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苏荣恒有些失态了。
苏柳早就来了。
他虽然顶撞了贤王,却又在少保走后,第一时间找了过来。听见下人说苏墨也在,就让下人先别通报,自己悄悄走到了门口偷听。
“从知己难求那时候来的。”
贤王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随后又自然地笑道:“那正好,我也要去找你说。我意欲让苏墨在你左右伺候着,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一切皆听从王爷的吩咐。”苏柳瞥了一眼苏墨,恭敬地朝苏容贤回话。
“你我昔日高低不同,今日既然同称王爷,又何必如此客气?我只叫你子轩,你叫我子和,不是更好?”
苏容贤这样子真是让苏柳大吃一惊,往日里他何曾需要询问自己,只是一昧的霸道下令。
苏墨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这样往来交谈,心内也暗暗吃惊。她只当苏柳不识抬举的顶撞惹怒了贤王,却不想贤王竟然这般大度,丝毫不怪罪,反而客气相待。
苏容贤拉着苏柳的手进了房间,在桌子上坐了。苏墨自知身份低微,立马站了起来,站在苏柳身后,听话地低着头。
苏容贤又让苏柳看了看桌上的东西,说起恒王这般行为,该当如何处置。
苏柳不言,望着苏墨。
苏墨识趣地上前一步,说道:“且不说没有明确的证据,就算是有,恐怕也难以撼动恒王,故此事不宜明说。当日那些刺客虽然全部埋了,但是他们随身的物品倒是整理了。依属下的拙见,我们不妨送份礼物与恒王。”
苏容贤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正巧,恒王宠爱的侧妃下个月便要做寿,这礼物的事情,就交由你安排了。”
苏墨点了点头。
“刚刚谭慈颜找你做什么?”苏容贤又问苏柳。
苏柳哑然笑了片刻,才回答道:“说来好笑,这少保拉着我说了半天,竟然是要请我去喝酒。”
“哦?喝酒而已,怎么说了这么久。”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拉着我在园子里转了半天,说了些园子风景的废话。又提起外面酒楼里的姑娘,只说有个青楼里的一个姑娘,风姿绰约才华横溢,说约我一起去喝酒。”
苏容贤哑然失笑,又问:“约的什么时候,你去不去?”
“约的十六号晚上,我本来说不去。却一直被他烦着,只好也敷衍地同意了。”
苏容贤点了点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一抬头正要说话,看见苏墨在旁边,便让苏墨先行下去。
“你去将你的一些东西整理一下,搬到听雨楼去。然后也不用过来了,我有些话要同轩王谈谈。”
苏墨听话地点了点头,悄悄地望了苏柳一眼,见他也微微点头,便先行下去了。
回到梨园的时候,苏紫衣正坐在外面的石凳上,同几个小婢子聊天。见她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公子,宴席散了?您没有吃多酒吧?”
苏墨摇了摇头,她没怎么吃饭,就被叫走了,更谈不上喝酒了。
“我伺候您换一下衣服吧,这衣服好看倒是好看,穿着未免累赘了些。”苏紫衣掀起帘子,让苏墨走了进去。
更换了平常的衣服,苏墨呆呆地坐在榻上,望着紫衣发呆。
“公子,您怎么了?”苏紫衣见苏墨怪怪的,便出言发问。
“子轩封王了,贤王说他没有个随身服侍的人,让我过去服侍着。”
苏紫衣也呆了,扶着矮桌,在炕下的小几上坐了。嘴里自言自语道:“贤王不是向来不喜欢公子吗?”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苏墨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摇了摇头,拉着紫衣去收拾东西。
“收拾一下东西吧,王爷让我们搬到听雨楼去。”
苏紫衣也听话地跟着收拾东西,主要就是些装扮和衣物而已。
苏墨收拾了片刻,在匣子里看到了苏柳送的玉扇。
玉扇上还挂着苏柳的那块暖玉,自送她之后,她始终没有佩戴,深怕失手跌坏了。此刻,她握着这把扇子,一时又有些感慨。
“我知道了!”
苏紫衣突然大叫一声,吓得苏墨差点把扇子扔地上。
她回过头,无奈地望着苏紫衣。苏紫衣正兴奋地在笑,然后一脸猥琐地望着苏墨。
苏墨白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贤王为什么让您过去伺候轩王了。”
“哦?”
苏紫衣四下打量了一下,确认无人,便蹿到苏墨身边,在她耳边低声道:
“王爷知道您是女扮男装的,这么安排,估计是要凑合您和轩王呢。”
苏墨心跳漏了半拍,笑着用扇子在苏紫衣头上轻敲了一下。
“别胡说,让人听见了,像个什么样子。再说了,王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她故作冷静地收起了扇子。
“公子,您脸红了哦。”苏紫衣嗤嗤地望着苏墨笑了。
这边苏墨自行将所有的东西搬到了听雨楼,那边苏容贤和苏柳开始了漫长的谈话。
“王爷,”被瞪了一眼,苏柳识趣地改口道:“子和,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听赖管家说,现在府里很多下人都不见了?”
“此前苏墨虽然是男扮女装进的王府,但是在听雨楼住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女装。王府里许多下人是知道她的,为了避免生事,所以我将知道的人都遣散了。”
“你太过妇人之仁了。要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要是真想死守这个秘密,就应该杀了那些人。”苏容贤淡淡地责备了一句。
苏柳低下了头,叹息道:“他们又没有做错什么,平白死了也太冤枉了些。”
当日遣散那些人的原因,就是指责他们将苏墨放走了。是故现在贤王府中,除了苏紫衣并黑鹰队的人外,竟无一人知道苏墨就是当日那苏墨。
向来知道苏柳的性子如此,苏容贤也懒怠再说了。话锋一转,又问:“你为何让她女扮男装?”
苏柳沉默着不回话。
“你心内喜欢这个小姑娘,又见她生得好。你怕别人见了她,同你抢。所以你让她扮作男装,好让别人没有机会同你抢走她。是吗?”苏容贤眯着眼睛看着苏柳笑。
苏柳咬了咬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苏墨过去伺候你吗?”
“属下不知。”
“子轩,你别这么紧张。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你怎么想的,难道我会不清楚?既然你喜欢这个苏墨,那你留着就是了,我又不会干涉你。”
苏柳也实在了解苏容贤,知道他越是这么说,心里就越是算计。听闻苏容贤这般说,他也不接腔,只是低着头在心里思考着。
他向来觉得自己很了解苏容贤,但是苏容贤今天玩的这一招,让他实在摸不清头脑。
“子轩,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苏柳抬头望去,苏容贤脸色如常,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子和,你向来不喜欢苏墨。”这是一句陈述句。
“我什么时候不喜欢她了?”
“只要涉及到她,您脸色就不好看,口气也不好听。”苏柳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何曾是因为不喜欢她!我只是不喜欢她呆在你身边而已。”
苏容贤脱口而出,心里也震惊自己这番话。一瞬间,他想清楚了,要将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他要告诉苏柳,自己不喜欢苏墨呆在他身边。他还想告诉他,虽然自己不喜欢,但是如果苏柳喜欢的话,自己是愿意让步的,所以才让苏墨去随身伺候着。
可是这些话,他没有来得及说出来。
“王爷在怕什么!”苏柳声音极低,口气也极厉。
“一个女孩子而已,会对王爷造成什么影响吗?还是说,因为她是苏墨,所以王爷才这么多顾虑?”
苏容贤听得苏柳突然发火,心里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苏柳冷笑一声,道:“王爷不是安排了人日夜盯着我和苏墨吗?这一年下来了,那人可曾告诉你龙澹项链的下落?”
“想来王爷会把苏墨安排过来,也是希望苏墨倾心于我,将项链下落告知于我。这样,那人就可以听得消息了是吧?”
言到这里,苏柳又是一声冷哼。
“当日我从北燕得知苏墨身上有这项链,后来追寻无果,也曾同王爷说过,如何王爷总是不信?如若是怕我独吞了这项链后的倾城宝藏,王爷当日就该自己亲去寻找!”
“我苏柳跟随王爷这么许多年,何曾动过叛乱之心,行过不轨之事?苏柳一心为王爷的大业着想,却不想这十多年的苦心,竟不如一根项链!”
苏容贤总算是听明白了,心里觉得好笑。
这苏柳想到哪里去了,他早就忘了什么龙澹项链的事情了。
“子轩,你误会了。我是安排了人看着你,但是不是为了”
然而,他话没有说完,就听见苏柳冷笑道:
“哼,好一个贤王,人人都说你贤良。谁又知道,看似道貌岸然,其实不过是个狭隘小人罢了。苏容贤,你连我都信不过,你还信得过谁?”
苏柳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鄙视着苏容贤。
苏容贤心里也动怒了,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眯着眼睛望着他,“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人?你再说一遍!”
“你道我不敢说?你本就是个狭隘的小人!”苏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衣袖下摆盈风而动,将桌上茶碗砸得粉碎,掉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