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柳字字句句听来,自然听出了苏墨对自己的苛责。当然,也听出了她的放手。
苏墨唱完这一首,脸上终于没有了泪痕。她朝着苏柳淡然一笑,回身为他倒了一杯酒。
“十九,”苏柳欲言,泪流满面。
苏墨却只是笑笑,一饮而尽,道:“你若要说什么,不如祝我此去一路顺风罢!”
苏柳未及作答,却听见身后大批人马赶来的声音,回头去看,是苏容贤带了人马前来寻找他。
苏墨没有再看苏柳,率先迎了上去。
苏容贤滚鞍下马,见苏墨脸色坦然,却反倒是苏柳悲戚,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得苏墨问道:“皇兄,我明日便启程去西周,可好?”
苏容贤大惊,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见苏墨又问,只好仓皇点头。
这边十八抢步过来,见苏容贤前去苏柳那里了,便忙跑到苏墨跟前,低声询问何事。
“西周太子长孙无定前来大夏求亲,意欲迎娶我为他太子妃,与我大夏永结同好。”苏墨淡然笑答。
十八很惊讶,问道:“你同意了?”
“我为何不同意?”苏墨反问。
“你为何要同意?”十八惊慌失措,一时忘了礼数,紧紧握住了苏墨的手。
十七咳嗽一声,走了过来,将十八的手扯开,低声呵斥了一句。然后他又朝苏墨行礼,口中说道:“长公主为国为民,乃是我大夏幸事。十七恭祝长公主此去乐安一帆风顺,与西周太子永结同心!”
苏墨淡淡笑了笑,只点了点头,便上马率先返回皇宫。、
十七仍在等着苏容贤,只不知道他在同苏柳说什么。而这边十八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便干脆上马跟着苏墨而去。
“长公主,你为何要同意?你若是不愿意嫁给西周太子,皇上也拿你没有办法的!”
苏墨嗤笑,问道:“你这是要劝我逃婚?”
“这,这,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你喜欢那个太子吗?”
苏墨回头看他,只见他眉眼中只有关心与爱护,便不禁有些感动,低声道:“这个不重要,普天之下,莫非所有的人都是两情相悦不成?”
“这不一样的,你与别人不一样!”十八竭力劝阻。
“有何不一样?”
“公主你从来不是这样委曲求全的人!你也没有理由这样牺牲自己。如果两国联姻,又为何非你不可呢?”十八还想说什么,却说来说去都只是这两句话,索性只好闭上了嘴,忧心地看着苏墨。
苏墨却不做声了,只是缓缓而去。
十八沉默了许久,不知在酝酿什么,半晌才又突然问道:“公主决意要去西周?”
苏墨点头。
她是决定去西周了,不管是为了苏柳,还是单纯为了自己。如今大夏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她只能前去西周。
哪怕是要嫁给长孙无定,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可以假意委曲求全,然后利用长孙无定的力量,找到龙澹项链。
等找到项链了,她要离去,难道长孙还拦得住不成?
更何况,如若现在长孙真的再起兵,只怕苏柳又受罪。就当,最后一次,为了苏柳,做这最后一件事罢了。
“既然如此,长公主,属下求您一件事!”十八语气严肃无比。
苏墨见他这样,也立马认真起来,低声道:“这里没有旁人,你还是叫我十九就好。在我心中,向来当你们是兄弟,没有这么多礼数。你要我帮你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自然会答应你。”
“让我陪你去吧。”十八舔了舔唇,道,“虽然公主你很厉害,也很讨人喜欢,绝对会在西周过得很好。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属下同您一起去,就陪您留在西周,护卫您左右!”
苏墨愣住了,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自己的舌头,怀疑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你是说,你要亲自护送我去西周?”
“不!不仅仅是这样。我护送您去西周,然后便留在西周保护您!”
苏墨红了眼眶,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还有人这般对待自己。
“公主,您答应我好吗?”十八见苏墨不说话,还以为她不同意,便立马激动了起来。
“那你在大夏怎么办呢?你的亲友,你的前程,还有”
“都没有!属下是孤儿,并无亲属家眷,也未成家立业。就是黑鹰队中几个兄弟,他们也过得很好,无需我担心。”十八结巴着,还想说更多,却被苏墨打断了。
苏墨见他急红了脸,便连忙说道:“这事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是真的去了西周,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一处熟悉的地方。远离故土,离乡万里,日后只怕要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公主,我想好了!”十八十分坚定。
苏墨叹息一声,道:“你再仔细考虑一晚上吧,我明日才会出发,你若是依然坚决,我便带了你去。”
十八喜不自胜,连连道谢。苏墨却只是叹息着摆手,道:“这事需要三思,你回去好好想想,莫再犯傻!”
第二日,苏容贤果然先行安排人马,前去通知西周,说公主今日出发和亲。然后立马又按照礼数,准备了陪嫁之人物,打点兵马,亲自送苏墨出城。
苏柳借病没有前来送行,苏墨只匆匆看了一眼,就知道苏柳没有来。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然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既然是不会再有见面之日,那又何须凄惨告别呢?
临行之时,果然见到十八出面,说是要亲自护送苏墨而去。苏容贤震惊而不解,正要拒绝,就听见长公主开口说话了。
“便让十八送我去吧,我在那里也没个相识的人,有十八送我,再日日同我说说家乡之时,也免得我总是思乡。皇兄,我欲要带了十八同去西周,你可同意?”
她既然开口了,苏容贤哪里还能说什么呢。再三问了十八的心意,确定十八也是心甘情愿的之后,便索性也同意了。
他封十八为将军,让十八妥当护送长公主,然后便停留西周,以供公主拆迁。
这边黑鹰队的人,见此突变,都一时不能理解。一个个戚戚然,望着十八,千言万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各自备酒,敬酒告别,告以祝福与不舍。
唯独一个小五,早在当初和十八同去西周接苏墨的时候,就见过他失态了。如今再一回想这些年的事情,想起十八平日里的反常,心中自然更加明白了。
想如今黑鹰队这么多人,除了苏柳之外,就只有十八一人始终不曾婚娶。就算是有天大的好事,再好的姑娘,他始终不同意婚事。
而现在,却甘愿舍弃同生共死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独自守着苏墨远走他乡,这中间隐含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了。
小五最后一个敬酒,他抱了抱十八,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欲要说什么,最后却也只能说一句“多多保重”。
十八眼眶红了,却一饮而尽,仰天而笑。
纵马而去,这一番,谁也不能回头了。
苏墨坐在轿中,掀开了帘子,偷偷地朝外打量着。这南国风景几何,自此之后,再与自己无关了。
送亲队伍一路向西而行,因为公主身娇肉贵,又即将成为西周太子妃,自然路上不敢委屈了。一路住行都要最好,沿途要休息要遣散无关人群,自然进程缓慢。
直到第七日功夫,才终于到了湖州。此时,湖州已经是西周的疆土了。
而长孙无定,也已经赶到了湖州,亲自出门来迎接。
两方人马寒暄了几句之后,主送的十八便退到了苏墨的马后,将前方的位子让给了长孙无定。
长孙无定心虚翻飞,虽然见不到苏墨的面,不管是旅中还是休息之时,始终没有越礼相见。但是偶尔瞥见苏墨的背影或是单单只是想着苏墨,便心中激荡,不知该作何感想。
一时觉得是在梦中,一时觉得自己荒唐,一时又疑惑不解,一时又怀疑真假。既盼着早日到乐安早日完婚,又希望日子慢一点,只怕会有什么意外。
毕竟,到了今天,他已经知道,当年苏墨在北燕的事了。一想到苏墨安然在北燕皇宫中呆了两年,一等封后第二天就消失不见,长孙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然而,不管他心中怎么想,这路都是这么远,不会延长。
即日,便到达了乐安城中。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苏墨在早就准备好的寝宫中休整片刻,第二日便是大婚了。
本来,按理来说,这次婚礼至少要有大夏皇室中的人出面。但是苏容贤如今一番心思都在苏柳身上,又苏墨并不愿意再见大夏的人。
是故,负责护送的十八,便以大夏皇室的身份来见证婚礼。除他之外,便只有西周的人马了。
第二日,吉时,苏墨十分乖巧而又听话,又很麻木像是傀儡一样,在喜娘的搀扶下,拜了天地,嫁给了长孙无定。
西周热闹非凡,而当事之人,却各怀鬼胎,不辨喜怒。
在遥远的大夏,苏容贤放下了心中一块石头。而苏柳却郁郁寡欢,自苏墨离去后,知道这一切算是尘埃落定了,便不再多言,只每日沉默不语。
而在喜堂上的长孙庆,他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婚礼一结束,立马就回去养老了。
而苏墨,心中一片清净,什么想法都没有。可能是太难过,所以甚至都感觉不到难过的情绪了。
至于长孙无定,他心中的想法就有点复杂了。好像欢喜,又似乎害怕,而更多的,却是担忧与怀疑。
这种担忧与怀疑,一直到洞房之时,尚未消散。
因为,苏墨根本就不和他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