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丫鬟们过来,说苏墨不仅不洗漱,甚至不愿意更衣的时候,长孙无定有些束手无策。
正踱步犹豫之时,又有人过来说,太子妃在发脾气,正砸了屋子赶人走。甚至还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匕首,说谁敢过去就一刀砍死谁。
眼看整个东宫都已经热闹了起来,长孙再也坐不住了。
被逼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去找苏墨了。
绕过了长廊,走过了两侧花园,穿过一道拱门,推开了一扇朱门,长孙看见了他的新娘子。
此刻,盖头已经掀开了(显然不是他掀开的),苏墨盛妆还未洗,怎一个美字了得。眉眼如画,朱唇皓齿,两颊似雪,一点红晕。
她正站在屋子中间,盛怒瞪着一个小太监,责令小太监快快退下。小太监颤颤巍巍地跪在那里,一句话也不敢说,却怎么也不走。
显然,他正要用生命劝说苏墨赶快洗漱,然后去侍寝。
长孙走了进来,轻声让小太监先下去,然后自己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苏墨。
她穿着一身红袍,衬托得皮肤雪白,像个娇嫩的小娃娃一般,让人只想捧在手里把玩,又想抱在怀中宠爱。
“这么大脾气做什么?”长孙轻声说了一句,倒没有责备的意思。然后他蹲下身来,亲自将摔在地上的桌子扶起,将还没有碎的碗碟捡起来,将碎成渣渣的东西,用撮箕收拾好。
见他丝毫不责备自己,甚至亲手收拾自己惹的祸,苏墨心里倒是过意不去了,也只好蹲下身来,帮着收拾着。
“你站着别动,别把手割伤了。”长孙劝了一句,见她不听,便过来拉她。
苏墨防范心甚重,长孙还没过来,她就把匕首又亮了出来。长孙并不动怒,绕过匕首,拉起了苏墨的手,将她安放在凳子上,然后自己又好脾气地继续收拾着。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他坐在了苏墨的对面,盯着她,问道:“穿成这样,不觉得累吗?”
这些大典的服饰从来不考虑舒适性,只考虑好看。光是外面一件袍子就足有三斤重,更不用说里面层层叠叠的衣物和身上佩戴的各种首饰了。
苏墨自然也觉得累,正要说话,又听见长孙说:“你先洗漱,我回头再过来。”
“我”苏墨激动地要制止。
长孙回头看来她一眼,道:“有什么事,都等下再说,折腾了一天了。”
苏墨扁嘴,一时也不再多说什么。
长孙走了出去,片刻就又有不怕死的小丫鬟们端了水来,伺候苏墨洗漱更衣卸妆。
又过了一阵子,等这些小丫鬟走了,长孙又推门进来了。
这时苏墨换了衣服,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许多了。她一见到长孙,便又握住了匕首。
长孙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说:“把匕首收起来,你日后也不用天天这么提防着我。好歹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这样天天兵刃相见,像什么样子?”
“长孙无定,我先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强迫我做任何事!”苏墨色厉内荏地警告着。
长孙无定一步步走了过来,丝毫不被她吓到。苏墨武功再怎么好,总比自己差一点。就算是有一把匕首,也依然不是自己的对手。
苏墨见他神色淡定,便心中更加焦急。她心中也明白,真要动武的话,自己在长孙手下真的讨不到好。
她紧紧握着匕首,待长孙一走进,便伸出匕首欲要行刺。而长孙早已有了准备,只一看她手腕抖动,便猜到她的计划,立马手快地一记擒拿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巧妙地夺走了她的匕首。
长孙的动作过快,苏墨甚至没有看清。等觉得手腕刺痛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被他抓住了手,甚至就连匕首都已经到了他手上去了。
她正要出言大喊,就见他将匕首又插回自己腰间的刀鞘中,然后松开了手。
长孙看着她,见她讶异,便一字一句道:“我还不至于无耻到强迫一个女人,更不可能去强迫自己的妻子。日后,不要再拿出匕首来了。”
苏墨抿嘴,不接腔,不知道长孙在想什么。
“如今不管你为了什么,答应嫁过来,既然我们已经行了夫妻之礼,就还得将这场戏演下去。你收拾一下,现在搬到我屋里去。”见苏墨张嘴要反驳,长孙连忙又加了一句,“我绝不强迫你,你睡床上,我在外殿就是了。”
苏墨咬了咬唇,想方设法想要拒绝,却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见她不说话,长孙无定便起身,叫她跟上自己,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苏墨犹豫了一下,最后却还是收拾了一下,跟在了他身后。
听到苏墨的脚步声,长孙无定在前方偷偷地弯起了嘴角。
如今苏墨都已经来了,还和自己住在一起了,日后时间长着,急什么呢?
他果然言而有信,将里边大床让给了苏墨,自己在外屋的小塌上另行铺了床。为了避免这种夫妻不和的事情让外人得知,他还特意赶走了所有的人,只让他们在殿外守着。
等一切收拾妥当,他便熄了灯,自行走了出去。
苏墨趁他还没有出去,便立马发声警告他道:“长孙无定,我再警告你一次”
“我知道,你不用多说,夜深了,早点睡,有事就叫我,我在外面。”长孙无定随意地打断了她。
苏墨咬牙切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得躺下。
这一夜,她根本就睡不着。
如果说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嫁给长孙的准备,已经麻木不觉得如何了。那么这一刻,在一切成为定局的时候,她才突然感到有些后怕。
不,不是害怕,而是那么伤心。
她又满脑子想起过去的事,越想越伤心,便忍不住痛哭。又担忧以后,害怕长孙有一天甚至今天晚上就翻脸,便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说直接逃出皇宫,又怕牵连苏柳和紫衣。如若不离去,又怎么愿意一辈子守着长孙呢?
她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直到天色将亮的时候,才终于慢慢睡去。
而在外屋的长孙,其实也是一晚没睡。起先听见苏墨微弱几不可闻的哭声,一直想着要进去安慰两句。又知道她现在肯定不愿见到自己,只好作罢。后来又听见她翻来覆去,见她气息不稳,便知道她仍未入睡。
等后来,她好不容易睡着了,长孙却依然睡不着。
眼看天色将亮,知道太监们马上就会进来服侍,索性就先起身,将床铺偷偷地收拾好,拿了一卷书看着。
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屋里的苏墨。又是难过,又是开心,又是害怕,又是渴盼,只闹得心绪不宁。
一时,更声传来,又小太监蹑手蹑脚进来了。长孙连忙吩咐道:“太子妃还未醒,你们动作轻些。另外,派人去叫左将军,让他带着夫人孩子前来。”
太监应了一声,立马就井然有序地忙碌起来了。因为长孙的关照,倒是也没有弄出动静来。
等伺候着长孙洗漱、用餐过后,便有人来报,说是左将军来了。
左别恨与紫衣先是祝福了两句,然后便安安稳稳地在外面等着。他们自然知道自己的使命,就是来代替太子,讨太子妃开心的。
一直到午时,苏墨才终于睡醒了。她刚推开门,就有小丫鬟前去通报长孙了。长孙立马丢下了左别恨他们,心切地赶了过去。
这样,苏墨还在洗漱的时候,长孙就站在了她的背后。见她的头发还未整理,便自己拿了篦子,帮她篦头发。
“左将军和左夫人在外面,还未用餐,等下你们一起吃点东西。我已经让他们准备了你此前爱吃的,你尝尝,若是不喜欢,回头和我说。”
当年,苏墨毕竟是在西周呆过的,长孙自然也还记得她的喜好。
见长孙这么温柔,苏墨很是别扭。要想避开吧,又这里人多,不好拂了他的心意,也只好由他去了。
一时,洗漱完毕,长孙也不搞幺蛾子了。让人带了她去前殿用餐,然后自己去忙正事去了。
这边苏墨还只怕他一路跟着自己,闹得自己不自在。见他识趣走了,一时倒也高兴。
眼看紫衣正抱着孩子,同左别恨坐在一处,她便立马跑了过去,也不入座,只是抱着紫衣,哭哭笑笑的。
左别恨自然也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也不拦也不劝什么礼数,任由她们俩像小孩子一样闹着。
一时,待两人都情绪稳定了,这才入座,让人摆食。
便是趁这用餐之时,姐妹两个叽叽喳喳,将这些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她们俩这么久不见,此刻一见,更是难舍难分,就连左别恨也插不上话,只能在旁边陪着。
一直聊到下午时分,意欲告辞之时,长孙却来了。见了他们,便又留他们用饭,于是他们又只能坐下。
长孙无定坐在苏墨一旁,倒是也不轻佻地搂肩膀什么的,只是体贴地帮她夹了几筷子菜而已。
“对了,夫人,有个老朋友,想要见你。”
苏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夫人是指自己。她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抖了一抖,才问长孙:“什么老朋友?”
“你猜!”长孙亮着眼睛,看着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