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李燕这人是真的很不厚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道理，连黄口小儿都懂，但李燕却肯舍下脸来装不懂。
李燕因为乐不可支，以怕在顾瞻面前失礼为由匆匆离去，直到最后，顾瞻也没能从她的口中问出那能让顾眕这样的急色好色之人都能够“修身养性”的“鸟涧鸣”究竟是个什么功效。
但是夜间，顾瞻还是知道了名字这么雅致的毒药的药效有多么的不着调。
任世间任何一个男人，在与他人行鱼水之欢时，那处竟会发出如雏鸟般的异响来，不止会当下退场，还会留下终生难忘的障碍吧！
顾瞻一脸古怪地听着同样脸色古怪的清明报完这个让人震撼的消息之后，抚额长叹了一声，可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还真是应了那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老话了！这李燕真是如曾经一样，精灵古怪，连给人下毒也下的这么的……别出心裁！
看着自家世子脸上的表情，清明不禁在心里嘀咕道：打从沐子彦出现之后，世子脸上这表情可是比以前丰富多了。
这究竟是不是件好事儿呢？
应该是好的吧！
“世子，时辰差不多了，快到三更了。”清明提醒道，“我已经让雨水去备水了。”
顾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你去告诉她一声，今日不必过来了。有你和雨水守着就行了。”
清明点了点头。
世子本就不喜外人近身，昨天要不是事发突然，他和谷雨又被关在了门外，是绝对不会让沐子彦伺候世子的。
当然，他们不是没有想过破门而入，要知道，那道破门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放在眼里，可是世子当时并没有发话，里面又没有什么奇怪的声响，他们这才没有出门。
当李燕听到清明带来的话，倒也没有发表什么想法，只是有些面色怪异地看了看清明，这让清明有点心里发毛。
虽然已经见过沐子彦解毒的手段，但却没有亲眼看过他给什么人下毒。不过经过顾眕的事儿之后，清明觉得自己以后还是离这个沐神医远一点儿才更安全一些。
他可不想留下什么阴影。
特别是，清明觉得这个沐神医对自己的态度，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似乎不是那么友好。
清明没有纠结太久，待他伺候着顾瞻渡过这一晚的三更毒发之后，便知道这个症结究竟在何处了。
出了顾瞻的屋门，清明一把拉住雨水，“雨水，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雨水一脸奇怪。
“那个沐子彦就是李燕。我该怎么办？”
“这话怎么说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你我都是世子的近身亲随，就是看在世子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对咱们这几个人……”
雨水说着说着，忽然明白了清明的意思。
清明伺候在顾瞻身边已有八年之久，唯一一次受罚，就是六年前在围场上把李燕弄丢的那一回。
世子那边儿虽然罚过了，这李燕虽然是个记仇的，但应该也不会再对清明做什么……了吧？
雨水同情地拍了拍清明的肩膀，“当年的事儿，你也是无心之失。想来，你跟那李燕好好地认个错，她应该不会……算了，兄弟，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清明怔了怔，然后转身撒脚狂奔了出去。
雨水叹了口气，看把这孩子吓的，都魔怔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燕才一起身，就听梅朵告诉自己清明在自己屋外蹲了半宿的事儿。
“他想干嘛？”李燕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不清楚。问他他也不说话，就是在那儿蹲着。”
“不清不楚的，蹲我门口算什么事。走，出去瞧瞧。”
李燕说着，就要出去。
“哎，少主，你这个……”
李燕摆摆手，“这院子里也没有外人能进来，今儿也让我这脸歇一天吧。打从下了山，天天戴着这劳什子。”
梅朵闻言微微一笑，“那日顾伯伯还说呢，打从下山之后，少宫主是越来越丑了。我听了心里直乐，少宫主您这易容是一天变一点儿，连顾伯伯那么心细的人都没发觉出来。”
李燕笑笑，顾锦鹏那么警觉的一个人，如果自己突然变化了整张脸，只怕他早就对自己有所防备也不会中了自己的道吧。
思量了片刻，李燕最终还是取了块面纱罩在脸上。
梅朵怔了怔，她觉得，比起戴上面纱，其实少宫主还是易了容出去见人更好。
顾瞻早起听闻清明在李燕的门外蹲了半宿，失笑之余又有些欣慰。
当年李燕之事，一直是清明心里的一个结。如今，能给他一个机会解开这个心解，也算是件好事。
但愿李燕不要太为难清明才好。
顾瞻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太安心，洗漱之后，连朝食都未用，便也出了院子。
顾瞻与李燕几乎同时拉开了屋门。
待顾瞻望向李燕那边时，忽然就愣住了。
不只是顾瞻，这院中，除了梅朵之外，众人皆愣在了原处。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李燕的真容，虽然只是半张脸。
朝阳的熹微之中，少女未束及腰的长发被晨风轻轻卷起，一身雪白色的男装外袍，亦在风中浅浅飘荡，将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
眉不画自黛，一双凤目如墨玉一般漆黑明亮的眼睛嵌在如白玉般光洁白晰的脸上，很有些“含春露威”的意思。
顾瞻不禁地浅浅一笑，旋即却又蹙紧了眉头。
虽未看全，但仅仅就是李燕这双眼睛，就太过招人了。
李燕自然不知道自己只用清水草草洗过的脸竟然会给顾瞻留下的第一印象竟然是“招眼”二字。
眼下，她正瞪着像只被定了身的猴子一样蹲在自己跟前的清明。
“我说，您要是想扮瑞兽，麻烦您移步庙门口去。蹲我门口算什么意思？狼狗成精么？”
清明听到李燕的声音，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顾瞻扶额，这个李燕，好好的一副“秋景美人图”生生被她一句话给撕的稀碎稀碎的！
但更杀风景的还在后头。
只见清明兄回过神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开脱自己的衣服！
这个也……太直接了吧！
顾瞻正想开口，叫住清明，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要快上一步，根本不开口，直接动了脚。
只见梅朵脚起清明滚。
“混帐东西，你想干嘛？”梅朵踢开清明，叉着腰挡在了李燕前面。
就知道不应该让少宫主这么出来见人！瞧瞧这一院子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呃，也就那世子还像点样！
“姑娘误会了。”
清明翻身从地上站起来，手上动作不停，衣带解开之后，一身的藤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李燕姑娘，哦，不，少宫主。当年因清明之失，让少宫主您身陷险境。我本想着效仿先贤负荆请罪，可是找遍了整间寺庙也没寻到荆条，所以，只好弄了这些藤条。”
清明说着，单膝跪在李燕面前，双手抱拳，“清明不敢奢求少宫主原谅，但请少宫主念在当年世子对您多番庇护上，不要怨恨我家世子。清明在这儿，给您请罪了！要打要罚，请少宫主吩咐，清明绝没有半句怨言。”
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李燕拍了拍梅朵，梅朵会意的让开路。
待走到清明近前，李燕伸手重重地拍在清明的肩上，顾瞻眉头一挑，抱肩看着李燕。
李燕单手猛然用力，生生地将清明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个动作做的那叫一个潇洒帅气。
只是李燕此人但凡使上蛮力，都是帅不过一息的。
李燕大敕敕地甩了甩手，有些无语地看了看清明。
“你这是来请罪的，还是来损我的？”
清明一愣，不知这误会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是自己的诚意不够？就知道应该用荆条的！
“当年之时，我虽然有怨念，但也是自己偏听偏信之失。错不在你，你又请得哪门子的罪？”
清明“……”
既然错不在我，那前些时侯你整我又是所为何来呢？
李燕看着纠结的清明，“‘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我的仇人，日后就拜托你别半夜三更不睡觉，蹲在门口吓人了。”
李燕这话才一出口，顾瞻便失笑出了声。
清明这才发现，世子爷不知何时已要站在院中。
“世子。”清明裹着一身藤条，转身给顾瞻请安。
顾瞻点点头，“这身衣服虽然别致，但既然少宫主不喜欢，以后就别穿了。”
“……是。”
“你一夜未眠，下去休息吧。”
“谢世子体恤。”
清明给顾瞻又施了一礼，转身给李燕也施了一礼，这才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退回了自己住的屋子。
顾瞻站在李燕的对方，又细细打量了李燕几眼，李燕对顾瞻微微一笑，“生的粗陋，污了世子的眼了。”
“你可知道，谦逊过了头便是虚伪了？”
李燕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无所谓，反正我这辈子也当不了君子，虚伪一些也无妨。”
顾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敛容，低下头在李燕耳边低声说道，“在一切平定之前，还是如平时一样吧，除非你想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