆的地方就事非多,何况是争宠的后宫,还真不指望这几个女人能接受前事的教训,由此清心淡泊起来。
珍儿回到凤仪宫,红珂见她回来十分高兴,问寒问暖的,可她没精神回复,只说:“红珂,以后有空再慢慢跟你说罢。”
红珂见状也不好再问了,她让一路劳顿的夏花和冬雪去歇着,自己侍候珍儿喝了些奶羹,便打水沐浴,清洗更衣,服侍珍儿上床歇息。
疲倦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无法入睡,与拓拔什会面的情景不时浮现在脑海中,尤其他跟自己告别时,毅然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背影。
三年来,她系在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个人,她却并不是他的唯一,他似乎离她渐行渐远了,他宁肯负了她,也要去报恩于另一个女人,可理由是这么的堂而皇之,那么不可辩驳,在天平的一头,究竟还是另一个女人比自己更重要啊!
曾经那个口口声声一生只爱她的那个男人,再也回不来了,可她却怨恨不起他,自己心中何尝不是闯进过别的人?
要怨就怨那个可恨的混蛋!就是那个不择手段强占自己的拓拔猪!若不是他,自己和什也许可以恩恩爱爱一辈子吧!
但珍儿一想到拓拔汗可怜兮兮小眼睛,在深情的看着自己,想到这三年来与他的桩桩件件,心里又是一阵抽痛:平心而论,最爱自己的还是这个混蛋啊!
若没有如此变故怎能衡量一个人的真情?若没有经历取舍怎么知道爱有多深?一个人的心再大,又能真正装进几个人?她虽然很困乏,却比以往任何时都清醒:这世上恐怕只有拓拔汗才把她放在第一位!
而自己从来都没有把拓拔汗真正放在心上,他为什么跑出宫遭人重创而掉河差点溺亡?恐怕也因为她跟苗健的私情却毫不在意的态度吧!
曾无数次对他极尽所能的戏弄和伤害,适才还自己当着臣子面肆意的糟践他,只为发泄自己与什分离那一腔怨恨!
他是她不幸的制造者,可什现在活得好好的,他罪不致死,自己无数次的伤害,也该够了吧!
珍儿的心难过得无以名状,搞不清自己为了谁,她抱着枕头痛哭起来,可又怕惊动了侍女们,紧紧用枕头捂着自己的嘴,把枕头泪湿了一大片。
珍儿最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她一会儿梦见拓拔什抱着自己骑在马上驰骋,一会儿又梦见拓拔汗楼着自己坐马车上游历,此时茫茫草原绿野一望无际,百花朵朵蓦然怒放,渐渐的马车飞升天空,遨游于云端,一片片的白云掠过,身边人吟诵起赋来:哎呀有一美人兮,在云那端飘飘,终日惶惶不安兮,天女回望惊心,像那鸾凤飞翔兮,朕梦与之比翼!
这是谁的吟诵?低沉婉转,声声柔情,她侧头一看,一片云彩飘来遮挡了身边人的脸,朦胧中像是拓拔什却又似拓拔汗。
云中蹒跚走来一幼童,白白胖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他张开双臂笑中满是笑意:“娘亲,抱抱。”
她惊喜万分,不禁也张开双臂迎上去:“翼儿!娘好想你啊!”
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幼童突然从眼前消失,身边人也不知所踪,自己独自随着所乘的马车直往下坠去。
“啊!”
珍儿失声大叫,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值夜的红珂听到叫声赶紧跑过来问:“娘娘,您是不是做恶梦了?”
珍儿仍抱着枕头,眼睛直愣愣的,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她想着梦中的情景,心中怅然若失。
红珂抚着珍儿的背,安慰道:“娘娘,梦都过去了,不怕啊。”
梦都过去了?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如果一切皆是梦该有多好!
如今自己到底是往何处去?是惶惶的追随那个弃她而去的,身边已有爱人相伴的拓拔什?还是留在深宫大院,继续带着怨意做这个冤家拓拔汗的皇后?抑或就此悄然离去,再也跟这二人老死不再相见,从此忘却这红尘恩怨?
“红珂,现在什么时间了?”
“娘娘,还早呢,还没到六更天。”
珍儿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虽脑子有些发涨,但睡意全无:“更衣,到后花园走走!”
红珂看珍儿的面容有些憔悴,心疼的说:“娘娘,再睡上一会儿吧!”
珍儿摇摇头:“本宫感觉气闷,想去透透清晨的空气!”
红珂不好再劝,服侍珍儿梳洗更衣后,便随着她来到后花园。
天已微明,初夏已至,池里的小荷如新出水的芙蓉,羞涩的藏在一片碧绿的当中,清露点点,在翠青荷叶颤动,似晶莹滚珠。
曾几何时,一群侍女跟着自己来此赏花,她们的笑语嘤嘤还回响在耳畔,春草、秋月、四季都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
“我们都是芙蓉,那皇后娘娘就是芙蓉仙子。”秋月的话就如昨天,可斯人早已逝去,徒然给她留下伤悲而已。
曾几何时,那个巧笑倩兮,冰雪聪明的盛依,计划着要把自己的凤仪宫建成荷花苑,表面上是她引罪自尽,实际上不也成了自己复仇的牺牲品么?
曾几何时,自己是妙曼的荷花仙子,他是潇洒的江湖剑客,美人英雄演绎一段浪漫的爱情传奇,那仿佛自己是二十一世纪,她在拍摄电视剧中的情景,可他会不会就是苗健的再世?可叹他因为了自己而丧命。
自己一直钟情于荷花的那份遗世独立,清高自爱的品格,而她却以为愧对于芙蓉仙子之称。
池水涟漪,那一圈圈的水纹浮现出许多熟悉而离去的脸:忧郁的独孤玉凯、悲怆的熊壮、娇俏可人的盈儿、淡然微笑的紫云。
他们的不幸是否或多或少与自己有所关连,只因自己怀揣着一颗复仇的心,让苗健付出生命的代价,让熊壮流浪天涯;就因让复仇充满内心,而没有用心好好爱护自己的亲妹妹,以至于造成她与玉凯的爱情悲剧;而对于紫云,自己愧欠她的则是一份关爱和理解。
这深宫中往昔一个个的人,一幕幕的场景,一件件的往事,让她挥之不去。
珍儿静静的看着池水,耳畔似乎响起《绿袖子》那忧郁的乐曲,贺真曾在二十一世纪高中毕业的学校的联艺晚会上,自编自舞,获得全场喝采,那时表达的是对寒窗六年的母校依依不舍。
她不禁随着音乐的旋律,轻轻的翩翩起舞,为逝去的亡灵,也为自己可叹的命运,她感觉唯有此舞,才能抒发自己心中的惆怅与哀伤。
今晨,正好她身着一袭淡绿色曳地纱裙,她身躯辗转缠绵,似飘逸凌波,似断魂流水,舞动起来就似一个悲傲的精灵。
“你送的鸢尾花早已经枯了,风把旋律吹乱了心又随风飞走了,挥别春天的绿袖子,秋天开始爱成飘落的叶子。
“独奏的绿袖子,音符还不休止绕成永远的戒指,我会记得曾经有你爱我一次,你送的鸢尾花早已经枯了,你教的那首歌我不再弹了。”
珍儿断断续续记得一些绿袖子的歌词,脑子一时浮现的是拓拔什曾送自己的花戒,一时又闪现拓拔汗写给自己的生日歌,她舞着舞着,早已又是泪流满面。
红珂在一旁惊呆了,何时皇后娘娘舞跳得这么好,在太子府这些年也没见珍儿练过。她哪想到眼前的皇后是死后又重生,从二十一世纪又穿越回来呢?
尤其看到珍儿边舞边流泪,感觉珍儿是在宣泄自己心中的感情,她不敢说话,只默默的伫立,看着看着,她也被感动了,陪着悄悄落泪。
此时有一位痴迷的观者,也在远处悄悄的欣赏珍儿的舞蹈,那就是拓拔汗,他看得十分入迷,喃喃的说:“啊,这仿佛从梦境飘来绿色美人,美似天仙,态若精灵啊!”
朱无根在旁边点头哈腰的附和:“是啊是啊!皇后娘娘好漂亮啊好漂亮啊,简直漂亮得不得了啊,皇后娘娘的舞跳得太好了,简直是好极了!”
拓拔汗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珍儿,一只手却一把揪住朱无根的后衣领一拽,脚一踹他厚墩墩的屁股,骂道:“皇后的美,什么样的词也无法形容,你个死猪头太没品,大嘴巴子只会吃,要赞都没个新鲜词,忒美的都被你说俗了!”
朱无根的确没有师父冯仁贵和师兄冯剥皮词多,虽然师父言传身教,他学本事比冯剥皮还舍得下功夫,也许有的东西是天生的,像油嘴滑舌的本事不是人人都学得好的。这就是朱无根与冯剥皮相比最大的缺点。
他缩着脖子一个劲点头:“对对对,奴才这猪头只会吃,请皇上教教奴才怎么说。”
“听着,你应该这么说:皇后娘娘的美举世无双,皇后娘娘的舞无与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