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昀独自一人来到山洞前,洞口有块大石头像一颗火炬,上尖下窄,当中圆,火焰的尖端好像被风吹歪了。这是一个神秘而且阴森的山洞,不知道它那无限的漆黑里隐藏着什么恐怖的秘密,让站在洞口的何德昀有点想打退堂鼓。
因为这里四季如春,所以洞口外除了青青的藤蔓还有许多花花草草,没有那种衰草枯杨的深秋悲凉。
为防意外,何德昀随身带了一把菜刀过来。在洞外,何德昀砍倒一根树枝拿在手上。他担心洞里会窜出意料不到的小动物。洞里很暗,一条通道,一米五宽,何德昀缓缓地移动着脚步。
越走越深,越走越是困惑,洞很深蜿蜒曲折,五分钟后,里面便伸手不见五指。潮湿的气息混合着发霉的气味有点呛鼻,因为没有手电和火把,何德昀不得不退了出来。
查看洞外,四处寻找,希望能发现水源,没有电可以点蜡烛,但没有水是万万不可的,何德昀虽不打算做饭,但洗脸洗澡是少不了的,自己总不能每天蓬头灰面去讲工作。洞口有许多瘦骨嶙峋的石头,千姿百态,玲珑剔透。
转了好半天,何德昀才在距离山洞约一里地的地方,发现脸盆大的一块洼地,里面积蓄着一点清水,下面居然生长着一点水草,看来,天无绝人之路。何德昀心想:水源虽远了一点,但自己可以领着水桶过来提水。
何德昀轻轻地蹲下去,用手轻轻地扒拉着。水面的上方立着一块巨石,宛如人鼻样地凸出在山体上,水就是顺着鼻梁滴下来的。
看来只要将洼地扩大,水就会被积蓄在池子了,于是何德昀用手上的菜刀,希望加深加大这个小小的水池。没想到他这么一扒拉,池子是加大了,水却没有了。
第二天一早,何德昀跑过去再看,依然不见有水,而从巨石鼻梁上依然有水滴滚落下来。
是什么原因呢?
喀斯特地貌。原来云贵多是喀斯特地貌,地面上的水很快会渗透到地下流走,何德昀这个洼地,因为日久,在表面形成一定厚度的淤泥,因而保留了水分,而何德昀在扩大加深的时候,把表面的淤泥给破坏了。想到这何德昀便去寻找丢弃塑料袋,然后铺在下面,再盖上泥土,慢慢地池子里出现了混浊的水。
望着自己的杰作,何德昀苦苦地笑了一下。
看来自己真的要做山顶洞人了。
想的时候激动,真要迈出这一步的时候,何德昀又有点犹豫了。最大的原因是靠山洞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坟场。
何德昀虽不信鬼神,但对死人总有一种恐惧。这或许是因为小时体弱,母亲便请了算命先生给算八字,说他忌爬高玩水,要远离死人之地。所以从小到大,何德昀很少去那种场合。现在自己要独自躲到这山洞里来,藏身草木之中,与虫为伍,和死人相伴,想来就有点害怕。
但转念一想,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的生活开支降到最低水准,只有这样才能坚持抗战。
另外还有一个收获。
这个山洞不大,宽约一米五左右,也不是很高。人在里面需要弯腰才能行走,但是很深。因为是卡斯特地貌,山洞的里面显得很干燥。因而何德昀想没事的时候,自己可以去捡垃圾,然后就堆放在山洞里,等垃圾聚集到一定的时候,就可以拿去出售,能赚一点就是一点,能省一点是一点,只要能暂时应对过去,成功出局是早晚的事情。
一连几天,何德昀早出晚归。告诉罗清水和王姐他是去讲工作,实际上是在为他的洞穴生活做着准备。附近的地方忙着拆迁,因而在腾空的房子里可以捡到许多废弃但仍然可以利用的板材和家具。
何德昀像个城市的拾荒者,从这家的空房子转到那家空房子里,在废墟、瓦砾和玻璃碎屑中翻找着,完全不顾路人的目光和手上的灰尘。然后一点一点地背去山洞里。
累了,在路边稍事休息。这时何德昀最担心的是碰见行业里的人,怕他们问他背这些东西的用途。因此何德昀把帽檐拉下来,半遮住自己的脸。
低着头,背着三五块板子,想起鲁迅的“破帽遮颜过闹市”,何德昀感觉无比地孤独和凄凉。但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坚持下去,走出行业。
洞穴前的青草不再葱绿,被践踏出一块小小的场地。洞内被何德昀用板子隔出宽一米五,长约三四米的一个空间;唯一遗憾的是洞内无法直立行走,不然的话倒也算得上“洞天福地”。
接下来的事情是给山洞钉一扇门。
没门睡觉就不踏实,门很重要。既可以防风,也可以防他人的偷窥。当然这种随便钉起来的门是无法防偷了。到了这种时候,自己还有哪些东西值得小偷光顾呢?
人到了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也就无所谓小偷不小偷了。门只是在夜晚遮挡黑夜带给自己的恐惧,白天遮挡一下自己不雅的睡姿吧!
人总不能像动物那样,自己的点点滴滴都要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吧!
最后是照明了,电是根本不敢去想它了。那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蜡烛,何德昀怎样去弄蜡烛呢!因为经常去万佛寺,那里香火很旺,因而何德昀想到去那里拣点剩下的蜡烛。
一切准备好之后,何德昀便把东西从罗清水那里搬了出来。如果没有人过来,他就打算这样做他的山顶洞人,然后去找个班上。兴义的工资不高,也就一千五六的样子,这点工资远远不够家里开支。
何德昀从刘云那里取回充电宝,时间有点晚了。大地已经沉睡,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尔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山道寂静无声。周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真个是夜黑风高杀人夜。天上亮,地下黑,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何德昀移开洞门口的木门,外面的风阴冷地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见树叶的沙沙声,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有几声令人心寒的猫叫从坟场的方向传来,何德昀心中一颤。
自从他搬进这个洞穴居住后,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受猫嚎的打扰。突然一个黑影从洞口掠过,何德昀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蝙蝠。外面寂静的可怕。仿佛黑暗要吞噬一切,何德昀也不多想。赶忙用冷水洗了把脸,脚也不洗了,就钻进被窝里。
幸好手机能接受到信号,因而何德昀依然可以通过手机邀约,不影响他做行业。
有个网名叫米尔的,浙江丽水人。早些时候,他们就已经在网上相识,聊了将近一年,每天放在她身上的时间至少在一个小时以上。她个性鲜明,性格像是干脆泼辣,聊天时稍稍回答她慢了一点,他就立马下线,然后两三天不搭理人。
刚开始,何德昀以超市老板的身份和她聊天。她问他超市里能否给她安排一点事情。
“当然可以。”何德昀想也没想就回答道,“只要你愿意。”
“那你打算安排我什么事情?”
“搞卫生可以吗?”何德昀随口答道。之所以没承诺她好的事情,是怕她怀疑自己超市老板的身份,或是有什么不良的图谋。
“去你的!我下线了。”说着话闪烁的QQ图像变成了黑白颜色。
很长一段时间,米尔没再理他。何德昀也懒得去理她。何德昀查看自己的空间记录,发现她经常进出自己的QQ空间。因此两三个月过去之后,何德昀写了一段祝福和思念性的言语。没想到第二天她就积极回应。
“上次为什么匆匆下线就不理我。”何德昀问。
“因为你看不起人!”
“此话怎讲呢?”何德昀装着不明白地问道。
“你让我给你扫垃圾!”
“职业无贵贱,我又不知道你能做什么?我那也只是随口一说。”
“你知道吗?我做了二十多年的建材生意,现在孩子大了,交给了孩子,你却让我去给你扫地,也太小瞧我了。”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听她那么说,何德昀心里暗暗高兴。这样的人三万元钱对她而言是小菜一碟。何德昀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不认可。但只要她能把工作听完,然后待上三五天,多半的人是能认可这个行业的。接着说道,“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呵呵!不跟你计较。那你告诉我,我要是去你那里,你会给我安排什么样的工作?”
“你做老板,我给你扫地。”何德昀开着玩笑。
“这还差不多。”
经过一段时间的闲聊和了解。一天晚上,聊天的时候米尔忍不住打字说,“我想看看你!”
“我很难看的。”
“我只是希望我们见面的时候,不至于彼此都认不出来。”
何德昀忙对着镜子稍稍观察了一下自己。如赵胜利所言,如果不是这个行业,还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大家越来越不信行业,却越来越相信自己。
这应该感谢网络了,因为网络把每个人的选择放进了更大的挑选空间,茫茫人海,总有那么几个对自己有兴趣的异性,天涯何处无芳草。
当米尔出现在视频中的时候,何德昀有点失望,想象中她应该是那种华贵而泼辣的女人。而视频里,黑色的灯影下,她留着齐耳的短发,齿白唇红,俨然一位俊俏小生,穿着白色的衬衣,一副男人的装扮,这让何德昀想起大清的第十四位格格,后来成为日本在中国最著名的特务头目金壁辉。
“失望了吧?”
见何德昀没啃声,米尔有点不自然地问道:“这话应该我问你。”
“那你怎么不说话呢?”米尔在视频里斜瞟了何德昀一眼。
“我只是惊呆了。”何德昀有点得意地说。
“为什么?”米尔不解。
“一是你看去比我想象要小得多,二是你简直就像航母上站在甲板上的巾帼英雄。”
“屁话,就你会说话,油嘴滑舌,不过听起来蛮舒服的。”
谎言总比实言受用。女人有时宁可被甜言蜜语的谎言给骗死,也不想让真话给气死。
为了吊米尔的胃口,何德昀觉得视频前逗留的时间不能太长,因而告诉她自己还有点事情便隐身了,然后和别的网友聊天。
第二天黄昏,何德昀还在酒厂里面散步,就收到米尔约他上网的电话。何德昀心里一喜。
“可是我还在公园里。”何德昀告诉她。
“你在公园里干什么?该不会是和人约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