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日,枫叶半红时。
书生没有回来的日子,河神每日的活动都少了许多,偶尔对着水面发呆,甚至连露面的次数都少了。
王富贵拎着半只烧鸡趁着晚霞一摇一摆地从街上走过,只不过这次可没有一个书生摆着字画等着他,他感叹了一下读书人可真是辛苦,又在书生经常站着的地方驻足了一下,摇摇头走了。
看起来似乎过了很久,但书生也不过才别了两三天而已。
“初别思渐浓,再逢却无声。
思如河上火,逢如日下灯。”
一出门打仗的士兵回来了,他抱着自己的妻子相顾无言,就像平常一般,回家吃饭。
也许,感情这种东西,看的最透的,应该是时间吧。
河神坐在桥头梳着头发,以前她不梳,不过自从看了青楼女子天天梳头发,她觉得也蛮好看,便学来了。
河神对水,花魁面镜。
镜中倒映着的人也许早已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水中的那个姑娘却从未老去过,河神还是河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当了多少年的河神,也许一开始是妖怪,现在被冠了神的称号,那也还是妖怪。
神才是没有感情的,但妖怪大部分都会有,特别是岁数越小的。
当河神刚开始做妖怪的时候,常常会为那些跳河的女子感到心痛和不值,后来也许是见了多了,有些麻木。但那是她们的选择,河神不会插手,只是偶尔会去水下收一收尸。
河神觉得还是做妖怪好,至少……嗯,她跳河的话不会淹死,毕竟她是河神。
河神也讨厌和人类打交道,特别是男人,还附带一个读书的特性。反正总不是好东西,她故意用妖法吓那些从这座桥上经过的男人,让他们心惊胆颤、屎尿齐飞,于是河神的名头就传开了。
不过随着岁月的流逝,河神也不喜欢再吓人了,或许是长大了又或许是因为很少有人再会走这座桥,但傻书生从来不介意。
一想到这里,河神就会念起那些从书生上偷偷摸摸用妖法搞来的奇怪玩意,什么书籍、佛珠、桂花糕,还有画册、梳子、老婆饼……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了,书生也许觉得还不是回来的时候,反正这十里长街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没一个人是跟他像的。
不过最近有一个老道占了他卖字画的地儿,摆了个算命的摊,也顺便卖卖字画、符咒什么的,老道的字也不差,较之书生,有一种锋利的味道,因此又受到了东街一部分土豪的钟意。
“缘来是你。”
老道士还给自己的摊儿起了个挺前卫的名儿,按他的话说,他们道家,讲究的就是缘分,你要是看见了他特别想算一卦,那就是缘分,自然给你会说一些好话或者坏话,信不信是你的事,钱由着心给,反正给多给少都算是个缘。但道士还算是有原则,有的人他不想算,直接把摊一收,找个地儿住下来,逢管你是穷还是富,他看不对眼的,那就不算。
可别说,道士还算的挺准的,这一来二去的,名声就传开了,道士现在不仅仅是算命了,还帮着十里长街的大伙们抓贼。
最近有个蟊贼特别的嚣张,特别是被称为富人区的东街,十有八九都遭了她的毒手,不过这个蟊贼有点古怪,钱财不偷,独爱字画。
王富贵家里明挂着的几十幅书生作的画一夜间都没了,为此大商人还真的有些不高兴,毕竟这些画虽然算不上绝品,但书生的功力在那儿,其中确实有几幅还真有些意思。
王富贵的遭遇还算好的,其他人家里那可是真的如同暴风雨卷过一般,字啊画啊绝对不会剩下的,你藏得再好那蟊贼也找得到。
为此东街的富人们苦不堪言,他们买这些书画干什么?那当然是充门面,显得自己很有文化,但现在文化被偷走了,一下就从大腕们变成了暴发户。
他们倒也想过各种抓贼的办法,但是这个蟊贼似乎挺熟悉东街的结构,总是能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法逃掉。
东街的人肯定不满意了,但是那些捕快又是一些吃饭不干事的家伙,这一来二去,抓贼的活反而被套到了道士的身上,真是有些让人苦笑不得。
但别说,道士还真有两把刷子,他先去各个现场转了转。
“哎,老道士前辈啊,我这家里的书画都被偷了个精光,这可是我多年的积累啊!你可一定要把蟊贼给我找出来!”这是老学究的话。
“我也是我也是!那蟊贼,真是气死我了!”这是纨绔公子的。
“捕快们不干事,道士来捉贼,真是怪了,不过你竟然有心,要是抓到了我们必然会重谢。”这是张家的主人。
老道士去各个富人的家里都转了一圈,发现唯独王富贵的家中只丢了那些明挂在墙上的画,而藏起来卷起来放在书房里的竟然全都还好好存着。
“你可知道丢的都是什么画?” 道士问王富贵。
“哦,都是我从西街的一个小书生那里买来的,他的画确实蛮不错,甚至比得上某些大家,不过他最近考试去了,家里没人。”王富贵挠挠头,说道。
“原来如此。”
道士入了书房,卷开一幅画来看,果然不是书生的,再把剩下的画都看了一遍,都不是出自书生之手。
“嗯……窃画之贼么?”
“王商人,贫道我有一计,定叫你抓到此贼。”老道士突然将耳朵凑了过去,小声和王富贵嘀咕着些什么,不过从他俩的表情来看,这蟊贼,可能是别想逃了。
第二天。
“咳咳,老张,你看看我这字画如何?”
王富贵在宴会上拉开一张画,画中有一猛虎,吊睛白额,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一个过路的壮汉,十分传神,而落款正是书生的名字。
“你看你们一个个都是不识货的人,就连那蟊贼也是,这么好的画不去偷,不然现在也轮不到我在这里显摆,哈哈哈!我回去后就把它挂在正厅里镇着。”
王富贵得意极了,这幅画确实是书生画的,他挂在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没有遭到蟊贼的毒手。
众富人们吹胡子瞪眼,这个王富贵特意叫他们来吃饭原来就是为了显摆这个,不过现在他们也无可奈何,奈何手中无画啊,还顺便被贴上了有眼无珠的标签。
这场宴会了了之后,开心的自然有两人,一是洋洋得意的王富贵,二是暗暗窃喜的小贼。
“好啊,你个王富贵,还留了这么好的画拿出来显摆,那我肯定要去走一遭!”
……
云昏夜沉月,片瓦也惊风。
王富贵家的正厅大门吱呀一声被撬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