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自有人将残羹冷炙撤下,又摆了瓜果饮食来了。长孙朝夏侯易低声吩咐了两句,然后又撺掇着苏墨吃点心。
“如今你比以前瘦多了,身体也不好了,多吃点。”
苏墨一身的鸡皮疙瘩,但见大家形色正常,也不好发作,只尴尬地笑着,听话地拿了两块糕点。
且说这些糕点,皆是长孙花了一番心思,让太医们和御厨联手做的。把一些养生康健的食材糅合,不仅味道不错,重点是的确有进补之意。
他见苏墨如今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总是想把她身体养好,就怕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不过片刻功夫,夏侯易便将客人带来了。却说这客人是谁?
果然都是故人了。
一个是来去无踪的夏冬春,一个是紧跟他身畔的小蓝,一个是聂轻寒,一个却是媚儿。
这四个人分散做两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了,此刻见面,一边说个不停,一边还互相道来去。
原来,他们都是被长孙找来的。长孙既然知道苏墨会来西周,为了讨她欢喜,自然前去找紫衣询问。得知苏墨和这些人有故,便派人天涯海角马不停蹄去找。
直到昨儿个晚上,才找到了这四人。本想当即让她们见面,却又因为苏墨吵闹,而不得不推迟了一天。
此刻她们四个人一来,果然只见苏墨高兴地站起身来,没有形象地大喊大叫着。
那边正在说话的四人,乍然见到苏墨,也皆是大为惊喜。小蓝嬉笑着,和媚儿携了手便朝着苏墨跑来。聂轻寒先是惊喜地笑了笑,眨眼却又鄙夷地冷哼了一声。
夏冬春毕竟是个商人,自然不会太过失态。惊喜过后,便得体地过来请安。
长孙自然不会摆架子,唤人添了椅子,请他们陪着苏墨坐着,自己反倒退避三舍了。
一时苏墨拉着媚儿的手问个不停,一时她又打量着小蓝挤眉弄眼地问好事成了没有,一时又扯着夏冬春的衣服问他最近在哪赚黑心钱,一时看见了聂轻寒,见他眼中依然是鄙夷之色,便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聂神医,好些日子不见了!”
聂轻寒冷哼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但是不想和她讲话。
苏墨也不生气,突然能见到这么多朋友,她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去计较许多呢。
长孙见苏墨这样高兴,便也心中欢喜。知道她现在不想自己在场,便走过去要和她说两句话。
苏墨正说得高兴,突然间被他握住了肩膀,便下意识要甩开。然而,长孙却低下头来,亲昵地靠住了她,让她不好拒绝,怕弧度太大,面子上过不去。
“夫人,你同他们聊聊,为夫先去忙些公事,晚些再来接你。”
苏墨气急败坏,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就又见长孙放开了自己,径直走到那四人面前。
“我有些事就先告辞了,麻烦诸位陪太子妃多聊聊。若是不嫌弃,还希望你们在宫中多住些日子。”
说完,他满意地看着大家目瞪口呆的样子,然后回过头又吩咐左别很,“你和你夫人也晚些再回去吧,陪着太子妃招呼一下朋友。”
左别恨和紫衣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目送着他离去。
他既然走了,苏墨要发火也是来不及了,只好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然后,她就被围攻了。
媚儿和小蓝一人抓住她一只手,简直是尖叫着问道:“你是太子妃?你居然嫁给太子了?”
就连夏冬春,都是一脸惊讶,至今没有反应过来。听到小蓝的尖叫声,才也凑了过去,扭着苏墨的脸上下打量着,一边嫌弃地摇着头,一边渍渍地嘲笑道:“太子莫非瞎了眼?居然娶了你这样的女人?”
苏墨抽回手,狠狠地把夏冬春的爪子打了下来,道:“你才瞎了眼!”
在一群人的逼供下,苏墨总算将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但凡有不够详细的地方,总有小蓝和媚儿追问着,只差没问到细节动作了。
等将事情说完,时间就更晚了。
苏墨还没来得及问他们的故事,就看到长孙来了。
长孙自然不会一天就把苏墨喂饱,他走过来,就直接又搂住了苏墨的肩膀,站在苏墨身侧,朝着另外六个人说:
“她近来身体不好,要好好养着才是。今日已经很晚了,不妨明天再聚罢?”
看上去是询问的口气,但是有哪个傻子敢拒绝他?于是众人纷纷点头,识趣地告别。
苏墨正要挣扎,还没有抽出身来,就被长孙拦住了去路。长孙不动声色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外人看来只觉得恩爱无比,只有苏墨知道,这简直就是一场比武。
她正要奋力挣扎,却听见长孙在耳边低声说道:“苏墨,给我点面子好吗?”
如若长孙凶狠,苏墨还敢和他当面打起来。但是长孙这可怜兮兮的哀求的语气,让她真是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趁着苏墨这一犹豫,长孙立马当机立断地拉着苏墨的手,匆匆告辞就走了。
这边一进寝宫,众人一走,苏墨正要发作,却见长孙已经把床铺好了。
“你早点睡吧,我还有事要去一趟书房,何大人还在等着我!”他说完之后,就匆匆地走了出去,似乎忙得很。
苏墨憋着气,心想不如等他回来再说。
结果,她不小心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长孙又是叫了人来陪她。关怀备至,却又不会故意打眼惹她嫌。
苏墨偶尔想要责备于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长孙似乎也没有做错什么。便是偶然有些肢体接触,也并非是轻佻之举,不过也是牵手搂肩而已。这么一来,她反倒没法责备他什么了。
更何况,长孙就是一个人精,他根本就不会单独和苏墨相处。倘若没人的时候,他在苏墨身边出现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分钟,不给苏墨爆发的机会。
于是,人前,他俩恩爱无比。人后,苏墨就是想发火都没有机会。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一个月之后,苏墨终于喊住了长孙。
“你没有必要再躲着我了。”
长孙无辜地耸肩,道:“我是怕你不愿意见我。”
苏墨毫不犹疑地拆穿了他的借口,“既然知道我不愿意见你,那你为何人前又总在我面前晃悠。”
“不然大家会觉得你失宠,对你不恭敬。”长孙随口答得天衣无缝。
苏墨正要反驳,却又突然笑出了声。
这一笑,算是冰消瓦解了。
“你还是这么能说会道!”苏墨感慨道。
长孙坐了下来,笑着道:“你也还是这么活泼好胜!”
“我?”苏墨有些黯然,想要说什么,却还是缄默地微微摇头。
“塞北最近大雪,明日一起去看看吗?”长孙突然问道,又打量着她,“如今看你倒是精神了很多,再穿厚一点,带上手炉,应该不会着凉。”
“为何要去塞北看呢?过些日子,这里也要下雪了吧?”
“塞北那边安静,景色也好些。乐安毕竟是京城,即便是大雪,也依然吵闹。倒是塞北那边,若是下雪,铺天盖地,遥遥望去,天地一片雪白,更是震撼人心。”长孙费力地解释着,又道,“反正你若是去了,自然会喜欢的。”
苏墨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她很少看到大雪,21世纪的时候,她生长于南方。而穿越过来之后,大夏的雪向来不大,在北燕的时候,虽然见过大雪,却是在皇宫中见的。
要是能去塞外天地自然之处赏雪,倒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路途遥远,你怕不怕辛苦?”长孙又问。
此去塞北,总要三四天功夫。
“这有什么好怕的,难道我这一生还奔波得少了?”苏墨无所谓地说道。
长孙蹙眉,却没有多言。照旧吩咐苏墨早些睡觉,便想起身离去。
苏墨却喊住了他,犹豫再三,才问:“你为何这样对我?”
“这样对你,是指什么?”长孙望着她。
“你对我很好!”苏墨道。
长孙眼神飘忽了一下,道:“难道我不该对你好?”
“我无以为报!”苏墨道。
长孙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将苏墨扶到床上,帮她盖上了被子,又放下了帘帐,然后吹熄了灯,便要走。
“长孙无定,你不要再白费心机了,我,我没有什么能回报你的。”苏墨忍不住在他身后喊道。
长孙在暗中停留了一下,问道:“回报是什么意思?”
苏墨不语。
长孙哼哧一声笑了,问道:“你当日帮南宫贺击垮赵家是为了回报南宫贺?你今日来我西周,是为了回报苏柳,是吗?”
苏墨依然不语,心中却明白长孙并没有说错什么。
长孙等了一阵,见苏墨不语,便又高兴地笑了笑,一边笑,一边往外走。
“你笑什么?”
苏墨不解地问。
“我心中高兴,便笑。”
“你高兴什么?”
“我高兴的是,我不需要你的回报。”长孙推开了门。
“我愿意对你好,不是为了要你回报于我。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就算你对我不好,我还是想对你好。”长孙走了出去,将门关上了。
“夫人,时候很晚了,早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