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早,前一日送入顾家大少爷顾眕房里的兰花尽数死去,这让原本就因为不能参与秋猎诸事安排而心烦的顾眕大为光火。
他亲自带着护院,冲进了花草局,在房里丫环婉茹的指引下,不由分说地将正在药田间做事的李燕绑了起来,扔进了人饵房。
因为秋猎在即,一些原本关押在牢中的死刑犯以及关押在战俘营中的战俘被移将被驱赶到猎场之中吸引猎物。而关押着他们的地方,就被称为人饵房。
人饵房的门才被拉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夹着血腥气与各种臭气混杂在一处的恶臭。
押着李燕的护院厌恶的捂住口鼻,高声说道,“我们家大少爷心善,念着明日你们九死一生,给你们送个姑娘过来开开心。”
说罢,将李燕往里一丢,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燕堪堪抬头,就见自己的周围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脚。
如果说此时能有一个词来形容李燕的心情,那就是:绝望!
李燕强稳着心绪,暗自思忖,若是今天自己逃不过这一劫,那她宁愿是死,也要保自己的清白。至于死后……
李燕苦笑了一下,自己是顾不得了!
想到此处,原本因为恐惧而狂跳的心,竟缓缓平静了下来。
李燕施施然地站起身来,借机将自己干活时别在腰带上的一把只有指头长短的铜钎顺在了手里。
这间屋子不过五丈长,三、四丈宽的石屋,却足足关押了差不多有一百多个犯人。
别说李燕是个细皮嫩肉,长像柔美的小姑娘,这会儿只怕扔只母夜叉进来,这些已经被长年囚禁的犯人也不会客气。
但是让李燕意想不到的是,虽然这些人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的恨不能将自己撕开,却竟然没有一个人向自己伸手。
“过来。”一个听上去极是艰涩的声音从石屋的最里面传了过来。
这些犯人自发的向两旁挤去,中间留下一条小路供李燕通过。
李燕稳了稳心神,从容的向石屋里面走去。
在石屋的里面,大约有十七八个人占据了差不多牢房三分之一的空间。而在他们中间,一个男子靠坐在干草堆上。
他们坐在背光之处,但这个距离李燕还是看清楚了他们的样子,她心里发紧,这些人,是外族!而且,这里的血腥气极重。
在距离他们三步开外的地方,李燕止住了脚步。
看着李燕的眉头越皱越紧,可脸上却不见惧色,坐于干草堆上的男子冷冷一笑。
“你这小姑娘的胆子比你们大翊的男人可大得多!过来,把爷伺候舒服了,爷可以让你死前少受些折辱。”
他的话音刚落,还不等李燕反应,护在他身边的一个大汉猛然起身,伸出手来一把扯住李燕的前襟,李燕只觉得自己身子先一轻,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干草之上,拿在手里的铜钎也应声落在地上。
李燕心里一惊,再抬头时,正对上一双湛蓝的眼睛。
这人的脸上尽是血污,已看不清楚真容,但是这双眼睛却像一把粹了毒的利刃一般。
只见那男子探身拾起了铜钎,在手中绕了几绕,嗤笑了一声,“你倒是个有能耐的,竟还能带进来这样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几息之后,李燕缓缓做正了身体。
刚刚的一摔,虽然摔丢了她唯一可以用来自尽的工具,但同时,却让李燕找到了自己的一线希望。
“你的腿再不医治废掉的。”
李燕的话让男子一怔,连同围坐在他周围的众人也皆回过头来。
片刻之后,男子伸出手来,狠狠地捏住李燕的下巴,冷笑道,“别说爷只伤了一条腿,就算是断了一条腿……”
“我可以帮你治伤。”不等男子把话说完,李燕打断他道,“你已经在发热了。如果再不把腿上的脓血挤出来的话,你不止腿会废掉,还会死的。”
男子挑了挑眉,放开了捏着李燕的手,靠坐回去,没有说话。
此时坐在李燕身后的一个大汉高声骂道,“你们大翊人惯会说谎。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说能治伤!我们北羌的勇士……”
“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不行?”
李燕此时已经豁出去了,不管如何,她要把铜钎拿回来,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得干干净净的。她不想在天上的父母和兄长看到自己受辱,为自己难过。
大汉还想说话,却见那男子轻轻将手一挥,大汉郁闷的闭上了嘴。
“既然你说可以,那不防一试。”男子手里把玩着铜钎说道,“不过你要想好了,如果你治不好我的伤,刚刚我说的话,可是不作数的。”
李燕点了点头。
“但若我治好了你,我要你尊严。”
男子微愣,随即哈哈大笑,“小丫头,你以为你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
“若是治不治得好你,我都将受辱,那我何必出手呢?”
男子沉默了片刻,缓缓应道,“好。”
李燕往前爬了几步,来到男子近前,说了声“得罪了”,然后两手一用力,“刺啦”一声,撕开了男子的裤子。
男子的腿伤极重,此时血肉早与裤子沾在了一处,李燕不管不顾地这么一撕,虽然极快的让裤子脱离了皮肤,但还是让男子吸了一口冷气。
围在周围的几个大汉听到声音,他们互视了几眼,其中几人站了起来,来到男子和李燕周围……
她抬起头看了看已经把自己团团围住的几个大汉,长叹了一声,说道,“你们挡住光了!”
几人一愣,这才不情不愿的往避光处让了让。
此时,李燕方才看清楚男子的伤处。
李燕“……”
自己竟然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领悟到了“乌鸦嘴”这项神技了么!
不知道被什么兵刃弄出了足有一尺多长的伤口,如今伤口虽然愈合,但他的小腿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紫红色,肿的几乎比大腿还要粗上一圈!
李燕吞了吞口水。
李燕今天被抓来之前在打理药材,她顺手便顺手折了几枝三七,白芷之类的药叶放在衣服里,想着晚上回去的时候仔细瞧瞧,免得明日马婆子考校自己。
她本以为这男子的伤左右不过是轻微的外伤处理不当化了脓,自己嚼上几片叶子,怎么也能糊弄上一阵。可却不曾想到竟会这样严重!别说是自己这个不过是刚刚认识了几株草药的小丫头,就算是个行医多年的大夫只怕看到这样的伤也不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吧。
可是牛已经吹出去了,没有尾巴让自己往回拉!
看着李燕的小脸上一息三变的模样,男子的嘴角上扬……
这个小丫头倒真有些意思,如果明天事成,自己将她带走留在身边,想来日后也是个能给自己解闷的。
“我的伤如何啊?”
李燕抬眼看了看男子,想了想说道,“把钎子给我。”
男子挑眉,“要钎子何用?”
“你这伤口里淤了脓血,不划开伤口,怎么把脓血放出来?”
“哦……这样啊。”
说罢,男子在李燕惊诧的目光之下,抬手将钎子刺进了自己的皮肉之中,然后将钎子一拔,瞬间一股浓重的腥臭之气从他的伤处弥漫开来。
李燕呆了片刻,忙伸过手去,开始向外挤血。
可是不知是手法不对还是他刺的位置有偏,李燕挤了几次也只挤出了一点点的脓血。
从刺过那一钎之后,男子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微阖着双眼靠着干草由着李燕折腾,他刚想开口再挤兑李燕几句,却被小腿间传来的温热触感给惊开了双眼。
只见李燕此时正低着头,用自己的小嘴对准了刺开之处,用力的向外吮吸。
不止是这个男子,此时,就连围在男子身边的几个大汉也被李燕的举动给惊到了……
李燕深吸了几次,终于,一股裹着臭味的咸腥汁液涌进了李燕的口中,李燕别过头去,将嘴里的脓血吐到地上,此时,伤处的黑血正汩汩的向外涌出。
李燕低着头,用力的将血向外挤,直到最后出来的血颜色鲜红,方才停了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然后她从怀里拿出几枝药草,对着光辨别了一下,把三七塞进口中,用力嚼烂,又在自己的衣摆处撕下两块布来,将三七糊糊固定在伤口处。
她抬眼看了看男子,说道,“我没有刀,就算有也不会刮掉腐肉,我会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说到这儿,李燕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不求能体面的活下去,但希望你能让我有尊严的死。我想,这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
男子靠坐在干草中,细细打量着李燕,好半晌,他低觉着声音说道,“我还在发热,你的作法有没有用还不知晓。且在这里侯着,等过些时候再发落你。”
说罢,男子便已经阖上了双眼。
李燕微怔,片刻之后,她忽然眼前一亮,他的意思是不是自己不用去死了?
福至心灵,李燕此时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发热时母亲给自己推拿退热的法子,她咬了咬嘴唇,往前爬了几步,抬起了男子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