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呀！最好让一个人过来就可以了。”
“我已经试过，但阻挡不了了，因为她们的火车票都已经订好。”
“既然这样也没别的办法，接的时候，尽可能安排母子不在一起，是感情邀约吗？”
“一点情感不带，我已经受够这种感情带来的烦恼。”何德昀轻松地说。
“天天过年，夜夜新婚，这就是我们的行业——这皇帝般的日子，别人想还想不到呢！你何老师要是吃不消，我这里‘伟哥’有的是。”张庭去说完，又肆无忌惮地在电话里狂笑不止。
“说的什么话……”
没待何德昀往下说，张庭去抢着说道：“你们读书人就这样不好，明明心里想着，嘴上就是不敢承认，这点胡杨伟可比你强多了，不但敢说也敢做，哪像你一说那点事情，比人家女孩子还腼腆。女人嘛！只有床上把她们侍候得舒服了，才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好了，我明天给你拿几粒过去。”
“不要！”没等何德昀说完，张庭去挂了电话。
何德昀苦苦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都成了什么人了？胡杨伟让他去做那种说客——这不是逼良为娼吗？张庭去想着下面的发展，巴不得他夜夜新郎，居然还担心他身体吃不消？
急促的敲门声把何德昀从梦里叫醒，何德昀一看手机，已经是三点四十分，距离火车到站的时间还有20分钟。窗外的狂风夹着大雨不停地敲打着窗户。胡晓春在门外，听到何德昀忙乱的声音，忙道，“别急，时间还来得及。”
“杨司机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呢？”何德昀在房间里叨唠着。
“他可能是忘记了吧！”胡晓春站在房门外说。因为下雨，胡晓春觉得有点寒冷。
何德昀三下五除二就套好了衣服，然后忙给杨司机拨打电话，回答是自己的手机已欠费。“该死！早不停机晚不停机，偏偏在这个时候。”何德昀拎着裤子把房门拉开。
“别急，别急！”胡晓春帮何德昀把上衣的领子翻了一下。
“你快点帮我给杨司机打个电话，我手机欠费了。”何德昀一边拉着拉链一边吩咐着。
胡晓春答应着，让何德昀抓紧时间去卫生间梳洗一下。
“打不通！”她在外面说。
“不会吧！”从来没发生过这种情况，何德昀有点蒙了。要是小草到车站见不到人又打不通自己的电话，还不急得发疯。“你再打看！”
“还是没人接。”胡晓春有点慌张起来。
“怎么会这样？”何德昀皱着眉头问。
接过胡晓春的手机，何德昀又拨，依然没人接。失望中何德昀只好打小草的电话，结果是信号无法联系。估计火车正在穿山洞，从广西过来，火车得穿过八十几个山洞。
何德昀只好发了个短信过去，告诉她自己的手机欠费了，让小草用这个卡号与他保持联系。然后何德昀把自己收拾停当，对着镜子又照了照，感觉还不错。再打杨司机的电话，总算被接了起来。
“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这时候被欠费停机呢？”杨司机睡意未醒地咕嘟着，“好了，你快点吧！车子五分钟后到。”
何德昀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胡晓春不舍地望着何德昀，把伞递到何德昀的手里，“你小心点，别急，别给自己压力。”
“嗯！”何德昀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便下了楼，身后的门被轻轻地关上。
风把伞吹得在何德昀的手里不停地摇摆，街上已积水成河，鞋袜一下子全湿了。伴随着越来越糟糕的天气，何德昀的心情也糟糕到极点。在行业里呆久了，人会变得越来越迷信。
“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何德昀心里暗想，“胡晓春弟弟来之前，胡晓春丢了一部手机，那上面的信息也随之而去，结果她弟和张庭去几乎是反目成仇，难不成这小草过来也会给自己带些什么麻烦吗？哎——不管她，最坏的打算是让她打道回府。”
行车途中，依然是倾盆大雨。出租车在暮色朦胧的灯光里穿梭，如飞艇在水面上行使一般，雨刷不停地嚓嚓作响，把玻璃上的水不停地刷走。
如果小草不愿意听，立马让她回去。何德昀打定主意，沉重的心情一下轻松了许多。杨司机没有来，开车的是他外甥。
“你舅舅呢？”何德昀搭着话。
“他身体不太好，现在不开车了，都是我们开。”小伙子兴奋地说，“别人他不放心，我们是他用心培训过的，主要做你们这个行业的生意。”
“生意忙不忙？”何德昀随口问。
“忙！”小伙子自豪而兴奋地说。
“那你把手机号给我吧！下次有需要的时候，我直接找你就是，免得打你舅舅再让你舅通知你，那样显得很麻烦。”何德昀怕下次再发生电话打不通的情况。
“那不用。你还是打我舅舅吧！行业有行业的规矩，我不能那样做，其中的原因不说你也明白。”
何德昀没说话，感觉这边的人还真的守规矩。行业里的人对他们这种“笨笨”的脑袋觉得有点可笑，譬如这里的人将菜成堆卖，也不跟你讨价还价。
四十多分钟的车程，车到火车站的时候，雨停了，被大雨清洗过的车站，湿湿的空气中显得新鲜，树叶上泛着淡淡的光，路灯背后的苍穹，深邃又遥远。
铃声响后，站门打开，从里面陆陆续续地涌出忙碌而疲倦的旅客。这是怎样的母子？何德昀和小草既没有视频过，也没有给彼此留过任何照片。何德昀不得不拿出手机，拨通了小草的电话，只要她正在接电话，那就是何德昀要接的人了。
“你好！”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来到何德昀面前，后面跟了个五大三粗而又充满孩子气的小伙。何德昀忙挂了电话。
“快叫叔！”中年妇女笑着冲后面的小伙道。那孩子似乎很不好意思，声音低低地叫了声“叔叔”，嘴里像含了糖果一样。
“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可真是好福气。”何德昀一边说着，一边帮她收拾着行李。
她像是搬家一样，大包小包——连煤气灶和高压锅都带了过来。何德昀后悔没阻止她不要带这些，万一她不认可行业，这一来一回浪费这么多的车费不说。东西带来带去的，多麻烦！
车一驶出火车站，司机就放慢了速度，他一边介绍着这里的风景名胜，一边把这里的一些现象倒出来，一边讲了这里与国家领导人的渊源。特别是“中国金州”四个大字，雨后显得更加地金碧辉煌，最后说道：“为什么叫‘中国金州’呢？这一方面和我们这里有丰富的黄金矿有关，另一方面就是要告诉那些每一个来这里考察的朋友，只要他们认真地听了，看了，就会发现我们这里蕴藏着无限的商机。美女！让你这位朋友多带你四处走走，特别是我们这里的万峰林景区……”
回到房间里，小草携带过来的行李堆满了房间的一个角落。第二日上午，她就让何德昀带她去看超市。
“明天吧！”何德昀重复着老掉牙的谎言，“你坐车也累了，陪儿子好好休息休息。我呢，因为想着你要过来，便提前把超市里许多事情也按排妥了，这两天也就可以好好地陪陪你们母子。”
“真得谢谢你了。”小草偷偷地觑上一眼，眼神里既有感激也充满了柔情，她儿子还没起床，客厅的沙发上乱放着她儿子换下的衣服。她一边收拾一边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在家乱扔惯了，他就像个孩子，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看得出来，她有点溺爱这个孩子。独生子女就这样。何德昀忙陪着笑说，“现在的孩子都这样，慢慢就会长大的，你用不着担心，做好我们这一代人的事情就行了。”
“我和他父亲离婚早，后来为了还债，我又去日本待了几年，感觉这孩子从小就缺少母爱，想想有点愧疚。”说到这，小草的眼角有点潮湿起来，她圆圆的脸庞，因为胖的缘故，看不到半点眼角的鱼尾纹。
小草叠着衣服，两手交叉。她抬眼瞟了何德昀一下，见何德昀盯着自己发呆，羞涩地一笑。何德昀忙收回自己的眼光，尴尬地冲她笑了笑。
她儿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揉着自己的肚子说他刚才做了个梦，梦见许多好吃的东西。小草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儿子，眼里尽是母爱地说，“这么大个人，还整天吃呀吃的，诺，桌上的早餐已给你准备好了。”
儿子呵呵地笑着，便用他刚刚揉肚子的手去捡碟子里的花生米。母亲忙用语言制止了他，“先去梳洗。”
儿子笑笑，拖着拖鞋去了卫生间。过了一会，便在卫生间里大叫到：“妈！麻烦你把我的外套拿过来。”
小草看了何德昀一眼，站起身往儿子的房间走去。她重新坐到沙发上的时候，何德昀装着无比惋惜地说，“您这儿子，没去当兵真的可惜，就他这性格和身体，到了部队绝对是块上等的料子。”
“谁说不是呢？本来是想让他当兵，他大伯都帮他弄好了，谁知现在部队从严治军，他的手小时又受过伤，怕训练的时候二次拉伤，那样还得回来，因此也就没去。”
“没关系！小伙子干哪行都是吃饭，关键是要干一行爱一行。简单的事情重复做，重复的事情认真做，世上大部分真正有所作为的人，都是一生在从事一个同样的事情，并努力而为之奋斗。譬如列文虎克，一辈子就磨一镜，你儿子的缺点是单纯，但这也是他的优点，就要看他在怎样的工作环境和社会环境中了。”
小草听得很认真。何德昀暗想：她既然为着儿子的前程，那么要想把她留在行业里，就只有从她孩子的身上做文章了。何德昀稍稍理了一下思路，接着说，“像你这孩子，如果放手让他在一个厂里打工，势必会让厂里的员工欺侮。但若是一个熟悉的人带在身边，他身上的优良品行肯定会得到上面老板的赏识。”
正说着，孩子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母亲看了看，一脸的满意和幸福。
何德昀忽然想起20年前表姑父说的一段话：孩子嘛！那就像花一样，养着就是看看的，看看都舒服。在中国，每个父母的眼里，孩子真的如花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