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言祯已经关在天牢中许久,朕觉得在他身上发生的两件事情甚是蹊跷,皇子犯法虽然与庶民同罪,可若是冤枉了朕的皇子,也不免叫人心寒,不如就将他先放出来,等日后有了决断,再定罪不迟。”月夕皇帝抚了抚额,沉声道。
这才一日,朝中便有如此动乱,言清看着高坐在龙椅上的月夕皇帝,又瞧了瞧满面怒气的纳兰英,不由觉得不妙。
刚才月夕皇帝竟然亲口说要立刻释放二皇子言祯,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言祯犯了两档子事,现在没人查办不说,而且还要无罪释放言祯。
就连他也觉得荒唐,更不用说深受其害的纳兰雪的父亲纳兰英,自家女儿受了如此大辱,最后还要眼睁睁地看着犯人逍遥法外,这是个什么道理?
可是就算他心里有疑问,可是言清却不能摆明了立场去反叛月夕的皇帝,若是如此,恐怕触了对方的霉头。他和东佳郡主的事情还是硬生生抢定下来的,若是惹了他不悦,以后他和东佳的日子恐也难过。
林国公站在大臣中央,他显得有些苍老,对于这两件事,言祯和林皇后,他同纳兰英一样,都是被动的。他看着纳兰英那副样子,有些同情和无奈,本想着若纳兰雪不是云尔夫人的孩子,那么他便不会有些惭愧,可是偏偏她就是那个可怜女子留下的唯一骨肉,这要让林国公如何呢?
有些难办了。
“陛下,小女在永顺州三次遇险,您若是说第一次和第三次是贼人偶然为之,臣也便咽了这口气,饶是小女倒霉。可是,火麟烟那场,小女的确是被人构陷,火麟烟乃焦岩国所出,万万不是等闲人能有的,就算不是二皇子有意为之,那么与焦岩国也脱不了干系。”
纳兰英气愤道,他不是不担心月夕皇帝会像春猎对待他时那样,再来一次。但他现在就是觉得就算是死,也要给纳兰雪一个交代,大不了就让月夕皇帝将他全族杀死,要不然他就带全族造反,50万兵力,难道还围不了一个月夕城?
当初席木初没做到,是因为有贼人陷害,这次的他绝不会步了席木初的后尘。
月夕皇帝看着大殿上纳兰英通红的双眼,突然心里一惊,莫不是对方要造反。然而还没等他说话,便听到林国公站出来道:“纳兰大人不可对陛下无礼,火麟烟价钱再高,只要有人出的起银两,要多少有多少,这火麟烟又不是什么违禁品,还不是谁想带来便带了来。永顺州原属星辰国,那里叛党众多,暴民遍地,小姐深入其中,又是月夕名将之后,自然受人嫉妒。”
话锋一转,林国公接着道:“至于林国公全府被杀一案,疑点也有之。殿下身边人手并不够,尸体检查也没中什么毒,能够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定是高人为之,却不是殿下。这件事情稍后再议,重要的是,焦岩国地带需要一位新守备来与他国交涉。”
纳兰英死死地盯着林国公,眼中恨意依旧,没想到,到了现在这东西还跟他对着干。他纳兰英这一次,宁可九族尽诸,也不会受月夕老皇帝的一点摆布。
“国公大人如此说,是嫌弃我纳兰英粗人一个,不懂得分析时政了?”纳兰英反问,脸色铁青。
林国公不慌不忙,眼角带着一丝疲惫,他本不想与纳兰英反目,可是如今,也不得不先委屈了纳兰雪。“将军言重了,老臣只是分析一下利弊,到底该如何做,圣上自有定论,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拿人俸禄,与人分忧,这份觉悟还是要有的。”
月夕皇帝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他拍了拍大腿,瞅着林国公,心情顿时好了些。又瞅了一眼满身怨气的纳兰英,月夕皇帝脸色微变,既然如此,他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纳兰将军,听说您女儿再过不久便是十五岁,这丫头也到了该许人的年纪,整日里打打杀杀,于女孩子声誉不好,二皇子大祸出狱,这皇子的身份配你家的女儿正好,依朕看,不如封二皇子言祯为紫炎王,纳兰雪为紫炎王妃,择吉日大婚,如此甚好。”
纳兰英眉头紧蹙,他死死地攥着拳头,却不肯上前领旨。李小平瞅了他一眼,连忙提醒道:“纳兰大人,这可是大喜事,从此您家小姐便是紫炎王妃,您该欢喜才是,赶紧领旨吧。”
纳兰英想到言祯那张脸,便觉可恶,要让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一个混蛋,怎么想他怎么觉得难受。
当下重重叩了头,却只道一声,“谢陛下。”再不说一言。
这件事情总归不能应下,只不过朝堂之上不好抗旨,只能先领了,以后再想法子,不是还有苍兰国师么?纳兰英觉得那小子很不错,起码要比言祯好上许多,让自己的女儿嫁去苍兰,离了月夕这破地方,纳兰雪也活的轻松些。
人活在世界上需要一块立足之地,平常或许不觉得,往往突然就面临这个问题了。
纳兰英走在回府的路上,这是他三十年来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在月夕城,往后却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低头看了看一直戴在手上的铁链环,他苦笑一声,
云尔,我们的女儿以后自当如何呢?活在了这个吃人的世界里,该是她可悲,还是我们可恨呢?
“派人去找苍兰国师景泽,告诉他,今日月夕皇帝给小姐赐婚了,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
“是。”身旁侍卫应了一声,便离了纳兰英跑去寻找景泽。
此时的景泽听到纳兰英派人来禀报月夕皇帝给纳兰雪和言祯赐婚的消息时,却并不觉得惊讶,他盯着棋盘残局,只是微微一笑,然而这笑却很冰冷。
“李墨微,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的女人要赐给别人,我又当如何呢?”
李墨微垂首而立,听完这话,他压抑住内心波涛汹涌的愤怒,这些话让他想到了席木晨,心里很难受。当初他也是没办法阻止,才会让席木晨一个花季的少女嫁给了月夕的老皇帝,现在想起,心仍旧痛的紧。
景泽见他不说话,接着道:“你告诉灰狼,就说我要做场戏,让他通知苍兰国主,和几个该出场的戏子们,这场戏少了一些人还真唱不出来。”
李墨微应了声是,便关上门走出去。景泽的本事他没有,也拦不住席木晨,若这是她真心要做的,他便要来好好的帮她,也不枉费他们相识一场。
倒是景泽看他走了,脸上的微笑突然间僵住,若是言祯敢碰纳兰雪一下,他必当不会再容他一天。若不是言祯还有些利用价值,当初在林守备那里,他便杀的不是林念忠,而是他二皇子言祯。
黑暗的禁室里,一丝光亮从木窗的缝隙透过,照在二皇子言祯的身上。
潮湿的环境,不时有几只又肥又大的老鼠从他的面前窜过,可是言祯瘫坐在冰凉的地上,眼睛直直的看着那木窗。
他的面色惨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衣服上还沾了一点血,手指紧紧的攥着,左脸上的微小明显的伤疤现在在阳光的照射下尤其刺眼。
“滴答!”
头顶上有水珠掉下来,二皇子言祯抬头去看,嘴角上荡漾起一抹冷笑,过不了几天,他就会被月夕皇帝放出去,到时候若能取了纳兰雪,以后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有50万大军的嫁妆,还怕日后没皇位可做?纳兰雪折腾了这么大一圈,最后还不是嫁给了他,说讽刺也讽刺,有些人终究是属于他的,逃不掉。
”黑虎,可怜你死的早,若是不然,以后本殿下还能让你喝上杯喜酒,可惜啊,可惜,不过你也是死得其所,这次出去,本殿下一定给你找个好地方把尸身葬了,日后投胎别投错了,千万别托生到奴才家,否则这一辈子都要当别人的走狗。“言祯一字字地说着,既是在说自己,又像是说黑虎。
他生母是个老宫女,就是当了半辈子的奴才,一不小心才被月夕皇帝染指,生下了他。若不念着他是个男子,恐怕月夕皇帝也不会将他留到现在。
冷哼了一声,言祯听着外面有些喧闹,便知道今日是他出狱的日子。回头再看看那个小窗,再望望那缕阳光,言祯冷笑,走过去,走到墙角破碎瓷碗处,只是一脚,便将上面趴着偷吃的小老鼠踩在脚下。
一声咯吱断骨头的脆响,小老鼠在他脚底挣扎了一阵子,便彻底的没了声息。言祯嗤之以鼻,随即离开黑暗处,他看着那些人将牢房的门打开,将他迎出去,再看到往日里对他态度恶劣的牢头此刻正趴伏在他脚下。
言祯轻蔑的看着他,然后将踩死老鼠的脚踩在对方的后背上,来回搓了搓,将鞋底的脏污血迹擦干净,他才冷冷道:”此人蔑视天威,将他拖出去,砍死!“