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张庭去。”他已经被行业的工作电话训练成不分场合不分对象了，拿起电话就是这类苍白的礼貌用语。
“好个屁！”林萍骂了一句，“谁不知道你是张庭去。”
张庭去没吭声，电话里听去，林萍像刚刚哭过。
“女儿在杭州被人给绑架了，你知道不？”
“刚刚听何总说了。”
“女儿从你那里回去就说去杭州打工，我想她既然不读书了，让她早点在社会上锻炼锻炼也好，于是就同意了。上个月，她还说在一家饭店里上班，没想到昨天却被人给绑架了。那人说让我们拿五十万，不然的话就要撕票，扬言把咱们的女儿分尸以后烧掉，你说怎么办？”
“你先别急。”张庭去在心里盘算了一会说，“你手头上有多少钱？”
“我哪里有那么多的钱？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弟弟车祸赔的钱还没拿到吗？”
“只拿到十万，那人也没有钱，而且十万块钱还在我老妈手里，那可是她卖儿子的养老钱，我总不能让她拿出来吧？”
“你出局后，这里也给你打了十几万元钱了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做这个行业，我们借了六万多元的高利贷，五年了，这些高利贷连本带息将近20万了，你从不管家，你哪里知道这些？”
张庭去无语，电话里两人都沉默着，过了一会，林萍忍不住又唠叨起来。
“张庭去，你倒是想想办法呀！咱们可都是快奔五十的人了，就这么一个女儿，咱可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呀！”
“你先别急，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我知道，反正女儿不是你身上掉出的肉，出世后，你又不怎么养她，女儿出事了，你不想管她了，你是不是和哪个婊子又有了孩子了？”
“谁说我不管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那你倒是快点呀！是报警还是筹钱救人？噢——我知道了，你们男人仗着自己生理上的优势，你可以再娶一个年轻一点的，然后给你再生一个，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惦记着下面的那位女大学生是吧？我警告你，女儿没事，你娶谁我不管，女儿要是出了事情，我也就不活了，你也别想活，你就是再生一个出来，我也把他弄弄死。”
“你，你这不是乱弹琴吗？这个时候还谈这些？”张庭去忍无可忍，干脆把电话给挂了。男人多败于骄傲，女人多败于骄横。这种无理取闹，他实在无法忍受，她是疯了。
张庭去起了床，在客厅里把电灯打开。他知道何德昀还没有睡。于是敲了敲何德昀卧室的房门。
何德昀走了出来，问道，“怎么样？”
“和那个疯子没法说。”
“先大人不要慌乱，不然的话，事情没处理好，这里又会生出一些事端来！。”说话间，望了望赵胜利的房门，“你看要不要让赵胜利帮着拿拿主意，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张庭去也望了一眼赵胜利卧室的房门，有点犹豫地说道，“这么晚了，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打不打搅要看什么事情了。”何德昀很干脆地走过去敲敲房门。里面没有声音，于是加大力度又敲了几下。这才从里面传出声音。
“赵总，睡了吗？起来一下，有点事情想请你帮着拿拿主意。”
“噢——你等会。”
里面灯亮。然后是裤带头叮当的嘈杂声。赵胜利睡眼惺忪地从里面走出来。他揉揉眼睛。
“这么迟！你们两还没睡？是不是想女人睡不着？”赵胜利开着玩笑，“下面业务员叫一个过来就是，找我没用，呵呵！”
赵胜利坐下来，见何德昀和张庭去一脸严肃，便收敛了玩笑问，“这么晚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张总的女儿琴琴被人绑架了。”
“有这回事？谁干的？是不是下面人所为？以前也发生过下面业务员绑架推荐人的孩子，让推荐人退还他的申购款。”
“不知道谁干的。”
“有没有去派出所报警？”
“不是兴义，总在的女儿是在杭州打工被人绑架了，然后电话打给林总，让林总往卡上打五十万，不然就撕票。”何德昀简单第介绍了一下。
赵胜利手摸下巴，凝神思考了一下道，“这是蹊跷，我觉得总在和林总应该亲自去一下杭州，先去你女儿待过的地方走访一下，看看她都和哪些人有过接触和交往，然后见机行事，该报警的时候还是要尽早报警。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字。
见赵胜利如此说，张庭去只好按排亲自去杭州了。他电话打给林萍，没好气地说，“你现在总能告诉我你在哪里了吧？”
“在兴仁。”
“我和经理室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你先来兴义，然后一起再去杭州，把事情先弄弄清楚，不要对方一说，自己就吓得六神无主，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别对方几句狠话，自己把自己给吓趴下。他无非是要钱，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对女儿怎么样的。他电话要是再打过来，你就告诉他我们正在筹钱，或是你让他直接打电话给我。”
“嗯！”
张庭去匆匆挂了电话，他不想听林萍接下来的啜泣和抱怨。然后便在电脑上订好明天的火车票。这才如释重负。躺在床上，又惦记起刚才没看完的片子。
张庭去现在有个习惯，越是沮丧烦闷和颓废，越是要从这些片子中去寻找刺激，甚至胜过对真人的兴趣。
于是他重新点击了刚才的网站。性感的金发女人便出现在他的眼前，她撅起她那红艳艳的嘴唇，脉脉含情地望着他。
“这外国娘们就是比中国女人浪！”张庭去嘴里骂着……
电话又响了起来。
张庭去极不情愿地接过电话，里面传来经过处理的声音，“你就是张琴琴的父亲吧？想你女儿活命的话就往卡上打50万元钱，不然的话让你女儿的尸首也见不到。”
那声音像地狱里传来的一般，深厚，低沉、狰狞恐怖。张庭去本来欲火被外国美女点燃，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从头凉到脚，只觉得脊背骨寒气阵阵。
“让我听听我女儿的声音。”张庭去急切地问道。
“好吧！你听着！老爸！我是琴琴，你要赶紧救我，呜呜呜！他们说要是拿不到钱就要轮我，呜呜呜。呜呜呜，爸！我好怕！”
“琴琴！别怕，爸和你妈正在筹钱。”
“听得到了吧！”又是那魔鬼的声音，“抓紧时间往卡上打钱，不然我奸了她，哈哈！”
说完电话挂断。
张庭去气得狠狠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该千刀万剐的东西，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他怎么样了。一定是女儿打工的时候说漏了嘴，让她的同事或熟人误以为她的爸妈很有钱。现在，他巴不得立马飞到杭州，把女儿搂在怀里，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但千山万水，又岂是说到一下子就能到的？他不是孙猴子，不会那筋斗云，只有耐心等天明坐车回去了。
火车启动的时候，张庭去接到胡杨伟的电话，“张总，有点事想麻烦你。”
“是不是伟哥又用完了？”张庭去没好气地问。
“知我者，张总也！”张庭去一下猜中，胡杨伟显得有点激动。
“我现在在火车上，家里出了一点事情。你要的那东西，我放在房间里电脑桌下边的抽屉里。我电话打给何总，让他都拿给你得了，不过你自己悠着点，别贪吃把自己给掏空了，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我可不负责任。”
“谢谢！谢谢张总！回来我请你吃饭。”
张庭去挂了电话。
一下火车，张庭去就被杭州的美景给深深地吸引。碧柳斜阳，水波潋滟，到处是车，到处是忙碌的人们。
林萍紧跟着张庭去的后面，两个人睡眼惺忪。
“你确信女儿在这儿上过班？”
林萍掏出手机，翻看保留的信息：西大街56号，云来饭店。然后看了看门牌。
“嗯，应该就是这里。”
这家饭店不大，是那种为提供外来打工者吃饭的地方，因为还没到吃饭的时间，饭店里没什么客人。有两个工人正蹲在门口的一只红盆里洗着白菜，有个师傅正忙着切菜。
林萍走上前去，“师傅，想和你打听件事情。”
那人头也没抬，只管忙着手里的活，林萍接着问，“你们饭店上个月是不是有个年轻的女孩子在这里上过班？”
“上个月有两个女孩子，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那人用卷舌的河南话问道。
林萍想了一下，从手机里翻出女儿的照片递过去。那人放下菜刀，斜眼端详了一下，然后问，“你们是她的什么人？”
“我们是她的爸妈！”林萍解释着说。
“不会吧？”那人不信地打量着张庭去和林萍。几日来，两个人都没睡好，再加上旅途奔波，两人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我听女孩子说她爸妈是千万富翁，就你两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那是孩子乱说。”张庭去接过话，他有点讨厌这个满身油污的河南佬，但这次是为了找孩子，没必要跟这种人计较。
“她跑了，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小伙子跑了。”说完，河南佬又拿起刀子继续切菜。
两口子的脸上浮现出惊讶和困惑。相互间看了一眼，“那你们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张庭去一边递上烟，一边问。
“不知道。”河南佬抽了口烟，接着又去忙手上的事情，再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这时，林萍的手机铃声响起，两个人忙退到饭店门口的一棵老梧桐树下。话筒里，瓮声瓮气的声音，恐怖阴森而又冷酷。
“钱筹得怎样？明天天黑前，要是卡上还看不到钱，你女儿就会在世上消失。记住，别报警，不然就让你的女儿为我陪葬。”
接着是女儿的啼哭和求救。孩子的啼哭牵动着林萍和张庭去的心揪心撕肺地痛。他们是多么后悔让初中没毕业的女儿辍学在家，又是多么后悔让她一个人跑到杭州。
怎么办？危险的气味使得张庭去情绪紧张，令林萍六神无主。她茫然地望着前夫，这个自己爱过恨过的猥琐而又卑鄙的男人，现在倒成了她的寄托和希望。她知道这个男人依然在算计着自己。而自己打结婚的那一天起，哪一刻又不是在提防着他，现在想来，半辈子过去，这种相互间的不信任，让她们错过了多少幸福时光。
最后，张庭去说服林萍去城南派出所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